文/四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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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诗经》里是这样描写美人灵动的眼睛。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擅长写诗的元稹将美人的眼睛比作秋水、比作玻璃瓶，形象生动。
美目盼兮、顾盼生辉。用这些诗句、成语来形容顾横波的那双动人的眼睛绝对不为过，一个女人能够自信的将自己的的号定为“横波”，自然是有一双含情目，眸中仿若有千斛明珠。
这是一个不流于世俗的女子，生在了明末那个时局动荡、天下大乱的年代，一双含情目见多了风流才子，也看过了诸多离乱战火，从秦淮河边颇有才气的名妓到有权有势的一品夫人，她的这条路走得并不轻松，褒贬不一的声音充斥耳边，她接受命运的安排，走自己选择的路，认真且淡定。
秦淮八艳中，柳如是因为气节得到了极高的赞誉，一跃成为八艳之首；陈圆圆因为吴三桂的那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举措让她背负了骂名，同时也让她的美貌代代流传；董小宛的凄苦委屈让人不禁凄然泪下，叹息这个女子的深情不悔，埋怨冒辟疆的失去才知道珍惜。
她们都在这离乱的时代留下了自己的故事，结局或一命呜呼或与青灯古佛相伴，让人惋惜美人福薄，但是顾横波历经三朝过得越发滋润，她和心爱的人终成眷属，还得了一品夫人的位子，实属难得的幸运，可这份幸运也让她背负骂名，“没气节”“苟且偷生”，这些骂声扑面而来，压在这个柔弱女子身上，她没有回击反驳，默默的接受骂声，依然走自己的路。
灯火阑珊的秦淮河，有一个女子在唱歌，歌声悠扬又哀伤。
2
顾横波本叫顾媚，字眉生，后来自个将名字改为顾眉，还取了个“横波”的号，在眉楼里会客。
她诗词歌赋样样皆通，在绘画上尤其有天分，善画兰，约莫17岁就作出了《兰花图》，这样一个鬓发如云，唇如丹蔻的女子，自然是少不了追求者。桃花虽是好，但惹上几朵烂桃花就让人心中生烦。
上天总会让你在恰当的时间遇到刚刚好适合的人，顾横波在遇见龚鼎孳的时候有点儿晚，已经过了女子最好的二八年华，但不要紧，他们的缘分很深，还有一辈子可以缠绵。
前途一片光明的龚鼎孳在途径金陵时见到了顾横波，回眸一笑百媚生，顾横波眸中有光，一下子就迷住了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才子佳人的故事就这样展开。
文人是不俗的，恋上一个女子总是会用笔墨来抒发自己的情感，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龚鼎孳自然也不列外，高中进士的人落笔就让人不禁拍手称赞。他是这么写的“腰妒杨柳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秦楼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
顾横波见到这样的诗句定是非常感动，她是懂诗的，他直白流露的情感她看得到，这个男人与她情投意合，她笑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桥，更加迷人了。
眉楼纵然是销魂乡，但龚鼎孳还是不能长久停留，他要去京城赴任，两人只能依依不舍的话别离，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鸿雁传书，是古时候浪漫的交流方式，云中龚鼎孳寄了许多封锦书，句句诗都是对顾横波的一片真情表白，“解春衫浣客尘，柳花如雪扑纶巾。闲情愿趁双飞蝶,一报朱楼梦里人。”此诗此情，她大为感动。
两地相隔，相思渐生，顾横波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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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身一人去千里迢迢去京城寻龚鼎孳，路上艰难，她没有放弃，这个弱女子就这样跑去京城见她的意中人。
如此情深义重，龚鼎孳大为感动，这个女子背井离乡来到京中和他团聚，时局动荡，途中坎坷自是不必多说他就已经了解，郎有情妾有意，一桩婚事就这样成了。
龚鼎孳是一个在仕途上有追求的人，心中装满了理想抱负，如今朝中权贵无能，他写了好些弹劾的折子递上去，其间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但是却引来了一场牢狱之灾，他被打进了大牢，顾横波在家中得知消息泪流不止。
他们才刚刚成婚，他就因为惹怒了皇帝进了大牢，什么时候放出来，谁也不知道，顾横波坚定的等，她四处探听龚鼎孳的消息，一直等到他被释放。
经历过牢狱之灾的人，重见天日，自然是想通不少。
大明江山危在旦夕，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京城被攻陷，听着崇祯皇帝自缢的消息长久不语。江山千疮百孔，百姓流离失所，他们二人在这时局中又能活到几时。
李自成带着大批人马来了，他投降了，他没有像有气节有骨气的文人那般以身殉国，封了官，他依旧带着她过日子。匆匆而来的李自成，又匆匆而去了，清军入关了，在这个乱世当中，顾横波一直待在他身边，或鼓励、或宽慰，无形中让他多了眷恋，他入了清廷，在清廷为官，背负着骂名。
国破了，江山易主，他和顾横波还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在众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故事里，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4
顾横波跟着这个男人吃了不受苦头，少不了的担惊受怕，少不了的骂名。
龚鼎孳在投降清廷就已经注定了，他在官场势必被汉人大骂没有气节，被满军讥笑讽刺，里里外外不是人。明朝的臣子和有骨气的人都在筹谋“反清复明”，他不参与，也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大骂清廷。
他曾尝试过为自己辩解，唐朝太宗时期著名丞相魏征就曾侍两主，却依然赢得了生前身后名。重要的是天下苍生，是天下安定。权贵笑他自比魏征，简直荒谬。在那个大环境下，他有心无力，矛盾且纠结，都是顾横波在身边陪着他走过那些艰难岁月，不离不弃。
太常寺少卿、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这些官他都做过，遭过弹劾也受过恩赐，起起伏伏的官场路，也是顾横波上上下下担忧不已的心。
一品诰命夫人的荣耀，是对龚鼎孳家眷的犒赏，但其正室童夫人却拒绝了，那个端庄大气的女人说她已经接受过前朝几次封赏，这诰命夫人还是她来做吧。
童夫人拒绝的荣耀就落到了她头上，她知道这诰命夫人身份意味着什么，是恭维声下夹杂了骂名，童夫人不受封是因为心有大明不肯接受清廷的赏赐，龚鼎孳已经入了清廷，那她就和他一起承受骂名吧。
有人说，这个女子太过贪慕虚荣，所以才会坐上一品诰命夫人的位子，她和那些以身殉国的女子完全不能相提并存，生是大明人，死为大明人，那些气节贞操的名声与她风牛马不相及，她做的就是坚定不移的站在龚鼎孳这边，同他立场一致，从始至终。
顾横波没有生下儿子，唯一的女儿也因病夭折，她站在那个写满了荣华的位子上却是如此孤独，若非龚鼎孳相伴，她真的是孤苦伶仃。
四十五岁那年，她死了，骂声却还在延续。
5
顾横波看起来得到了富贵荣华，却也惹得一身骂名。
入了清廷为官的龚鼎孳被耻笑讽刺，她作为他的女人也承受了诸多骂声，国破山河碎，她不是如浮沉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曾祸国殃民也没有杀人放火，唯一做的就是自始至终都陪在自己的夫君身边，坚定不移的和他站在同一立场。
古时候说，女子以夫为天，顾横波跟着她的丈夫经受牢狱之灾，遭受国破之苦，最后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引来许多人的口诛笔伐。
她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何错之有。诚然以身殉国的女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气节，她们值得被歌颂、被赞扬、被写进书本里，但顾横波一没迫害明朝子孙，二没做出什么为人不齿之事，却惹得众多非议，何其无辜。
她不过是和众多大明百姓一样，接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实，然后好好的活下来，哪怕活的并不轻松。
人人都有自己的决定，顾横波作为普通的黎明百姓，改变不了大明的气数也挽救不了破碎的大明江山，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她丈夫身边，看着他为民请命、保护明朝的文人志士，然后为劳累一天的他捶捶肩，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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