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阵雨时候,和朋友立在车站下避雨。撑伞的人,汽车驶过有水花,潮湿的苔藓蔓延生长,对面楼上的人家都关上了窗,有花有狗,还有嘈杂中满城的静默。却好像再没有人有闲情观赏这温柔而又宏大的景象,看一眼这人间。
小时候每到这个天气,街上总能见到许多翩跹的飞燕。
同伴们就一边望着雨中燕,一边急急忙忙地跑到秘密基地去,那时的朋友是另一些人,大家会一起研究怎样用竹筐捉鸟,怎样叠各式各样的纸船,去他们家看《四驱兄弟》或者一些别的动漫,多数人只是孩提时单纯的自私且天真,也只是相互吹牛,或把糖果存在家里不拿出来一起分享。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牛吹得好的孩子总是会让大家信以为真,小团体的每个人都听他的,又有许许多多的理由混吃混喝,逐渐便形成了阶级,同伴们却仍趋之若鹜千方百计地讨好人家。我只觉得他们笨蛋,连被人家看作是索取或解乏的工具都不知道,于是愤愤然地跑去和为首的人大吵了一架,最终却被一群人挖苦,只能委屈地跑回家中独自掉眼泪,并发誓再也不跟他们来往。
可是隔天我又嬉皮笑脸地带上礼物赔礼道歉,好像当时只是一时糊涂所以才后悔了。其实我那时才知道有一种感受叫孤独,害怕一个人所以宁愿做随从的他们,比我要精明。
可我再不能毫无顾忌地融入那样子的团体了,于是后来的岁月里我经常一个人。
初中毕业时村子人家里的飞燕已经再见不到了,所在的城市浩浩荡荡开始了城市化,参天楼宇还没有拔地而起,所到之处无不是残垣断墙。我和某位朋友就走在废墟之中,那次恰好也下起滂沱的大雨。
我拿起书包准备跑路,却被友人拦了下来。她告诉我说,反正也无处可避,不如走走。于是我们就一通走在萧索破败的小路上,却一丁点都不觉得落寞,反而是无法言喻的欣喜。天地都是萧瑟的,墙边的泥土里却生长出茂盛的紫葳,脚踩在满是沙屑石子的地上,每一脚却都缠绵出声响,大雨弥蒙得望不见前方,可是更愿意不要走到尽头。一路再没有旁人,就可以放肆地做真自我,痛快地淋雨,坦诚地交流,讲诗词歌赋,谈古往今来,聊各自心心念念的人。
明明是分别时候,却丝毫不相信我们的故事会就此结束。
后来的城市广厦林立,以至每位生活在10层以上的朋友都和我谈过害怕电梯停电的沉重阴影。智能手机改变了生活,想吃什么好吃的也不一定非得要坐27路再倒33路还要小心口袋里的20块大钞不翼而飞,而是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解决。但是所有人却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情趣,儿时的雨天总是能够见到有人会煮一壶清酒,就着一碟花生米招呼过路的人来坐坐,现在大家却只是不住地奔波,再不愿停留。
就算是我,也只是在等雨停,去下一个地方。
进入大学以后,一切变得很刻意。同学之间的交往与其说随性而为,更多还是有所目的。谁家有背景谁备受器重之类的言论总能通过各种渠道出现在你的耳边,大家都明白和某些人关系好的话在某些地方你就是会比别人更公平,各个圈子都会不时聚餐喝酒,因为那是增进感情最快捷的门路。
我也蝇营狗苟,因为并不想被淘汰,却不得门路,同学们说我太谄媚老师们觉得没眼力。大概是过去过得太随意,等大学才学习和并不感兴趣的人打交道,所说的所做的再他们看来都很功利,只能是适得其反了。
我也想要经天纬地,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我也想要高洁傲岸,不蔓不枝。可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胯下之辱,躲不过的,也要受着。
过去的朋友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大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不曾遇见。明明交流很方便,却更害怕突然地问候。朋友聚会不要每次都去好像只有自己过得很闲,曾说过留恋这里的人却去了最远的地方。如果成长就是不断犯错的话那我肯定再也不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梦见的人如果能毫无顾忌的找到并告诉该有多幸福,记得更年少时曾取笑过那些不敢的人,而这些年越来越快,狎兴萧索,红尘滚滚,我看不破。
可是等到铅华洗尽,追悔莫及时才明白,月桥花院,一川烟草,满城的飞絮,都比你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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