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寂静,皆让一个“白丁书生”霎间的霸气给震住。唐一品听了他的话,脸上顿然阴翳,五指成爪,他不善的盯着岳白书,在找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就此打住罢,有仇有怨的,都去外头解决,我马家可容不得人撒野”,此前一直沦在颓丧间的马忘川忽然出声。
马忘川是何种身份,天下“四大世家”的马家的老主人,年轻时候更是一方豪侠,累累声名并非是“镜中花,”看之无用的。唐一品权衡再三,最后冷哼了声,便是甩手而去。
林当虎见得自己好友拂袖而去,也是起身,倨傲的一抱拳,而后大摇大摆的踏门远走。众人不禁摇头发笑,最后竟是成了一出闹剧。
随着唐一品的离场,便是再次言归正传。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擒来的人,到底是不是血瞳。”
这本也好解决,只需给此人一刀,便万事大吉了,管他是也不是,宁错杀,也不可留一线机会。不过,程度疆一直在中阻拦,并有孔师为其赞许,这便难了。
“既然各位都是正人君子,那就让我做这个坏人好了,我现在去结果了他,”秦合川已是有火气,他无礼的说道。
孔师抚须而道:你又何必这样急,等寻到了车存野,让车存野来一辨真伪,再做决定不迟。
秦合川反驳道:孔师,此言差矣,这是整个江湖的事,岂容一拖再拖。再者说,就算他真不是血瞳,但就凭咱们设计擒下他,他定然是怀恨在心,难免会做些出格的事。
青城掌门宋孤鸿心里一咯噔,秦合川话有几分道理,假如这黑脸少年真不是血瞳,那他秋后算账,第一个找上的必然是他青城派,毕竟是柯观菩将他骗住的。
久做假寐的程度疆忽然开口,道:此事大可放心,这少年绝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你凭什么保证?所谓“齐阳三剑”,已是断了一把,我可不敢信你这把剑,秦合川再次出声。
程度疆冷视秦合川,双目雷霆闪烁,似乎再多一言,这七言堂中便有祸事。
诸葛优漠然道:既是争执不下,便索性杀了此人罢,还未辨识真假,便引来祸事,真是留不得。
诸葛优的话,让气氛更是多了几分紧迫,其实堂中许多人的心思便是如此,他们恨不得少一事,再少一事。
“此前,虽我久居昆仑,但对血瞳之事,也是多有耳闻,其搅的整个江湖风云变色,依我所见,可大意不得,善柔不得,”帮腔的人是姚启东,这让众人几许惊讶。
沉寂了许久的孔师一摆手,说:再等几日,看看寻的到,寻不到车存野。他说完,便是和马家老主人联袂离开。留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只能做罢了。
马家一别院,倚墙栽满紫竹,叶茂枝长,令得这里宛若方外幽境,满地叶落,只一阵风,便是翩翩起,却是有几分萧瑟。
别院中央,有一池水,汪汪如万顷之陂,藏伏着数只黑玄龟,如几块礁石起伏,池中锦鲤无数,争食细藻片叶,并筑有一水阁,阁中立有一“烛奴”,以龙檀木雕成,衣以绿衣袍,右手持盏灯笼,栩栩如生。但惜了,右肩上,有一已经蜷缩发黄的叶子。
阁中的圆桌,倒着一只空杯,久未溢满“白堕”,杯口边缘已是有些灰土。这处院落本是精致巧夺,竟是无人问津,这院门闩紧了十余天,直到今日,才忽有一道人影闪进。
来人负手环步亭中,见这一派空荡荡,颇有几分慨慷,他将空杯扶起,而后扫去“烛奴”肩上的叶,这“烛奴”是他前年赖的无事,花了一整年一刀一琢,亲力完成的,多为他喜爱,他只要夜里心一空,便来阁中喝酒,每每喝酒,都是“烛奴”伴他。
来人轻车熟路朝院中的小屋走去,房中萦绕的是木涩味,这让他一怒,家中的小婢们竟是没听话,他曾吩咐过,无论他在不在,他的房间必须日日熏以“龙涎香”。
不过,他念一转,便是叹了声,现在的马家不同往日,江湖中一半有名有姓的人,聚到了江陵城,鱼龙混杂,可想而知其压力,而且他的父亲“君子剑马世凉”,也是不幸身亡,这便少了一个震慑群雄的人。
来人正是“马宿风”,他着的是一件黑色粗布衣,双瞳炯炯,两颊消瘦了许多,平日洁净的下巴,也长满了稀落落的胡渣,他身体笔直的立在房中,平添几分落寞。
马宿风回过神,便是自柜中取出一件缀星罗衣,一双云靴,走到屏风后,换上,而后又从柜中取出一黄布,黄布中包着的是一杖。
他走到床前,用力一掀,整张木床横飞到一边,他再次俯身,手在地面上胡乱拍了几下,直到一处发出空响,他才停下。而后便是一拳,砸向此处。
只听咔嚓声,这块地面却是四分五裂,并向下坠,又是砰的声响,再也没声音了,却见一个容得下人的口子出现,马宿风纵身一跃了进去,原来这里是一条地下暗道的进口。
马宿风落地,道路漆黑无比,目不能及手,他却是不慌,将黄布褪去,露出“柱杖”来,霎那之间,却见光华摇曳,恍若悬有一轮明月。
马宿风见此也不怪,这杖是他花了一个月,才从他爷爷“马忘川”那儿求来的,他夜行时,常带着,此杖名为“夜明杖”,是和夜明珠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条暗道,还分有许多岔路,马宿风持杖行了一刻钟,见了一面土墙,才停下,土墙边是通顶的长阶。于此,马宿风屏气凝神,如遇大敌般。
这面墙的上方是他马家的“暗房”,专用来关押一些“冒犯之徒”,而“血瞳”便是关押在此。
马宿风的归来,无人得知。他也未曾去见他家长,未去他父亲灵前尽孝,他这般神神秘秘,只因他是为“血瞳”而来。
他长吁一口气,拾阶而上,阶梯有一十九层,他每履步一层,心跳的便厉害一分,似如槌击皮鼓,而待他走完最后一级,他整个人却在倏而间,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马宿风抬手一支,就见到地面让他双手给支起,霎那,涌进大片的光,这令马宿风稍觉刺眼,不由缩紧双眼。
屋中的人,显然也受到惊吓,他们忽然听到一声闷响,便寻声望去,见到地面微动,随后更是有个人头探出。
屋中一端坐的阴鸷男人惊醒过来,立即拍桌而立,喝骂道:大胆,何方宵小之徒,敢冒犯马家。
“狗才,”马宿风也不见怒,乜斜着眼,脸上浮笑,轻飘飘道,而后捉着步子,走进房中,而后皱眉,拍了拍衣上的尘土。
“少爷,”有一人认出这张脸,但却不大相信,语不凿的问道。
马宿风努努嘴,讥嘲的说道:“嗬,总算还有个眼没瞎的”。这令的三人都是勉力一笑,他们都清楚这马家嫡孙的秉性,完完全全是一个浑公子哥。
马宿风也就不理他们了,他知道这三人无趣的很,否则也不至于到这“暗室”来。他眼一瞟,而后忽然红了眼,他气汹汹,一指靠墙的床,用近乎于哑的声道:床上的人可是血瞳。
他突然的转换,由一个纨绔子弟的做派,变得这般凶狠,令这三人一呆,木然的点头。而下一霎,他们更是又惊又急,只见马宿风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泛有冷光,便往床边而去。
眼见马宿风已将匕首高高举起,三人中最瘦的高个子,忽然停了下来,一摆手,只见一道乌光射出,竟硬生生将“匕首”打断。
马宿风暴怒,将已断的匕首朝三人掷去,三人轻易躲开。马宿风咬牙切齿,道:好一招“点石落鹰”,点苍三杰雄风真是不弱当年,也不知比之点苍掌门,是强是弱。
“哼,邓沽自称欢伯,他醉心于酒之一道,如何当得上掌门之位,”三人中个矮的一位不满出声。
马宿风诡异一笑,道:所以,你三人逼他退位,是自觉不错嘛。这令三人身子不由震颤。
“哼,能者局之,”矮个子,再次出声,不过声音里却是有几分软了。
马宿风听闻这话,忽然天真的笑问:所以,你们也想来做马家的主嘛,对我出手。
你……矮个子一急,竟是不知说话。他三人本不及四十岁的年纪,却终日窝在这暗室里,只是因为要躲昔日仇怨, 他三人在十年之前,也是名动江湖的人物,时人称为“点苍三杰”,本该赢得名声,安稳度老的。
不过,这三人颇有雄心,想建立一番伟业,却奈何点苍掌门是个方外之人,对此事浑不在意。而三人见此,一时急昏了头,竟是想逼掌门退位,可惜,让其识破,他三人也只好逃下山,隐遁起来,误打误撞,遇到了“马忘川”,马忘川收留了他们,他们也就成为了马家的“暗中人”。
所以,听了马宿风的威胁,他们不由不担心,若是马家不收留他们,或是点苍派知道了他们的踪影,他们便是完了。
过了好一会,矮个子缓过劲,便是道:老主任吩咐过了,谁也不许动血瞳。而且,据我所知,少爷一直在外,怎么突然回来了。
马宿风又是谩笑,道:我的行踪,需你管?
这令矮个子脸色发青,也不说话了。马宿风也懒得理他们,只是走近床,细细的打量起血瞳,这让他身后的三人,一时吃紧。
过了好一会,才听得马宿风道:你说杀父之仇,算不算得天大的恨。三人为之一怔。马宿风再是一指,道:小个子,你说。
矮个子脸色顿时多彩,这于他而言,便是大辱,他恼道:不知,少爷到底有何事。
马宿风又是轻飘飘一句话,道:为报杀父之仇而来。这令三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高个子说了句话:有我们在,你做不到。
是呀,怎么会是你们呢!我可打不过你们,但,若我告诉你们,你们有机会杀了点苍掌门又该如何?
三人脑中像是有雷电交加,轰然一声,全身一激灵,不敢相信。马宿风却是对三人一笑,道:血瞳我带走了,你们就说是我干的好了。
“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矮个子拦住他,不清不楚的问道。
马宿风推开矮个子,然后将血瞳背负在肩,道:要杀点苍掌门,血瞳便不能死。话落以后,便见他,背着血瞳,一步一履的重新走进地下道,而后地面盖住,彻底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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