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身披黑色罩袍的坚岩军上校抬起手，遮挡住眉毛，两只眼珠紧紧注视正前方的大片空域。
无数片五颜六色的烟云和雾气在已略微有些昏暗的天空中来回交错，时而排斥，时而相融。他身上的五个灵圈随着正前方战场上传来的庞大灵力波动而来回晃动，宛如波浪中的小舟一般。他没有像暗灵部队的其他指挥官一样用厚厚的兜帽遮住整个头部，而是戴着一顶没有面盔的黑铁头盔。头盔的顶部镶嵌着一块无比耀眼的火红色宝石。跟随在他身后的三十多名黑袍灵师的装扮也都和他差不多，每个人都穿着整套的黑色盔甲，披着薄薄的黑色罩袍，头盔顶部分别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这三十多人的修为都在三阶五级到四阶五级之间，按照修为由高到低的顺序从前至后排成一个倒三角形战阵。最前排的几名四阶灵师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但没有一个人因此放慢速度。整支小队一直在低空中保持匀速飞行。
“队长，怎么会有这么多敌人？狂躁灵将大人竟然也被牵制住了？”紧跟在上校后面的中校副队长压低声音问道。
“哼……敌国的灵将又出动了！我们先冲上去支援再说！”
上校低哼一声，被小胡子遮挡住的双唇微微动了动。他突然感受到另外一群和自己非常类似的灵力波动，猛地把头往右一转。另外一群非常不显眼、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的黑色人影突然出现在另一侧的天空中，从另一边向正前方的战场靠近。这群人的总数也在三十个上下，首领也是一名五阶灵师，每个人都穿着足以遮盖住全身的黑色罩袍，戴着宽大的兜帽，罩袍胸口印着上下两个雪白色的图案，上方的图案是坚岩国的国徽，下方的图案则是一个约有拳头大小的骷髅头。这是大部分暗灵部队灵师的标准装扮。他们在更高一点的空中排成一个弧形战阵，飞在最后的几个人身上都佩戴着奇形怪状的铁制装置，装置上方的球形凹陷处缓缓向外散发出微弱的紫光。
“怎么回事？队长？他们竟然也出动了？”飞在中校右边的一名身材有些微胖的少校扭了扭脑袋。他的络腮胡子遮盖住大半脸颊，匪气十足，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明显比周围的战友更狂野一些。
“别管这些了！支援兄弟们最要紧！”
上校有些不耐烦，猛然加速，一马当先地冲向渐渐向他们靠近的烟云。整支小队在同一刻加速，径直扎向混合着不同颜色烟云的主战场下方。
广袤如海面的烟云在这一刻开始向外散开，无数密密麻麻的发光人影开始从晦暗的空中显露出来，却显露得不甚清晰，因为每一道人影都在无数道来回交错的光束和烟气中间不停穿梭，从斜下方往上看，只能看清是两群人在交战，基本无法看清其中的具体情况。几道身影先后被强大的撞击力击中，从好几个方向坠落，几次呼吸之间就消失无踪。
一道全身上下都笼罩着紫色电光的身影从大团的浓密烟云中径直冲出来，迎向身穿黑色盔甲的坚岩军上校。坚岩军上校抬起双臂，双掌向前正前方用力一推，两条暗红色的火龙径直向前飞去。只见一道月牙形的银光闪过，两条火龙同时被双刃枪的锋刃打散。坚岩军黑甲上校和身穿重装甲的上校同时后退十几步。
三名手持火枪的苍灵军灵师在这一刻调转枪口，向黑甲上校开火。两名四阶修为的坚岩军灵师瞬间绕到黑甲上校前方，一人释放出一面通体漆黑的鬼面重盾。三颗灵力弹先后在鬼面重盾的表面炸响，但却没有激起任何烟雾。后排的二十多名三、四阶灵师趁势散开，从上下两方扑向空隙庞大的烟云团中露出的大片空隙。七、八名拥有近战武灵的苍灵军灵师从烟云中飞出来，迎击突然出现的敌军增援部队。
“该死！”费志成怒骂一声，身体往左后方一倾，抡圆右臂，将手中的双刃枪笔直地投掷向黑甲上校的胸口。黑甲上校没有后退，左臂向上一抬，右臂向下一伸，两只前臂同时向自己胸口的方向一转。一柄两头镌刻着黑龙花纹的暗红色长棍出现在他双掌之间。“铿”的一声，银色流光狠狠地命中长棍的中心部位，火星四处飞溅，而黑甲上校的躯体也再次后退好几步。
一直飞行在后排又没有立刻向前冲锋的几名坚岩军灵师在这一刻出手。其中两人释放出两张宽大的半圆形绳网，另外三人分别向黑甲上校身上施加攻击力、防御力和速度三方面的增幅术。两张类似于捕鱼船用的渔网的大型绳网凭空出现在费志成的头顶和脚下，从上下两方向他的身体笼罩而去。黑甲上校在这一瞬间跃起，高举起黑龙纹棍，一棍直取他的顶门。龙纹棍的顶部在这一刻突然胀大几分，黑龙花纹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
费志成的身体再次往后一倾，双手同时握紧重新释放出双刃枪的枪柄，改直刺为上挑，用双刃枪上方的那一柄枪尖去迎击黑龙纹棍的顶部。紫色和银色相间的螺旋状电网从他身体周围冒出来，将两张大如某种龙类灵兽蛋壳的绳网撕得粉碎。双刃枪和龙纹棍再次擦出耀眼的火花。
“噗嗤……”大片的蒸汽从战场正中央的底部冒出来，四处扩散，一下子与还没有散尽的烟云混合在一起，将正在激烈交战的十几名两军灵师的身影全部遮挡住。六条粗如手臂的火红色锁链先后从白茫茫一片的蒸汽中伸出来，分别伸向不同的方向，从顶部往下看，就像是一张蜘蛛网中央的几根最粗壮的丝线。两名坚岩军灵师的身躯被锁链贯穿，随后像两个破麻袋一样被甩向下方的地面。围绕在第二灵师团副团长王明渊周围的几名苍灵军灵师同时向斜下方开火，迎击从战场正下方冒出来的那一支暗灵部队。十几道灵力射线先后射向最前方的那名五阶黑衣灵师身上的各处要害部位。
全身都笼罩在罩袍之下的五阶灵师没有躲，也没有后退，只是抬起右手，释放出自己的武灵。他的武灵是一颗上下两面全都向外凸起的六面棱柱状黑宝石，宝石的每一面的中央部位都随着他体内灵力的运转而释放出一圈圈白色波纹。
战阵最后方的那几名佩戴铁制装置的黑衣灵师毫无征兆地被他移动到整个战阵的最前方。他们身上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在这一刻变得狂暴起来，像是狂怒之中的狮虎类灵兽一般。十几道灵力射线先后命中他们身上的铁制装置，随即被吸入铁制装置上方的半球形凹陷中，转化为围绕在他们身体周围的火焰状灵力波动。另外几名黑衣灵师在这一刻飞到他们背后，用双掌飞快地拍打他们的后背，像是要帮助他们转化这些吸收来的能量。其他十几名黑衣灵师迅速地围到自己的队长周围，每个人同时把双臂放到胸前，双掌掌心相对，全力往掌心内部注入能量。
“打断他们。”
王明渊的声音低沉而又干脆，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缠绕在他双臂上的锁链再次甩向不同的方向，发出刺耳的“哗啷啷”声。但这一次不是攻击敌人，而是缠住自己周围的战友们的腰部，像扔石头一样把他们“扔”向他们面前的暗灵部队的前方和上方。暗灵部队灵师们在这一刻开始往后方和下方退却，佩戴铁制装置的几名黑衣灵师后退的轨迹几乎是毫无规则，甚至还有点乱七八糟，但却刚好避开每一名背上凝结出双翼的苍灵军灵师的冲击。
战阵中央的五阶黑衣灵师就像是一尊神像一般，整个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操纵自己手中的黑宝石武灵，不断地移动自己和身边的战友们的位置。被“丢出去”的几名近战灵师奋力挥舞自己手中的刀剑和爪刺，却怎么也碰不到那十几名黑衣灵师的一根毫毛。十几颗不足拳头大小的深紫色能量球渐渐从他们的掌心浮现出来，释放出森森邪气。
“快去支援他们！”黑发小个子上校率先扬起头，看向高空中的无数股来回碰撞的有色气流，再回头望向另外一边的战场。他那双像女人一样瘦小而又白嫩的手在这一瞬间变成岩石一般的深灰色，向四面八方释放出强烈的吸引力，如同两块磁石一般。四、五名从三个方向冲向他的坚岩军灵师同时失去准星，向下方坠落，其中两人甚至还在空中发生碰撞，差一点一起摔下去。一颗大如磨盘的黑褐色灵力球从高空坠落，狠狠地砸中这两个人的身体，一下子将他们砸了个七荤八素。
小个子上校双腿往后一蹬，整个人像一只在树丛间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在空中连翻好几个跟头，“滚”向十几名纠缠在一起的两军灵师上方，双掌往下一按，顿时将那几名不到三阶五级的坚岩军灵师压下好几米。交战中的两军灵师一下子被分开，但数十枚形状不一的暗器也接连不断地擦过他的身体两侧，在他铠甲外面的罩袍上划出无数细长的豁口。
距离发射出那一堆暗器的五名坚岩军灵师最近的两名苍灵军近战灵师同时暴起，一个人双手握紧手中的金背大砍刀，向他斜下方的一个敌人的脑袋用力劈砍；另一个人挥起自己手中泛着银光的钢鞭，一鞭打向退向他左侧的一个敌人的后心。十几扇比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型还要宽大一些的深青色木板突然从他们身前冒出来，在他们面前叠成两面墙壁，硬挡住他们的武灵，并将他们各自击退好几步。数十米外的四名坚岩军灵师的身体也在这一刻被同样的木板牢牢围住，六颗被铁锁链拴住的流星锤先后砸中木板的表面，将好几扇木板砸碎。
“唰——”两道巨大的蓝紫色剑气在空中交错成一道大叉号，发出刺耳的呼啸声。随着邱柏的青锋矛矛尖向上一挑，一道犹如巨树的树干般粗细的青金色箭矢状流光飞射而出，与两柄锯齿剑释放出的真气碰撞在一起。
狂躁灵将毕哲的身躯再次往他身后的高空中退出好几步，就连他身后的狂躁之核都略微有些颤抖，转动的速度明显减慢很多。
天空灵将邱柏没有动，只是悬浮在原本的位置，但他手握青锋矛的右臂也在微微颤抖，很明显是受到了真气和灵核之力碰撞的反作用力的影响。
手持铁叶杖的荆老静静地悬浮在邱柏身后，宽大而干枯的右手紧握着铁叶杖的手柄中央。他完全没有出手攻击毕哲，只是在他自己和邱柏的身上施加灵力防护罩，并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输送到邱柏体内。此时此刻，跟随在他身边的三组苍灵军灵师早已全都加入下方的战场之中，只有他们三个人攀升到中低阶灵师难以抵达的高度，在已被阴暗的天空沾染的云朵中间来回穿行。
“看来，我们还要不了你的命呢。”邱柏流露出一丝笑意，但却是冷笑。
毕哲脸上的面盔在这一瞬间破裂，化为无数片大小不一的碎铁屑。他猛地扭过头，往自己的下方看了一眼。下方的主战场变得更加混乱，新加入战场的两队暗灵部队灵师已完全杀入战场之中。他们每个人也受到了狂躁之核的增幅，很快便将阻挡在他们面前的苍灵军灵师打散，好几名修为较低的灵师更是在转瞬间被他们击杀。从表面上看，战场的天平渐渐开始向坚岩军那一方倾斜。他却露出惊讶而又有些担忧的表情，还咬紧门牙。面无表情的荆老注视着他那张粗犷而又略显苍老的脸，一言不发。
“谁让他们来的……”
邱柏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但也变得更加可怕。他的眼眶渐渐开始泛红，开始被淡红色的血丝占据。每一道无比细微的血丝，都散发出常人几乎无法抑制的滔天恨意。
“这叫，调虎离山。”
“快……快！快开城门！放……放我进去！”
身披清醒护身甲的坚岩军传令灵师用力深呼吸，扯开嗓门用力向正前方的城墙上呐喊。还没等城墙上的岗哨和巡逻士兵听清他喊的话，他就身体一歪，整个人像一块石头一样从空中猛地坠落下去。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强行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双脚猛踩进高大而宽阔的主城门前方的一大块凹陷中，上半身连续向左右两边摇晃好几下，差一点摔倒在地。他体内的灵力几乎完全耗光，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一般灼热，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开始酸疼。
城门没有开。两名身穿坚岩军陆军步兵标准制式铠甲的二阶灵师从主城门楼东侧第一个岗哨中间钻出来，飞下城墙，一左一右搀扶住传令灵师的胳膊，架住他的身体，慢慢地把他扶上空中，放到岗哨露在外面的掩体外围。一队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重铠甲之下的巡逻士兵迅速地围住他。
“快……报告……司令和……灵……灵将大人……敌……敌军来了……”
传令灵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不停地前后摇晃，脸色苍白得看不出血色。两名二阶灵师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往他体内注入灵力。巡逻士兵的队长立刻挥手示意两名士兵前去通报。两名士兵迅速地从距离岗哨最近的一条石阶跑下去，“噔噔噔”的厚重脚步声渐行渐远。
几分钟后，一道颜色略微有些深的银光从关内西南部的一座庭院中升起，一闪而没。十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别在城墙边缘各处列队，在指挥官们的命令下，扛着各种弓弩、火铳和守城器械，分批登上城墙。城墙内部的暗道和机关一个个被打开，潜藏在城墙内部的火枪和火炮渐渐露出头来，无数枪口和炮口先后调转方向，瞄准主城墙正前方大片的宽阔空地，以及更远处那仿佛通向天边一般的沙土山道。数十颗散乱的光点分别从前方的各个不同方向的天空中冒出来，迅速地向主城墙靠近。
“是我们的人！放他们降落！”一道命令从主城门楼中传出来，迅速传遍整片城墙。
三四十名坚岩军灵师分别降落到城墙上方各处，他们每个人体内的灵力都几乎完全耗尽，大部分人还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伤势较重的几个人更是一降落就倒在地上，身上的铠甲和军服都已被血染成暗红色，奇形怪状的伤口从被撕破的口子中裸露出来，很是刺眼。士兵们连忙把这些伤员们抬下城墙，运回关内。
正在这一刻，广袤的黄褐色尘土从天边的山道尽头处卷起，无数战马的嘶叫声响彻天际。
2018.06.17
上一章链接：《苍灵十二将II》（32）供奉与升灵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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