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没有静悄悄
记得那一年我十四岁,上初中二年级,正是收割稻谷的时候。
我小爷带着年仅三岁的小叔坐着姑爷的拖拉机,走到文昌村高桥,是一个急拐弯,不知道谁又在路上挖沟给秧田过水,拖拉机一扭一蹦,幅度太大,小爷和仅几岁的小叔,从车上甩下来了,小爷怕把儿子摔着了,就把小叔抓起扔到马路上,小叔一点没有伤着,小爷自己却甩掉桥下,桥虽不高,但下面都是嶙峋的坚硬的牛角青石头,小爷头部摔在石头上,姑爷连忙喊人把小爷送进了乡卫生院。
我听说了情况,下午去医院看望时,小爷只剩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当天夜晚十点钟左右,我在小爷家帮忙料理了一些事情以后,依然在苏河完小休息。我父亲在当时在完小教书,任总务,我家里住不下,再加上小学离中学近,我初中三年都住在父亲的小办公室里。
那时集镇上有电,但是不是长明电,是综合厂发的火电,晚上十点多就停电了。
因为是农忙时节,老师也多是民办教师,有田有地,需要赶工,所以惯例就会放几天农忙假。正好那一天在假期中,除了我,学校偌大的一个院子一户人家也没有。
学校是建在古坟场上的,旁边一百米就是新石器时代遗址南墩,高出四周的田三四十米,我们看着有好几层棺椁的。我记得上小学一年级时学校建操场,在靠河的角落挖水井,从里面掏出好几层死人骨头的,厕所大粪池旁边经常能看到头骷颅什么的。在我上四五年级时候,厕所还能看到骨头,但已经不常见了。
学校和操场连一起,院子比较大,好几层房子,泡桐树也多,影影绰绰的,让人不寒而栗,有些阴森。
我胆子本来比较大,但那一天晚上因为看过小爷的尸首,也还是有点莫名紧张。电灯熄灭之后,我就把手电筒放在床头,把煤油灯也放在床头搬来的一把椅子上,然后拿一把铁锨放在床边顺手地方。
可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从我父亲办公室放着的一个大木柜里面发出了声音,一会嘚嘚地弹着什么,一会咚咚地敲敲木柜,我对音乐不懂,听不出敲的是什么,感觉时急时缓,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我就跳起来,摁亮手电筒,在木柜上敲了敲,声音停了。我拉开柜子,里面挂着几串铁丝,有粗有细,别的什么都没有。原来弹的是铁丝,但找不出是什么东西弹奏的。我就关上柜子,可一躺倒床上,声音又响起来了,声音显得有点悲戚,反正我也听不出名堂,索性不理不睬,任他表演。要么用铁锨敲敲,吆喝一声,声音就会间歇一会。敲打声就这么样一直进行着。
很隔了一段时间,估计午时三点左右,屋顶的瓦上又响起了声音,像人在上面缓缓迈步,半天响一下。有时又像一把把的砂子洒在上面,呼啦啦,呼啦啦的,接着又有什么在上面打架甚至咬架,步子很急促,像在追赶,像在角力,我够不着屋顶,也不敢开门到院子去看。只有我爸的办公室后门通着一个小院子,很狭长,里面长满了野草,还有蛇,我记得曾经有一天看到一条大蛇盘在木柜上,看到我进门才缓缓游走。我就把铁锨把在床边上敲得嘣嘣响,声音停了一下,但一会又上演了,还有吱吱的叫声,呻吟声。
我想起当天下午,看我小爷时,就听从文昌过来帮忙的本家说,早几天晚上很多人就听到过有人半夜在路上喊叫,声音很缥缈,很瘆人,听着好像我小爷的声音,就知道会出事。
尽管不知道有什么玄妙,我就无知无畏。加上那时十三四岁,初生牛犊,血气方刚,就没有怎么怕,尽管没有睡着,但也没有哆嗦,靠意念支撑着,就这么样僵持着,我想即使真有什么出现,我就用铁锨自卫!
我想要是我小爷显魂,我也不怎么怕。他生前那么疼爱我,也不会吓我害我。他只比我爸大两岁,生前是个非常爱热闹的人,非常亲切,身强体壮,甚至能骑没有闸的自行车,一天里到武汉跑个来回。那时农村自行车少,他的破自行车没有闸,就用千层底的鞋在地上摩擦当闸,回来后鞋能磨一个窟窿。我想也许小爷提醒我帮着照看才几岁的小叔吧!毕竟街上就我们两户本家,天塌了,小奶也可怜!我暗暗说,小爷放心,我会尽力帮助他们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公鸡报晓的声音,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事后,我也没有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再一个,我确实没有害怕。我在完小住那么多年,也只有那一晚上有动静,别的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文/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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