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禹哲死了，这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被清洁工发现死在了正在装修的体育馆里，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距离死亡时间的三天之后。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被人打了三枪，一枪打中腿部，一枪打在腹部，一枪打在头部，而头部的一枪是他的致命伤，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很多处不知是什么造成的点状瘀伤。
老王看着年轻人的尸体，不禁摇了摇头，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自己的女儿和他差不多大，到底是谁这么狠心，非得和这么年轻的生命过不去。
2.
“你的室友三天没有回来，你们就不着急吗？”老王一边拿烟一边问，正要把烟放在嘴里时，他突然想到对面是个学生，这样可能不好，就又把烟收了回去。
“当然着急了，所以我们在联系不上他一天之后就告诉了导员和他父母，他父母在外省，叔叔阿姨也挺着急的，麻烦我们在这面报警，但是将近两天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今天终于有消息了，却是这么个消息。”说着，年轻人便红了眼眶。
老王递给他一盒纸抽，“那他平时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结仇的人?”
年轻人擦擦眼睛，继续说:“没有啊，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他人还算挺好的，家里条件也好，正好我们寝室里人的家庭条件都还算不错，我们之间很有共同话题，大家相处一直不错，他在外面的朋友好像也都是家庭一样，性格相似的，没听说他有什么仇家。”
老王挑了挑眉，这是一群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不怎么与层次不同的人相处，但整体性格还算不错，他在心里大致描绘了一下林禹哲的形象。
后来又调查了一些和林禹哲有关的人，说辞也都差不多一样，但是其中有一个人透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这个人是林禹哲在学校别的班级的朋友，用他的话说就是：“阿哲应该没有什么仇家，他跟我们都玩的很好，但是有一个人和他好像有点故事，也是我们学校的，是射击专业的一个女生，阿哲和我们说他和这个女生有一些过往。”
在体育大学的学生被枪击身亡，现在有了一条射击专业的女生的信息，这条线索对这个案件很有用。
“那被害人有没有说他和那个女生有什么过往？”
被询问的学生情绪低落，耸了耸肩，“他不愿意说，我就也没多问，不过我猜无非就是感情纠葛了，要不一男一女还能怎么样，阿哲家里条件挺好，长得也帅，桃花运很旺的。”
3.
传说中射击专业的女学生很快被找了出来，这女生普通人的长相，普通人的身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手上的老茧可以证明她是常年摸枪之人，她战战兢兢坐在那里，唯恐有什么坏事落在自己身上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
“何美琪。”
“你和被害人林禹哲认识吗？”
“算认识吧，一年前学校颁发奖学金，我和他一起上过领奖台。”
“仅此而已吗?”老王以质问的语气问。
女生点点头，“对。”
“除此之外再没有交集？”
女生又摇摇头，“没有。”
“那你有没有一丝喜欢他？”
女生眼珠微颤，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王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是说，林禹哲条件优越，长相也不错，成绩也很好，还获得过学校奖学金，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呢？”
“大叔，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女生依然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极力否认着，但是说完话后，眼神却瞟向了别处。
何美琪被警察叫过去询问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校，学校里流传着她因为情伤把林禹哲杀死的传闻，警方又询问了一些学生，其中有几人说看到过何美琪和林禹哲在无人的地方拉拉扯扯，也有何美琪的同班同学说她只要一看到林禹哲，眼睛就离不开对方了，眼神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倒是何美琪的室友都说没见过两人私下里有什么接触，不过室友和何美琪交好是肯定的，所以说他们的说词也不能完全可信。
但是种种迹象却表明只有何美琪的嫌疑最大，她参加了学校的志愿者活动，每隔几天就会轮到她去存放枪械的库房打扫，命案发生那天正值她值日，她有足够的机会接触枪支，而且那时她的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她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如此看来，何美琪是嫌疑最大的人，而且各方推测也都指向了她，但是一切也只是推测而已，并无直接证据，而且她也一直不肯承认。
经过一来二去的几次询问，老王早已没有了耐心，这个一脚踢不出个屁来的年轻人给他一种固执，倔强，软硬不吃的感觉，他拿出一根烟放进嘴里点燃，“你说不是你，那你有不在场证明吗，你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吗？”
何美琪红着眼圈低着头，“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不是我杀的就是不是我杀的，事实就是如此，不需要证明。倒是你们一直说是我杀的，你有证据吗？”
老王愤怒的将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妈的，又陷入了这循环往复的死胡同。
4.
午饭的时候，老王一边吃饭还一边在想这个案子，年轻的小李看着他用筷子夹菜，但却什么也没夹起来，拿着空筷子就往嘴里送，忍不住将他从沉思中唤醒，“王哥，你这想案子也想的太投入了吧。”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放进嘴里的空筷子。
老王也感觉到了嘴里的空空如也，索性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问小李：“我们之前也调查了，何美琪的专业成绩一直很好，在射击方面不说百发百中，次次能中十环吧，但是三枪才打中头部致被害人死亡，这和她平时的枪法不符啊。”
小李也停下了正在吃饭的手，和他一起分析起来，“这倒是，但是也有可能是她第一次杀人，杀人和平时训练肯定不一样，紧张是在所难免的，害怕也是肯定的，说不定因为这样所以她打偏了两枪，第三枪才打中。”
老王想了想，有摇了摇头，“如果她当初害怕，现在的心里素质不会这么强，一点也问不出来破绽，通过我这些天对她的审问，这个姑娘是一个非常理智并且沉稳的人，除了第一天叫她来时她有一种不敢相信自己会是嫌疑人的害怕感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是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干的，而且丝毫不见害怕的情绪了。”
小李此时也充满了疑问，“王哥，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虽然现在何美琪的嫌疑最大，但是我们调查来调查去，别人都是以他俩的花边新闻就判定她的嫌疑最大，可被害人是被枪击身亡的，枪机就会有声音啊，而我们调查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听到过有枪击声，那么就可能是被害人在别处遇害又被凶手移到了体育馆里，那这样何美琪一个瘦弱的女生就很难做到，除非有帮凶。”
“接着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不能冤枉了别人。”老王站起身，很明显不准备再继续吃饭了。
经过又一轮的询问，一个曾经的朋友透露了另一条线索，他和林禹哲是在一家同性恋酒吧认识的，虽然林禹哲说只是陪朋友去，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但身为同性恋的自己还是凭直觉认为他就是同性恋，并提供了那家同性恋酒吧的地址给老王。
老王匆匆赶到那家酒吧，几个服务员一看到林禹哲的照片就认出了他是这里的常客，并且几个服务员都异口同声的说，他一般不是自己来，而是和另一个年长的男性一起来。
几个服务员纷纷被叫来了警察局进行嫌疑人模拟画像，几张画像惊人的一致，而这几张画像都指向了一个人，他们学校里的射击老师侯方。
5.
侯方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它的形象应该能成功吸引很多小女生的目光，当然，他也会吸引男生的目光。老王冷眼看着他，对一个家里有妻儿还在外面乱搞的大男人，他可没法像对何美琪一样那么客气了。
“侯老师，说说吧，你和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侯方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关系？他是学生，我是老师，当然是师生关系喽。”
老王猛地拍向桌子，“少跟我在这插科打诨，你之前和他经常一起去同性恋酒吧约会，你们明明是情侣关系。”
侯方见事情瞒不住了，半承认半否认，“警官，你不能随便诬陷人啊，我即使和他去过几次酒吧，但也只是普通的朋友，怎么就变成了恋人了？!”
“你可以不承认，但是酒吧里那么多的目击证人都看到了你们之间的亲密举动，难道他们都异口同声的冤枉你吗？还用我去调出你的开房记录摆在你的面前吗？”
对方盯着眼前的桌子，回给他的是无言以对的沉默。
“既然你们是情侣关系，为什么你和他的手机里都没有和对方的聊天记录，难道你们每次约会时都是用心灵感应相约的吗？”老王接着问，“说吧，你为什么删掉和他的聊天记录？”
“因为我们分手了，而且我是有家室的人，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就把和他的聊天记录都删了。”
“那为什么被害人手机中和你的聊天记录也删掉了？”
侯方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不安的情绪，“他的手机，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他和我想的一样，分手之后就也把聊天记录删了呢！”
老王盯着他，“好，我们去后台调一下的你们俩的聊天记录就好了。”老王转身离开了审讯室，他倒要看看侯方和被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6.
侯方与林禹哲之间被删掉的聊天记录被调了出来,他们俩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展现在了老王的眼中。
从两人的聊天记录可以体现出二人是从一年前开始交往的，两人本是不同专业，但是在参加夏令营的时候有幸近一步接触，随后二人的关系便突飞猛进，迅速确定了关系。
但是就在上月中旬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缝。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该停一停了，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俩这样让你老婆发现了不好。”林禹哲给侯方发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在开玩笑吗，你一早就知道我有老婆孩子，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你现在和我说这些算什么?”侯方给他的回信中明显能看出愤怒的情绪。
“以前我是知道，但当时我太莽撞，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实在不应该，如果哪天被你老婆发现了，来到学校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我倒没什么，可是你的教师事业该怎么办呢？”
“你说的像多为我着想一样，其实我早就看出你和在酒吧认识的那个人好上了，分手就直说，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好，那我就直说，我今天正式向你提出分手，也请你尽快放下，最好不要再纠缠我。”
“还让我不要再纠缠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为什么要纠缠你！”
林禹哲并没有再回答他，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后来的几天侯方都是单方面的发信息，林禹哲一直不为所动。
“你信不信把我惹急了，我会杀了你！”这仍是一条侯方发过去的单方面信息，林禹哲并没有回。老王看了看，消息发于本月初，第二天，侯方却主动道了歉：“对不起，我昨天说的话太重了，现在想想我的确再对你做无谓的纠缠，以后我不会早纠缠你了，你放心。”
之后侯方就没有再发消息，但是就在林禹哲遇害的前两天，林禹哲却主动给侯方发了消息：“这次专业竞赛的事情多亏了你帮忙，谢谢你。”
“这种小事不用道谢，不过你如果真想谢我的话就明天请我喝一杯吧。”
过了好久，林禹哲才回消息：“好吧，那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侯方回了一个ok的表情，此后，两人再没有在通信软件上说过话。
7.
老王将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甩在侯方的面前，“你们两人删掉的聊天记录已经调出来了，”他指了指聊天记录的最后一行，“据我们调查，你和他约得老地方是你们以前经常去的酒吧，你们当天在酒吧待到凌晨，然后你和他一起离开了酒吧，当天晚上林禹哲并没有回宿舍，也没有人再见过他，而第二天就是他的遇害日期，也就是说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我怎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应该是凶手!”侯方近乎咆哮的喊道，好像这么大声的叫喊就能摆脱自己的嫌疑了一样。
老王耸耸肩，“所以你是承认自己是凶手了？”
“你们这是在诱供，我说了我不是凶手就不是凶手！”
“你说你不是凶手，但是你确实有杀人的动机，”老王又指了指侯方曾说过的“你信不信把我惹急了，我会杀了你”那句话，“而且，你能告诉我你们当天晚上从酒吧离开后去了哪吗？”
侯方沉默了片刻，“离开酒吧后，我和他去了学校正在装修的体育馆。”
老王双手撑在桌子上，急切地问道“那么晚了你和他去体育馆干什么？”
侯方低着头，“新体育馆虽然正在装修，但因为资金问题，已经停工许久了，里面没有人看守，门也一直都不锁，那天晚上是雷雨天，他喜欢欣赏电闪雷鸣的场景，体育馆顶层的窗户很大，周围又空旷，我带他去那是想挽回感情的，他也说会考虑考虑，但没想到，他会遇害。”说到最后，他已经抽泣起来。
老王摸着下巴，不解道：“他为什么喜欢电闪雷鸣的场景？”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说那种震撼的黑暗才会压住他内心的阴暗面，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不愿意说，我就也不多问。”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分开后你和他又分别去了哪里？”
“我不是和他在体育馆分开的，雨停之后，我又和他去了附近的棋山看了日出，第二天是周末，我们都不需要回学校上课，我开车快到学校的时候，为了避嫌让他提前下了车，至于他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真不是我杀的。”
“这就对了，所以体育馆并不是案发现场，而是你把他杀了之后，又抛尸到体育馆里的。”
侯方双手拍向桌子，大声咆哮道：“够了，我还要再说多少遍你们才能相信我，如果我真是凶手，为什么要杀完他之后再把他的抛尸到学校体育馆里，在那种地方，他会很快让人发现的，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因为那个地方是你对他的定情之地，”老王也重重的拍向了桌子，“去年林禹哲领奖学金的时候，正是你给他颁发的优秀学生奖状，那个时候你就对他一见钟情了，这可都在你的博客上写着呢，虽然你没有指名道姓，但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你当时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后来你才在夏令营的时候有意接近他，你只想着删聊天记录，却忘了删博客，你这个失误可是太大了。所以，你带他到体育馆并不只是因为他喜欢欣赏电闪雷鸣的场景，而是因为那是你们感情开始的地方。”
侯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该如何辩解，于是老王便继续往下说:“你这个人本来就有暴力倾向，在家时便对老婆进行过家暴，这些都是你老婆承认的，而且存放枪械的库房钥匙一直是和你同办公室的张老师保管的，那个办公室只有你们两个人，但是库房的备用钥匙却在这段时间丢了。”
“我跟我老婆不和不代表我会杀人，库房的备用钥匙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不怀疑张老师，不怀疑打扫库房的学生，偏偏就盯上我了。”
老王用手指重重的点向桌子，“最主要的，是林禹哲的手机上有你的指纹，说吧，你为什么要删了他手机中和你的聊天记录？”
侯方之前一直挺立的腰板一下子就弯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好吧，我承认他手机的聊天记录是我删的……那天和他分开之后我一直联系不上他，我一直在等他给我的答复，但是他人却不见了，我找遍了一切他可能去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后来我想到了那个体育馆，我去了体育馆，没想到再见他时会是这个场面……”说到这，他抽泣了起来，“我当时脑子里很乱，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于是脑袋一热，就把他手机里和我的聊天记录删了。”
“原来是你最先发现尸体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敢报警啊，我去了很少有人去的体育馆发现了和我有瓜葛的学生的尸体，到时我的嫌疑最大，我不敢报警啊！”
“所以你就把那个年轻人的尸体扔在那了，那个体育馆本来常年没有人去，要不是正巧这段时间你们学校准备重新施工，派了人去打扫，他的尸体不知道还会在那放多久！”
侯方低着头放声大哭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真的没杀他，我真的没杀他。”
“我们会接着查，但现在种种证据都指向你，我看你也狡辩不了多久了。”老王走出了审讯室，不想再多看这个人一眼。
8.
一切证据都显示侯方就是凶手，但拒不认罪的他还是请了律师为自己辩护，就在老王以为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一个人却打乱了所有的进展。
一天小李突然和老王说林禹哲案的凶手来自首了。
“什么，谁？谁来自首了？”这个消息将正在午休时间半梦半醒的老王惊得睡意全无。
“是何美琪，就是之前有嫌疑的那个射击专业的女生。”
“怎么会是她呢，她之前不是极力否认自己的嫌疑吗，怎么突然间来自首了？”
“她说自己和被害人有仇，于是就把他杀了。哎呀，王哥，你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你赶快去看看吧。”
再次见到何美琪，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的打扮，淡定的态度，老王怎么也想不明白已经洗脱嫌疑的她为什么会自首说自己是凶手。
老王抽出椅子坐了下来，“说吧，你为什么要杀了林禹哲，是怎么杀的，还有你为什么突然间自首。”他面上并无波澜，其实内心对眼前的这个女生充满了好奇。
何美琪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他该杀，我想你们调查林禹哲的时候应该调查的不够全面吧，要不然，我的嫌疑可比侯方大多了。”
“你什么意思？”
“林禹哲是叫林禹哲吗？我没记错的话他原来的名字叫林浩吧，不过也是，他家那么有权有势，他父母替他改名转学，将他肮脏的过往都抹去了，也掩盖了他曾经害死人的事实，他家里的人脉和能力将这一切隐瞒的这么好，你们当然查不到了。”
老王没想到林禹哲还改过名字，这的确是他们没查到的，他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质问道：“他为什么改名字，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
何美琪露出嘲讽的笑容，似是对两人之间的过往嗤之以鼻，“林禹哲，不，我还是习惯叫他林浩，我和他都是S市的，初中是同班同学。那个班级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魔窟，家里条件好的同学可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他们其中有很多都是校园霸凌的头头，但是因为老师收了条件好的学生家里的好处，自然也就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和我的朋友是班里的边缘人物，自然就成了被攻击的目标，我们每天要经受着课桌上被倒水，课本被扯烂，书包被剪坏等各种各样的恶作剧，有的时候甚至还要被他们打，为此，我甚至想要自杀，有一天我终于站在了班级的窗台上，在纠结自己要不要跳下去，结果除了我的朋友之外，全班其他的同学都在起哄让我赶快跳，他们等着接下来能有一场更精彩的戏让他们欣赏。就连班主任老师也并不担心我的安全，而是担心自己的前程，她用最恶毒的话攻击我，让我不要给她惹麻烦，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嘴脸，还有带头起哄的林浩，我想开了，我不能让他们如愿，我没有跳下去，我不能让他们看好戏。
“但是我躲过了一劫，我的好朋友却没有躲过去。后来我和朋友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我们没有分到同一个班级，不过你猜谁和我的朋友分到一个班级了？没错，是林浩，他居然和我们考到了同一所高中。在高中他依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校园霸凌的始作俑者，他依然在欺负我的朋友。后来有一天，我朋友她终于受不了了，她做了和我一样的事情，她也站在了窗口，但是不同的是最终的结果，在我的面前，她跳了下去，身体支离破碎，小颖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何美琪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增高，老王能听出她努力压抑的悲伤，这时老王终于明白林禹哲为什么说暴雨天可以掩盖自己内心的阴暗了。
“所以你想杀了他？”老王问她。
“对，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杀了他，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小颖，也就是我朋友，她的遗书中写满了对校园霸凌的控诉，林浩在那个学校是待不下去了，没过多久她就搬了家，他家搬到哪去了谁也不知道，听说他的父母很有门路，把他改了名字，转了学，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了。林浩人间蒸发了，我也没法报仇了。但没想到，现在他居然又和我考到了同一所大学，这可真是上天有意安排的。我们学校太大了，我又和他不同专业，以至于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他和我一个学校，直到去年领奖学金的时候，我才和他又一次见面，真是缘分。”说着，何美琪露出一丝苦笑。
“他也认出了你吗？”
“当然了，事后他找到我，让我不要把他以前的事情说出去，我表示不说出去也可以，除非他去小颖的坟前认罪，但是他不同意，并让我好自为之，警告我即使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他其实不用警告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把他的过往说出去了，我杀了他岂不是就很容易暴露了。”
“所以你这一年都在谋划怎么杀他吗？”
“没有，杀他何必需要一年的时间谋划。其实我也不想毁了自己的前程，我的成绩很好的，我也想以后能有个好的出路，所以我告诉自己，任何人都要有一个改错的机会，如果他洗心革面了，我就放下以前的仇恨，我想着给他一个机会，其实最主要的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对未来的向往还是比心中的仇恨比重更多一些。”
“所以那些学生说你总是盯着林禹哲并不是谣传？”
何美琪点点头，“对，并不是谣传，我确实在注意着他，但是他却一点都不珍惜这个机会，坏到骨子里的人是不会洗心革面的，他和他们那个团体依然在做着以前的勾当，我想你没有调查出来他们依然在做着霸凌的事吧，因为那几个受害者肯定已经被他们威胁了，其实他们也都是一些懦夫，他们为什么不像我一样站出来反抗呢!”
“然后你就决定利用打扫库房的时候，偷拿出步枪在体育馆里杀了他？”
“对。”
“你杀他的整个过程是怎么样的？”
“我说的话太多了，能给我一杯水吗？”何美琪舔舔嘴唇，提出了喝水的要求，老王给她倒了杯水，她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继续说道：“事情很简单，我一直在盯着他，所以他和侯方的那些龌龊事我也知道，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了，他对我也比较忌惮，那天他正好独自一个人回到学校，其实他前一天和侯方出去我都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他，他刚进校门拐到僻静的地方，我就迎上去和他说下午两点在装修的体育馆顶楼见，我们该有个了解了，他可能以为我要讹他些钱吧，也答应了，至于他之后去了哪里闲逛，为什么没有回寝室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可能是上天帮助我吧，让侯方成了名义上和他最后见面的人，本来我也是想嫁祸给侯方的。
“于是下午我带着包裹好的的步枪早早来到体育馆等他，他身上的点状瘀伤你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吗？”
老王摇了摇头，“法医说像是用玩具枪打的，但是侯方一直不承认，不过你已经自首了，你应该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了。”
“没错，那就是玩具枪打的，只不过我为了不留痕迹，特意找人给我做了冰弹，那样射击完之后，冰弹就会化掉。其实玩具枪打人也是很疼的，我初中的时候经常被他打，现在我也要让他尝尝那个滋味。他被打的一边跑一边咒骂，但是他跑不了多久了，时间到了，玩玩具枪的时间该结束了，之后我拿出步枪，第一枪打在他的膝盖上，第二枪打在他的肚子上，他疼的哇哇大叫，还没来得及求饶，我就第三枪打在了他的脑袋上，砰砰砰，我三枪打死了他，他可真是活该啊。”说完，何美琪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怪不得你枪法这么好却要三枪才打死他，你是想折磨他。”
何美琪伸手摸向桌面的空杯子，点了点头。
“可是大白天的，你是怎么掩盖枪声的？”老王接着问。
何美琪看向他，“周日下午两点半我们学校都会放广播，开场音乐结束后，会有三声类似于敲钟的声音，声音很大，正好可以掩盖枪声，虽然很难办，但我掐准了时间后也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所以我才会三枪打死他，如果有十声钟声的话，我会让他挨十个枪子再死。”
原来是这样，老王终于明白了，这个很不起眼的外界因素才是此案的关键，他们当初的判断发生了严重的失误。
“你这么做其实也不是一点嫌疑也没有，我们一开始怀疑的就是你，所以你这么做也很有风险，还有，你为什么要嫁祸侯方呢？”他问。
“干什么事没有风险呢，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杀了他，正好这段时间他和侯方的种种我也看在眼里，正是杀他的好时机，你们可能会怀疑我，但侯方的嫌疑比我更大，所以我又偷了张老师的备用钥匙。至于为什么要嫁祸侯方，你可以查查他收了学生的多少贿赂，又在考试上做了多少手脚，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祸他了，既然我要处理人渣，为什么不一箭双雕呢？！”
“既然如此天衣无缝，为什么现在又来自首？”这是老王心里的最后一个疑问。
何美琪的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继续展现之前淡定又得意的笑容，但是呈在面上的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苦笑，“我为什么要自首？我为什么要自首呢？当然是为了另一场的复仇了，之前我被你们定为犯罪嫌疑人，除了受到全校人的言语攻击外，我还受到了家里人的攻击，你知道我妈和我说什么吗，她说我有嫌疑这件事让家里的脸都丢尽了，我弟弟以后还怎么在街坊四邻里面抬头，如果我真的是凶手，他们才不回来监狱看我呢，他们会马上带着弟弟搬走，和我断绝关系。哈哈……断绝关系……”她的眼里已隐隐泛起了泪光，“从小到大他们眼里只有弟弟，什么时候心里有过我呢，以至于我小时候被校园暴力的时候我都不能向他们诉苦！他们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怕我污了家里的名声，可是这畸形的家庭本就是脏污的，也不介意我再给他们抹上这一笔黑了。”一切都说完了，何美琪仍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自始至终没让眼里的泪流出来。
终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一切都结束后，小李约老王去喝一杯，“王哥，棘手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可以放松一下了。”
老王勉强地笑了笑，“每处理完一个案子我的心理都不会觉得如释重负，我只是想，这些案子如果一开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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