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茉莉

            《身边植物：紫茉莉》

    和紫茉莉花道声珍重，一定会有好的睡眠。

    紫茉莉在月下开得郑重，半夜时分，一粒土蜂卧在花蕊中，做紫色的梦幻，土蜂有家，却忘了家门，推开紫茉莉花的窗户，抖抖翅膀，就将一夜安顿了下来，之后有露降临，土蜂邀它同眠，梦中啜上一口，微醉的劲头就来了。

  花是不睡觉的，紫茉莉花不睡觉。黄昏刚刚来到，紫茉莉打开自己最美丽的部分，约定的香气随时间浓郁，随晚风飘动，选好一块地方便牢牢地驻守，香走花不走，花是香气永远的家。

    月色洒下来，紫茉莉花承接了月辉，杯盏样摆放在枝头，一场花事的盛宴模样周全，夜蛾和土蜂是坐上宾，捧起杯盏，啜饮的声音就嘘溜溜的有了回声。醉和清醒都会有的，土蜂醉了，守着花朵当眠床，夜蛾清醒，飞上半空，还得谈上一场恋爱。

    似乎一个诗人写过：没在一朵花上睡过，不是一个好男人，没被梦滋润的花，不是一朵好花。紫茉莉是好花，土蜂的梦滋润过，散淡的目光浸淫过。

    和紫茉莉同时盛开的还有茉莉，一紫一白，都喜欢露珠和夜色。紫茉莉张扬，茉莉安静，香气却都荡漾，一汪汪的涌动。

    两种花香，如两条溪流，汩汩的向前，偶有交汇，终究还是分开了，独自地划下深深的痕迹。谁更令人舒心，还真说不清楚。

    紫茉莉花重色，色又有什么不好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再洁净的白，不也能染上隆重的颜色吗？

    早些年，村庄多紫茉莉，不知大名，一律的叫洗澡花，洗澡时分开，小名意会而来。泼洗澡水时，摘上几朵，香香的，记下了香，也牢记住了各字。

    紫茉莉好养，实际上不需养，落下了种子，第二年注定有一蓬。紫茉莉的种子，褐色，酷似地雷，由之除了洗澡花，又有了新的外号，地雷花。小时调皮，两个鼻孔各塞一颗小地雷到处跑，所幸没发生意外。但，跑着跑着就到了秋天，紫茉莉花凋落了。

    沉默的地雷会爆炸，爆炸点在春天。

    村庄的紫茉莉不占地，守住一隅年年花发，花繁种子多，种子多被鸡和鸟拣了去，剩下的蚂蚁搬走，又在新春破土，开出新鲜。那时的乡村茉莉花鲜见，每到夜晚，紫茉莉的河流总是环环绕绕的流，独自柔和了村庄，及灰头土脸的梦。

    紫茉莉有一年在村庄惹了事，知青小王摘花串了花环，把它佩在了小芳的脖子上，乡村不多的爱情，引起了震动。城里人爱上了乡村姑娘，本来就是不小的故事，何况还有浪漫的举动。那些天，紫茉莉花特别的香，把整个村子染成了紫色。

    爱情还是终止了，放手的是小芳。恹恹而去的小王，带上一捧紫茉莉的种子上路，一路走一路撒，他想留下花的记号……紫茉莉再开时，小芳出嫁，她走了一段花香的路……

    推开窗户，道过诊重的紫茉莉花意正浓，密仄的香缕缕传来，花有愁节，紫色的。紫是七彩的最后一色。乾隆有诗：艳葩繁叶护苔墙，茉莉应输时世妆。独有一般怀慊防，谁知衣紫反无香。帝王不喜，紫茉莉自然流落民间，成了寻常野花。野花生命力强，红艳得发紫。

2018.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