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像那时的年集,喜乐热闹;像一家人的围炉守岁,安平温暖;像亲朋相聚时的一桌饭菜,回味悠长。
记忆中年味是从年集开始越加浓郁的。从腊月二十到二十八,人们都忙着赶年集办年货。平时不太繁华的街道顿时人山人海,街道两旁叫卖着各种吃的、穿的、用的,有很多是平时要到县城才能买到的东西,从南到北连绵一两公里,集市的最北边是个戏院子,大戏从年集开始唱到年集结束,好不热闹。
我和小伙伴们早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人潮里,虽然口袋里只有少的可怜的零花钱,可这并不影响我们逛年集的兴致,凑钱买上一根甘蔗,一人一段,边啃边看。现在已经记不清年集上的东西,但依旧记得那时的心里像嘴中的甘蔗一样,无比甜美。
网上搜的图片转眼到了二十九,年集结束了,清晨起来,爸爸和弟弟上山砍上几段柏树枝插在门上,打扫院子,熬浆糊贴对联,剁上半盆肉馅。我和妈妈架上平时不用的大铁锅烧火煮肉;洗上大半盆白萝卜,一部分切成滚刀块,等肉煮好捞出后倒入肉汤中醩成萝卜菜,一部分切成薄片煮熟拧干剁成馅,盘到肉馅里,满满的一盆饺子馅,每次煮好萝卜片的水妈妈都以喝了润肺为由逼着我和弟弟喝上一碗,萝卜水甜甜的,只是小时候怎么也喜欢不起来那种味道;肉煮好了切成方块,这时萝卜水派上了用场,妈妈说烧肉方一定要蘸萝卜水,这样烧出来的肉方才红亮好看,而且存放时间更久;烧完肉方要炸好多不同的丸子,这时我再也忍不住嘴馋开吃了,我最爱吃葛花丸子和梅豆角丸子,葛花和梅豆角都是夏季时采摘后晒干,等吃的时候用温水泡开,葛花丸子甜甜的,梅豆角丸子筋筋的,别有一番时间的风味。
忙着忙着就到了除夕,吃过年夜饭放过鞭炮,我家还没有电视全家人就围坐在炉火旁闲聊守夜,我喜欢爸妈讲他们小时候的事,弟弟喜欢听爸爸说牛气哄哄的四太爷的故事,后来有了电视就围炉看春晚,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守岁成功过,守着守着就困了。现在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电视响着,先生却抱着手机不放,我提议聊聊天给孩子讲讲故事,我讲完了几个小故事,先生的手机还抱着,几次之后到嘴边的话便凉了下来,直接一个人抱了女儿上床睡觉,给她讲故事,等她睡着了,我想起小时候守岁的欢声笑语,觉得那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到了大年初一那天,除了吃饭几乎不着家,早不知道和小伙伴去哪里疯玩去了。初二初三初四,上午家里要来亲朋好友,我和弟弟都要在家给客人拜年,那时候都不富裕几乎都不给压岁钱,给也是三块五块十块,但也够我们兴奋好一阵子。中午要留客人吃饭,这时我家的餐桌上是最丰盛的:春天的木兰芽炒蒜苗或着荠菜炖排骨,夏天的野山菇炒肉或者凉拌山木耳,秋初的干豆角闷红烧肉,秋末腌制的八宝菜或芥菜丝,还有冬季的萝卜菜肉方炖粉条,芹菜炒肉,大葱炒鸡蛋,滋补甜鸡汤等等(木兰芽、荠菜、野山菇、山木耳、干豆角都是应季时采摘后风干处理的)。餐桌上,大人们聊着一年的收成,孩子的成绩,来年的打算,说不完的话。
现在过年可以不用储存食物赶年集,有各种各样的反季食物全年无休的超市。不必家人陪着守岁,有手机足矣。亲朋来了甚至不用下厨,到饭店订上一桌酒菜显得更有面子,吃完饭唱个歌足个疗,娱乐一下,无尽狂欢。只是狂欢过后呢,空留一身酒气和落寞罢了。
储存的食物,家人的相聚,亲朋的畅聊,这便是父辈们对年的传承吧:他们精打细算,从长计议,不浪费却也体面,过了今天还想着明天,日子细水长流充满希冀。不似现在,娱乐至死,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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