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二：请结合《在文本“语辞世界”中感受文言文的魅力》这一讲座内容，谈谈你如何理解“文学就是有话不好好说”。
张爱敏：所谓“文学就是有话不好好说”其实就是指文学语言本身的特殊性，即文言由特殊的语言构造而成。
为什么这样表述呢？
英国学者伊格尔顿的文学理论专著中说：文学的可以定义并不在于它的“虚构性”或“想象性”，而是因为它以种种特殊方式运用语言。根据这种理论，文学是一种写作方式，这种写作方式，用俄国批评家罗曼 雅各部逊的话来说，代表一种“对普通言语所施加的有组织的暴力”。文学改变和强化普通语言，系统地偏离日常言语。
由此可见，“文学”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如王安石《泊船瓜洲》中“春风又绿江南岸”之“绿”字用在特殊的情境里，显得非常富有表现力，生动灵活，让我们感受到春意盎然。即“文学是一种特殊的语言组织”。文学是“由词语制造”的。这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陌生化理论”“前景化理论”。
再如：再如汪曾祺先生专著中所举的:好像是屠格涅夫曾经这样描写一棵大树被伐倒:“大树叹息着,庄重地倒下了。这写得非常真实。“庄重”真好。我们来写，也许会写出“僵硬地倒下”“沉重地倒下”，写不出“庄重”。鲁迅的《药》这样描写枯草:“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钢丝。”大概还没有一个人用“钢丝”来形容过稀疏瘦硬的秋草。《高老夫子》里有这样几句话。“我没有再教下去的意思。女学堂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酱在一起”,真是妙绝(高老夫子是绍兴人。如果写的是北京人，就只能说“犯不上一块掺和”，那味道可就差远了)。
大树之“庄重”，枯草之“像钢丝”，“酱”之活用等一系列“陌生化”的语言表达，非常真切地传递出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再一次启示我们：文学阅读，就是要抓住这样的“陌生化”和“前景化”文字，重点加以揣摩，真正“回归文本的语辞世界”。
未央：文学言语是内指性的，普通言语是外指性的。普通言语指向语言符号以外的现实世界，它必须符合现实生活逻辑，经得起客观生活的检验，并且必须遵守各种形式逻辑的原则。文学言语则是指向本文中的艺术世界，它不必符合现实生活的逻辑而要求与整个艺术世界氛围相统一。
例如杜甫的诗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和“月是故乡明”，明显地违反了客观现实，但它指向诗中特定的情境，因此只要符合艺术世界的诗意的逻辑就行了，不必经过现实生活的检验。
语言符号一般有两种功能，即指称功能与表现功能。普通言语侧重于它的指称功能，而文学言语则把它的表现功能提到更加重要的位置。文学言语中蕴含了作家丰富的知觉、情感、想象等心理体验，因而比普通言语更富于心理蕴含性。文学言语中的词语，虽然表面上与普通言语一样，实际上已被赋予不同寻常的心理内涵。
例如雪莱在《西风颂》中写道:“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里的“冬天”、“春天”都已被诗人那种希望、神往、憧憬的情绪浸泡过，与普通言语中的意义大不相同，更富于心理蕴含性了。
俄国形式主义者还提出了语言的阻拒性，对语言进行陌生化处理后达到的效果，它针对的是“自动化”语言，即那些过分熟悉的不再能引起人注意的言语。比如用“弹指间”来表示时间过得快，一开始显得很生动形象，但在被大量重复使用后，人们只把它当作一个干巴巴的符号，而不再有新鲜感。
文学言语就是要力避这种言语的“自动化”现象，设法把普通言语加工成陌生的、扭曲的、对人具有阻拒性的言语，这种言语可能不合语法，打破了人们理解的常规，甚至不易被人理解，但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和兴趣，在延长感知时间，增加感知难度的情况下，反而增强了它的审美效果，形成了文学言语的一大特色。
本书中反复强调“文学是一种特殊的语言组织”。某个词语表达本身很特别，或者是这个词本身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它用到特殊的情境里面，就会显得特别了，所以这个叫做“特殊的语言组织”。 在文学手段的压力下，普通语言被强化、凝聚、扭曲、缩短、拉长、颠倒。这是被“弄陌生”了的语言；由于这种与普通语言的疏离，日常世界也突然被陌生化了。在日常语言的俗套中，我们对现实的感受和反应变得陈腐了、滞钝了，或者被“自动化”了。文学则通过迫使我们更鲜明地意识到语言而更新这些习惯性的反应，并使对象更加“可感”。由于我们必须比平常更努力更自觉地对付语言，这个语言所包容的世界也被生动地更新了。
日常交际语言，为了确保交际的顺畅，必须使语言表达通俗明白，有利于对方的理解，此时我们对于所用的语言已经习惯了、自动化了；但是在文学语言的情形当中，作家会有意地使语言表达偏离日常的交际语言习惯，让语言变成我们所不熟悉、感到“陌生”的样子，这样一来，我们对世界、生活的把握就有了一种新的可能。
简而言之，“文学就是有话不好好说”。
张文芬：文言文作为“文章”与“文学”的统一体，如同我们要学习文学作品的“母体”一般。如果我们掌握了”有话不好好说“这一点，在以后的文学创作和解读中将会更加如鱼得水。有了这样一种意识，你也会更加敏锐地感知到“有话不好好说”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文学就是“有话不好好说”。惟其如此，才能彰显文学独特的魅力。而这个“不好好说”，不仅指字词，还包括句子，还包括章法。
有意识地在写作中也教教孩子们”有话不好好说“，学会”陌生化“表达，相信孩子们也会很受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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