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彩莲命苦
中考结束后,马采莲考上了卫校,庄云河则拿了一张初中毕业文凭到他父亲供职的酒厂当工人。
按说,马采莲和庄云河的缘分就已经尽了,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事实是,马采莲上卫校以后,庄云河请了长假,在卫校旁边租了个房子“安营扎寨”,决心一追到底。
那时候卫校只有一个大门,马采莲只要一出校门就逃不掉庄云河的眼睛。马采莲被缠得没办法,就和他摊牌,找种种理由拒绝。
庄云河死猪不怕开水烫,表现出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为了能和马采莲身高相配,庄云河穿起了高跟鞋,整天踩高跷似的在卫校门口晃悠,很滑稽。
临近毕业,庄云河装起了孙子,对马采莲说:“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我想请你吃顿饭留个念想。”
马采莲不知庄云河早已给她下了套,就去了。吃饭时,庄云河大献殷勤,乘马采莲不备,在茶水里下了迷药。
马采莲被骗失身,反复权衡之后,感觉庄云河这么痴情,家庭经济条件也不错,虽说其貌不扬,形象猥琐,男人嘛,只要心好就行,嫁给谁不是嫁呢?就在毕业那年,马采莲和庄云河举行了婚礼。
婚后,庄云河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吃喝嫖赌,又和社会上的小混混纠缠在一起。
特别是马采莲到省城进修大专那几年,庄云河更是变本加厉,因多次被派出所抓获,但一出来依然故我。甚至还把带回家,逼着马采莲看着自己胡作非为。
马采莲彻底绝望了,几次自杀都被救了下来。马采莲想到了离婚,准备起诉离婚的时候,接到了医院让她去香港进修的通知。时间紧迫,离婚的事就搁置了下来。
进修不久,庄云河突然瘫痪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马采莲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子昏厥过去。
在香港进修期间,他认识了戴天明。戴天明那高大的身材,文雅的谈吐,高超的医术,都让马采莲敬佩。
尤其是戴天明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让她那颗绝望的心又重新焕发出生机,就像一根朽木遇到了春天,马采莲突然觉得自己爱上了戴天明。
她也知道,戴天明早已有了家庭,她的出现必将给对方的女主人带来沉重的打击。她也非常清楚,自己还没有离婚,那个可恶的丈夫就瘫痪在床上,需要人照顾,这对于一个几乎绝望的女人来说,离经叛道同样意味着死亡。
经历过无数次折磨之后,马采莲终于未能控制自己,在一个缠绵的午夜,在铜锣湾那栋别墅,马采莲和戴天明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进修回来,马采莲再一次掉进了无底深渊。白天,她在班上不停地忙碌,希望忙碌能使自己忘掉一切痛苦和烦恼。
每天,她看到戴天明时的心是那么的痛,她偷偷地追逐戴天明的身影,捕捉戴天明的声音。她在痛苦中徘徊,在思念中挣扎。
下班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看到聋哑的母亲在屋子里来回晃悠,她就特别烦,特别孤独和无助。
她看见庄云河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咒骂自己,她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甚至庄云河把拉出的大便往她衣服上抹时她都懒得躲一下。
我和王丽到马采莲家时,庄云河正在骂马采莲,恶毒的眼神发出令人恐怖的光芒。
马采莲抱歉地笑了笑,把我让到了客厅。
我把老泰山同学要来给庄云河诊疗的事告诉了她。
马采莲说:“谢谢你郭医生,我不想给他看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马采莲丈夫庄云河生性放荡,瘫痪六年,且染上梅毒,下体糜烂。马采莲在多重打击下患上了间歇性神经宫能症。他们能治愈吗?他们的婚姻还要走多久?
马采莲气头上说让庄云河自生自灭,但从内心而言,毕竟是夫妻一场,如果能有一线希望让庄云河病情好转,对自己尽快结束这段不幸的婚姻也是很有帮助的,更何况马采莲长期和病人打交道,理解病人的痛苦。
作为医务工作者,为病人解除或减轻痛苦也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考虑到这层,马采莲在我和王丽的一再劝说下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胡汉三开着陈文忠的专车来接我。听到喇叭声,我赶紧下楼。
“老师昨天半夜打电话过来,介绍了他同学的情况。”陈文忠从车上下来,对我说:“他这个同学叫尤其正,绰号“亚洲第一针”。
在中医,特别是针灸方面相当厉害,在整个东南亚都是首屈一指的。二十年多年前我见过一次,不苟言笑,性格怪癖,很难让人忍受。”
“是不是不吃荤腥、不杀生,连蚊子苍蝇都给一条生路的那个白胡子老头?”陈文忠的描述我忽然想起来,在我和古慧结婚的时候见过,的确很古怪。
“就是他。老师让我们多向他请教。虽然是将近70岁的老人了,但精力充沛,记忆力惊人。目前他也在探讨老年健康养生这个课题。”陈文忠说:“假如老爷子高兴了,对我们略加指点,我们的研究项目就离成功又前进了一大步。”
车到上海浦东区,很快就接到了尤其正,按辈分我得叫他师伯。这位师伯个高,精瘦,头发、眉毛、胡子全白了,一身唐装,白发飘逸,面色红润,很有仙风道骨的洒脱。
“师伯还能记得我吗?”车上,我寻找和他沟通的突破口。
尤其正看了半天,摇摇头表示想不起来。
“我是小东,郭小东,古慧的老公,古俊峰是我岳父。”我提醒他。
他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见过。”
“师伯您记忆力真好。在北京时岳父经常提起您。”
“我现在和你岳父一样,都是快见马克思的人了。所以我们总也呆不住,想趁活着的时候多做点事情,将来死了也就不后悔了。”
车上,我把庄云河的病情向尤其正作了介绍,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完了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
从马采莲家出来,尤其正说:“病人得病时本来是没多大问题的,只要及时针灸治疗就可以康复。但这个病人耍小聪明,小病装成了大病。”
“还有这回事?”我很吃惊。
尤其正说:“从病灶看,这个人当时出现下体麻木,且大小便失禁,只需简单治疗便可。但病人当时还染有梅毒,下体糜烂。这是病人乱性所致。病人害怕张扬而令他人不齿,便小病装成大病。”尤其正说。
“那有希望吗?”我问尤其正。
“病人静脉通畅,按压痛感明显,仅左下肢反应迟钝。”尤其正说:“令人奇怪的是,瘫痪那么久,双腿肌肉并未明显萎缩,这在临床上极为罕见。因此,康复问题不大。”
如果庄云河能够早日康复,这对马采莲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痛苦的婚姻是维持还是解体也就能有结果。
“还有个问题。病人的那个爱人令人担忧。”尤其正说,“他的爱人精神上长期受到刺激和压抑所致,已经患上了间歇性神经宫能症。”
尤其正的话让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也就是说,由于失败婚姻、婚外情暴露和无法工作等多重打击,长期压抑的马采莲精神上彻底崩溃,晚上出现在医院花园里的那个幽灵、高就醉酒受伤都与马采莲有直接关系。
马采莲有家似无家,有班不能上,让她痛苦失眠,天黑后,她偷偷来到花园,看着烧伤科一个个亮着灯的病房,想着和戴天明在一起的一幕幕,禁不住泪如雨下。
她比谁都清楚,庄云河的病是装出来的。她去上班,前脚刚走,庄云河后脚就从床上爬起来,在屋子里狗一样转着圈子,嘴里不停地咒骂马采莲。
他的哑巴岳母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庄云河就摸出菜刀比划着进行威胁,意思是如果老太太说出去,就杀了全家。
自己不能像过去那样潇洒了,但他也绝不让马采莲有好日子过,他绝不让她离婚的计谋得逞,他要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黄连苦吗?马采莲认为黄连再苦也没有自己的心苦。黄连苦是别人尝试出来的,而自己心里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
她的父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兄弟姐妹八个,早已各自成家,各为各的生活奔波忙碌,哪还能顾得上她们呢?
她只有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又是个聋哑人,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表达不出完整的意思,她们无法进行畅快的交流。痛苦也罢,快乐也罢,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恨她的丈夫,恨自己瞎了眼。如果不是儿子乖巧懂事,自己早都解脱了,何以等到如今?
就这样,天黑了,她就变得糊涂起来,完全把自己交给了过去,整夜整夜转悠、徘徊、哭泣。天亮了,马采莲突然回到了现实中,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好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再不要醒来。
安顿好尤其正在一家价格适中、比较安静的小旅馆住下,我摸出古慧给我买的手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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