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章第一章节 祝你生日快乐（一）
“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啊。”
“嗯，有葳葳打下手比较快。”二姨不知道，在提到葳葳时，她的眉目会微微低垂下来，我想那叫柔软。
“你多跟人家葳葳学学。说是比她大三岁，也不知道都大在哪了。”正巧这时葳葳来到厨房，站在屋外拧着指头，好在妈妈很快转了注意力。“伊妮，这鱼你打算怎么做？”
“姐夫说他来做，我总是做不出他那个味道来。”爸爸做鱼很有一手，清蒸麻辣酸汤糖醋红烧样样在行，听外婆说过，当年爸爸为了追求妈妈隔三差五给她送鱼吃，一连三月从不重样。后来妈妈怀着哥哥时特别想清蒸鲈鱼，爸爸清早就去鱼市守着，买最新鲜的鱼，为了省下路费整整走了五里路回家。鱼做好后眼睛大大地凸出来，这是鱼很新鲜的标志。
“葳葳，去叫你姨父来，问问他打算怎么做。”
“最后再做鱼吧。小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妈妈语气淡淡的。
我拉着葳葳退出厨房，给她们姊妹留下独处的空间，让妈妈有机会随心所欲地声讨爸爸。我能想象妈妈忿忿数落二姨喏喏抚慰的情形，也许等到妈妈把她的愤怒倾泻一尽之后，姊妹俩还会对我的未来也唉声叹气一番，算是大餐后的意犹未尽的甜点。有时候我觉得妈妈是靠咀嚼生活中的不幸和哀愁来供给自己一天所需要的能量。
舅舅正给爸爸殷勤沏茶：“尝尝，我一哥们送我的普洱，很新鲜。”桌上摆着两个透明玻璃茶杯，能看到里面的茶汤。颜色很浓，红的有点发黑。爸爸端起杯子象征性地抿了抿，冲舅舅点点头。抚上手机沉吟片刻又收回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杯柄。舅舅向前探了探身子：“你现在的钱给小孩能留下多少？”爸爸有些客气地笑笑：“没多少。”舅舅又问：“能给他们买房吗？”“房子能帮衬点，但还是得靠他们自己。”爸爸勉强应着，手指在茶杯口绕了一圈又一圈。
外婆拉着葳葳的手：“葳葳你二十几了，有找婆婆家没有？”
“我才刚上大学呢外婆你又忘了。”
“是哦葳葳比小晴小的，外婆老不记得。”外婆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笑容显得唏嘘。大概所有的老人都记不清现在的事情，他们的记忆常常固守在十几二十年前。爸爸又尝试着抿了口茶，咂咂嘴放下杯子问我“你哥没说什么时候到？”哥哥大早开着车说去买点寿礼带给外婆，按理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我看到妈妈的车，早晨哥哥开出去的那辆，银灰色，车屁股小小的。我走进阳台看着。看到哥哥下车关门，扭了扭脖子，绕到后备箱拾出几个盒子，拎在左手上，右手扣上后备箱的盖子。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去，车灯闪了闪上了锁。像是看小默片一样，我和他在两个世界，隔着稀薄的空气。
等他进了楼道，我跑到门前在猫眼中寻到他的身影打开了门，哥哥有些惊喜地看着我，一挑眉毛：“早看着我了，不知道下来接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又不是客人，端什么架子呀。”
他脱下外套挂起来，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长大了就不是亲哥哥了啊。”看到跟在我身后的葳葳，笑的温柔：“葳葳好像长高了。”
“志哥哥。”葳葳叫的很乖巧。
“我就没长高吗？”
“多大年纪了还想长高，成天做梦。”
“怎么去了这么久？”爸爸扭过头来。
“丽嘉街出了车祸给堵住了，一时绕不了路。”
“出车祸，谁出车祸了？”外婆突然急忙忙地赶过来，“是不是小朝，啊是不是？”
“不是不是，外婆你说什么呢？没人出车祸。”
“没出车祸？”
“没有。”哥哥俯下身摸摸外婆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我们对视了一眼都为外婆突然的孩子心性惊讶。“那小朝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小舅冷冷地：“他都那么大的人还能走丢不成。”
“现在正是堵车的时间，等会肯定就到。”爸爸扶着外婆领到了沙发上，转过头嘱咐我，“小晴给你二哥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他领的孩子多，走起来麻烦。”外婆平静了下来：“对，对，小晴啊你打个电话问问去，看要不要去接一下。”
我走到阳台去打电话，阳台上养着的君子兰叶片有些萎蔫，我端详着叶脉的纹路，直到另一端电话接通，传来一声“喂？”二哥的嗓子经过听筒过滤显得不甚真切。“大唐，你们到哪了？”我从小就愿意直呼二哥的名字。
“她娘俩走了有一会……”
“你怎么又不来？”我打断了他。眼前，天边流云聚了又散。
“霓铧应该是买东西才晚了点，你也知道她逛起街没完。”
“别想转移话题，你奶奶生日干嘛不来？”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像骂人呢，学点好吧。”
“你才教点好吧，就知道打岔，”说起来比起亲哥哥，我跟唐朝好像要更亲近些，“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
“小宇今早起来又哭又闹的，干脆把他留家里，我看着他。”
“呸，借口。”有小舅的场合他总是能躲便躲。
电话那头一时有些沉默，每到这个话题唐朝都很是抵触。这时那边传来婴儿的哭声，我们都轻轻舒了口气。“讨债玩意儿。”他语气有一种刻意的懊恼，我也故意夸张地幸灾乐祸，默契地共同将方才的沉寂遮掩下去。“活该，谁让你愿意的。”其实唐朝才比我大四岁，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好了你快去看看我大侄子吧。”
“嗯，他们应该一会就到。有事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我在窗边站了片刻，回身冲着客厅喊道：“大唐说嫂子很快就到，我下去迎一下她们。”
“穿上外套啊。”爸爸回道。
“没事，一会就上来。”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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