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风都没有,天低低的,仿佛烈日悬在头顶。
张文高一只手捂着小腹,肠胃抽搐着,一阵一阵的疼痛,燥热又让他脸颊大汗淋漓,背上的包袱似有千金重,连日的痢疾已经耗费这个闽西汉子所有的力气。
前面有一颗白杨树,树上叶子稀疏,叶片耷拉着脑袋,树底下巴掌大的阴影,是张文高眼前唯一的动力。明明很近的距离,却走了很久,一步一步,身体软绵绵的,脚却罐了铅一样,迈不开步。
终于走到了树边,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背靠上树,缓缓的滑下,深呼了一口气。从肩膀上卸下随身的包裹,拿出一只铁碗,用干枯的双手捧着。铁碗已经很旧了,在连日的挤压下变了行。摸着上面的每一道凹陷,张文高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1932年,他的老家宁化成为三明区域内第一个中央苏区的区域革命中心。在党的号召之下,1933年8月,为了革命理想,他毅然离别父母,加入了红军部队。
这只铁碗是部队发的,一直陪伴在张文高的身边,度过了一千个日夜。
1935年1月,张文高跟随长征队伍进入贵州,可是红军队伍此时的转移却非常被动,主要原因事国民党的飞机能实施空中侦查。部队行程完全暴露在监视下,在黑暗中躲躲藏藏,长征队伍甚至没有一份像样的地图。
连日的恶劣天气,超负荷的行程,贵州的水土不服,让张文高得了痢疾。整整半个月呕吐拉稀,药品的匮乏,行军的艰难,病情越来越严重。
张文高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在战斗中视死如归,在长征途中极端艰苦的环境面前,也没陷入绝境的他,此时面对疾病,不愿意拖战友的后腿,却想选择放弃自己。
“你们先走,别管我”
“别放弃,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走”
战友们无论如何不肯丢下他,但是带着他一天却只能走10多里路。到了宿营地,大家还要就到处挖草药,和着节省下来的面给他吃,而战友的铁碗里却常常都是草根。路边的草都吃光了,大家都就吃皮带,清淡的水里面,漂浮着切成块的牛皮带。很多年以后,活着等到新中国的张文高,无数次的与后代讲述,当年大家是如何吃下难以下咽的皮带的。大家体力几近透支,却坚持搀扶着伤病员,没有一个人掉队。不到几天,仅剩的一点青稞面全吃光了,张文高的痢疾还是没有好。饥饿,营养不良,脱水威胁着他的身体。班长眼看着他瘦了下去,只剩皮包骨。红军要前进,必须轻装奔袭,如果带着他一起行动,大大延误时间,在此情况下最终答应了张文高离队的请求。
“你往家走,一定要活下去,等着革命胜利的那天”战友们眼含泪水的告别。
张文高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铁碗,这碗,陪伴了他三年。从福建一路走到贵州,从草原到雪山,翻过了多少座山,趟过多少条河。
“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着回家,等着革命胜利”张文高将碗拿在手里,艰难的直起身体,往炊烟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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