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温暖渐渐地褪去,初秋随着弥漫的雾气悄悄地爬了上来。
天地间最后一线光逝去。衰老的蜻蜓如往常一样,轻轻地点在芦苇叶尖儿上,凝视着这如墨般沉重的水面。她的孩子睡在这无尽的漆黑中,只因为这一层吹弹可破的水膜,隔绝了两者的洽谈。她还想振动翅膀,再一次点水,用荡漾的涟漪打破这隔阂,传达最后一次告别的温情。但,她老了。身躯沉重地镶入黑夜的死亡。蜻蜓至死,还在继续她的守望。
或许是这份不甘,又或许是母对子的牵挂,产生了一个契机,孕育我而生。
我生于幽怨,系于亲情,随冥冥的召唤而来。我,是一缕苟延残喘的孤魂。
我游荡在田园人家。猪圈中传出呵呵鼾声,桔杆中鼠窸窸窣窣。稻的青穗垂着头,像死刑台上的罪人,蛙声星星落落,微微地鸣着幸存的哀歌。夜,你这个无情的死神!你让愚人酣睡,你让奸者偷窃,你让老实人屈于命运,你让断魂人因孤独战栗。
你让我,活在这痛苦的清醒中,模糊地听见:去了...回来...再见...
我迷茫地走,望见远处昏沉的路灯微微颤抖。路灯下的诸多飞蛾斡旋盘飞,向着虚幻的光明未来献身。几百次的舍命冲击,让这些飞蛾奄奄一息地落在地上。不甘,使它们依然振动翅膀。飞蛾飞向路灯的巨大背影打在我脸上,正如同夜一般包裹了我的心。那般冷,那般孤寂,那般残酷,我的生命好像也被这无用的奋进剥离了躯干。虚幻的未来使我目不忍视,离别的隐痛促我匆匆离开。
夜,更深了。死神挥出勾魂之镰,大地失去了体温,世界永久沉睡,一切都死了。只有孤幽的影子随我而行。我,被抛弃了?被血缘,被大地,被世界抛弃了?迷惑似恋人,轻抚我,使我陷入永恒的黑暗。我所向往的生活还在吗?我所希望的未来会有吗?还有藏于心中的回忆还记得吗?
心脏靠着一丝温存,还在搏动。历史的片段在眼前闪烁,父、母、子,其乐融融的画卷旋开铺张在我眼前。昨日的阳光,我还记得。
在刺骨的幽寒中,那道呼唤更加清晰:儿啊!儿啊!
从心中,那点微光,依偎着温存,同已蒙灰的记忆,焕发光彩,用赢弱的臂膀,将新生活托起,挽起了天际的初明。这份期盼,多么情深,多么模糊,多么温暖。它用柔情普照笼罩大地的厚雾,有热烈使其沸腾,迎来黎明!
大爱!太阳!脉搏里的血流经久不息,不被时空阻隔。我献出一份牵挂的忧虑,寄给黯淡无光的启明星。愿你能刺透城市中喧闹的重霾,给他们带来破晓前的希冀。星光微鸣,带着虚落的光晕隐约中答应了我。
父母!你们会猜到吗?当你们在心中守望我的成长时,我的心会化作启明星来守望你们的归来。
我,一缕孤魂,受爱的沐浴,张开双臂拥抱炙热的太阳和未来,同悲愁凄凉的死神一起悄悄逝去。
夜的沉沦,爱的自救。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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