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贴身的钱包的最里层,常年放着一张有七十年历史的老照片;我是根据照片中那个最小的可爱的小女孩长到现在应该有的年轻判断的;这张老照片跟随着我走过青年,走过中年,现在要走向老年了。
照片,是黑白色。黑白照,自带沧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岁月感,和直达心灵深处的唯美。在一张黑白照面前,你能做的只有沉默。因为,与历史和过往的对话,只需用经历过生活的心灵来沟通。
老照片长九厘米,宽六点五厘米。四周有三毫米窄的乳色边儿,右上角的胶漆脱落了,露出了一块三角白;再有几处裂纹诉说着它的穿越无情岁月的不易。
照片是母亲和她的三个孩子。母亲,留着长长的辫子,端庄而有福态,面庞丰腴,目光慈祥。大女儿,七八岁的样子,站在一旁,俨然象个小大人;一个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小男孩在中间略下处;一岁左右的那个最小的女孩和母亲挨在一起。,
照片中的她们都是谁?我又为什么常年贴身地藏着它?!
她们分别是我的外婆、姨妈、舅舅和妈妈。对,最小的那个是我的母亲。这是现存的仅有的母亲两张照片中的一张;另一张应该是母亲上小学照的。
我是在九岁的时候,母亲不幸病故的。九岁,按说也不小了,能记得一些事和人,但是,母亲于我总是不清晰的,只有一个大略的轮廓在我的脑海中。常常想有一张母亲的照片,好让我能在想她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好让我给别人说,看,这是我妈。
我记忆中母亲是有照片的,但终归是全遗失了,我也曾询问过母亲生前要好的几个朋友姨,是有,也遗失了。
我是在舅家的老相册中翻出这张老照片的,也是从这张照片中,二十岁的我第一次弄清楚了母亲姊妹四个的大小排序:姨妈、舅舅、母亲、小姨;这张照片的年代,小姨还没有出生。
我太喜欢这张照片了,就默默地把她从舅家的相册中抽出,装进了我钱包夹层的最里面。三十年间,钱包不知换了多少,唯一不变的,她总在贴紧我心口的地方。
我时常拿出她,一个人瞧瞧,每次我都能看得笑出声来:母亲,那么小,也许一岁左右;小脸蛋,嫩嫩的;眼光中透着小孩的可爱劲。
有时候,和朋友闲聊,他(她)们谈起自己的母亲如何爱他(她)们诸如此类的人间美事的时候,我会拿出照片来,让他(她)们猜猜,哪个是我母亲;他(她)们都会猜错,继而笑个不停,还会说“那时,你妈妈,太可爱!”
这一刻,我和他(她)们是平等的了。
有了女朋友,谈到一个该有的高度,恋至非她莫属,爱到今生就你了;我拿出照片来“来,来,见见你婆婆,尽管你丑了点……”女友这个乐啊,她认定了她婆婆了。
这一刻,她和有婆婆的媳妇一样了。
也给儿子们看,儿子们憧憬着“奶奶要在,会多么心疼我啊……”
这一刻,他们俩也有奶奶爱了……
一张七十年前的老照片那一年大年初三,我们依照贯例去舅家拜年,表弟找了几一张外婆的照片放大,和外公的照片并排放在祭祖台上。姨妈和小姨在上完香之后,问“在哪找见的这张老照片?”
看着姨妈和小姨的兴奋劲,我想让她们再高兴一些,就拿出了那张老照片给她姐俩看,姨妈笑得合不拢嘴,揍了我一拳,嗔问“什么时候偷去的?!”几十号人脸上笑嘻嘻地传看这一张老照片,还夸我保她平安三十年,功不可没。
后来,我们把这张有着七十年的老照片放大,装框,每家都有了一张。
当然,没人追究我当年的不当行为,这张已发黄的老照片依旧在贴着我心口的地方。
如今,照片上的四个人相继离开了这个越来越美好的世界:外婆大约在六十五年,母亲在四十一年前,舅舅在二十五年前,姨妈在三年前;外公在三十年前。我猜想,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外公;一个一辈子最不爱拍照的的人;一定在场,从四个人的目光中我能找得到那个刚毅和忍耐俱在的外公的存在。
姨妈去世后,小表弟曾提议我写写母亲姊妹四个。我写了,又删了,对于挚爱的人你怎么下笔都显得笨拙。“她们给了我爱,我却给不了她们一个字!”这是前几天,我对一位朋友说的。我会写的,有些东西,拖不得。
现在,我们兄妹十一个,只有一个共同的老宝贝:那就是小姨了。这张老照片会陪伴着我们走在任何艰难的路上,我们并不孤独。
照片却是老了,岁月的沧桑包裹着她。但她已有了温度;不是我暖了她,是她已暖了我整整三十年……
写于二0一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夜
一张七十年前的老照片
网友评论
文笔真是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