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叫刁人凤,是我们村的“村霸”。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一米七的个头,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细长的柳叶眉下,长着一双令人心生害怕的丹凤眼,使人不敢直视。
在家家户户都缠脚裹足的年代,她却违背父母之命,打死也不愿意缠脚,最终落得一双大脚。
眼瞅着,都二十五了,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因为没有那个婆家愿意要一个大脚的媳妇。
她的爹娘多次催促她,赶紧找一个新姑爷,免的乡里乡亲的,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说些风凉话!
其实,她心里早有意中人,那就是我的爷爷。
我爷爷在村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封建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家风极其严格,大脚的奶奶肯定会被嫌弃,拒之门外。
他只能私底下,偷偷的暗地里和奶奶来往。
奶奶多次要求他,娶她过门,并且发誓终生非他不嫁。
而爷爷呢,只能左右搪塞,说了一大摞箩筐的好话哄骗她,让她再等等。
终于,奶奶忍受不了家里的逼迫和村里乡亲们的风言风语。她准备豁出去了,要去我爷爷家找他。
那是冬日的早晨,寒风无情的肆虐着整个村子,仿佛要把它撕碎一般。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白茫茫一片,覆盖着大地!好像只用白色渲染,不用墨线勾勒的中国山水画一样。
我奶奶起了个大早,从家里掉漆褪色的破旧木头柜子里,翻出一瓶她爹珍藏多年,舍不得喝的白酒。
她要去我爷爷家找他,为了壮胆。她掂起酒瓶,“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几口。
随后,她红着脸,喘着粗气,抄起家里的一把切菜刀,冒着严寒风雪向我爷爷家走去。
一路上,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跌了多少跤,连滚带爬的才赶到我爷爷家门口。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村里早晨的安静。
“谁啊?这大早上的,都不消停会!”屋里粗狂的声音问道。
“嘭,嘭,嘭!”又是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哑巴了,也不回话,就知道敲敲,看老子不把你手剁下来喂狗!”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应声道,就跑过来开门。
他打开门,刚准备开骂,就看见我奶奶红着脸,哆嗦着身子,斜靠在门边。身上的棉袄棉裤,已全身湿透。
“妹子,你找谁?是不是敲错门了?”大汉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我,我找苏育才!”她冻的发青的嘴唇颤抖道。
“嗯?你找我家二爷有啥事?这大清早的!”他上下打量着她疑惑道。
“我找她有事,有事!”我奶奶抱着身子,回道。
“到底有啥事?跟我说!”大汉把着门,继续追问道。
我奶奶瞧他长得挺爷们,做事咋这么墨迹,跟个娘们似得。
她霍的一下动了怒,从怀中抽出一把切菜刀,对着他呵斥道:“滚开,老娘没空跟你闲扯!”
她的这一举动,立马把大汉吓傻了。
只见,他双手举起来,嘴上商量着:“姑奶奶,有话好说,这刀不长眼。万一伤着人,对大家都不好吧!”
我奶奶没有理会他,收起切菜刀,使劲把他推到一边,自个儿径自朝屋里走去。
“苏育才,你给我滚出来!”我奶奶找不到他,就大声的喊道。
“谁,谁在那大喊大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厉声问道。
屋里的人听见老者的喊声,都纷纷的跑出来看个究竟。
“爹,你快回屋里,外面天冷!”一个穿着黑色棉袄,棉裤,长得眉清目秀的俊小伙,赶紧跑过来,参扶着他说道。
“育才!那丫头是在喊你吗?”白发老者看着他,严厉的问道。
“是,她是……”他低着头,回道。
还没等白发老者,继续发问。我奶奶就对他喊道:“苏育才,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千辛万苦等你,你却连个信也没有!你对的起我吗?”
“育才,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
他眼看着,瞒是瞒不住了,就一五一十的把实情告诉给他爹。
“这野丫头,真撒野!以后若是进了苏家的门,还闹翻天?”他爹气的直骂道。
“爹,我也没料到,她会,她会……!”
“哼,赶紧把她赶走,想做我苏家的儿媳,她休想!”他爹撂下话,气哄哄的走了。
“苏育才,你到底啥时候娶我过门!今个儿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讲明白!”我奶奶逼问道。
“凤儿,你看你这样子,我怎么娶你过门!刚才爹全看见了,他老人家脾气倔得很,得要从长计议,慢慢来!”我爷爷安慰道。
“慢慢来?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二十五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等到黄花菜都凉了!”我奶奶委屈的哭着说道。
“凤儿,你先听我说!”
“你,今个儿不把话讲明白,我死给你看!”她说着,就又把切菜刀,从怀中抽出来,架在脖子上。
我爷爷吓的赶紧上前,去抢她手中的菜刀。可是,我奶奶往后退一步,把菜刀轻轻往脖子上一抹,鲜红的血,顺着刀片,滴落在雪地里,把雪染成红色。
“凤儿,我答应你,我娶你!可是爹那……!”
他看着鲜红的血,犹豫着祈求道。
我奶奶终于听到他,亲口说要娶她,高兴的收回菜刀说道:“你爹那里,不用你担心!我会让他同意的!”
她说着,不顾他阻拦就去找他爹。
“苏老爷子,我是真心喜欢育才的,希望你成全我们!”我奶奶跪在地上磕头道。
“哼!你如此野蛮,我苏家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苏老爷子苏建超冷哼道。
“我改!为了育才,我什么都愿意!”她保证道。
“我看你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和育才不可能!”他固执的否定道。
我奶奶见苏老爷子如此倔强。
她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掏出菜刀抹在脖子上。
苏老爷子看见后,吓的赶紧去阻拦,把她手上的菜刀夺下来。
谁知,我奶奶因失血过去昏死在地上。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我爷爷坐在一旁静静的守候着她。
“爹,同意了你我的婚事!不过……!”我爷爷说道。
“不过什么?”
“爹让我们搬出去,苏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后悔了!”
“没有,为了你搬出去,就搬出去!”
他们两个说着就哭起来,在土炕上抱在一起。
我奶奶竟然能说服迂腐倔强的苏老头,让他儿子娶个大脚的媳妇。
这件事很快在我们村里传开了,村里的人给我奶奶送了个“村霸”的称号,不知道是褒奖还是贬义。
反正,她也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育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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