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好脾气的唯一解释

      大毛脾气不好，尤其是在青春期时，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暴跳如雷，摔盘子摔碗，当然这仅限于在家，在外面她可是性格温和，极好相处的代名词。大毛就是我们常说的“窝里反”。

      大毛性格比较偏激，喜欢逞强，尤其爱口是心非，把自己包裹的如同刺球，往往不是将对方扎的遍体鳞伤，就是把自己碰的鲜血直流。

      大毛成长在一个只有女人的家庭，姥姥，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人们都说一个人的脾气禀性受家人的影响最大，大毛却丝毫没有受姥姥和妈妈好脾气的熏陶，始终在家中横行霸道。

      几年前，大毛还在青春期的时候，度过着她人生最过分，也最后悔的一段时光。

      早上，妈妈柔声细语的叫她起床，一遍又一遍，大毛火了“别吵我，我困！”怒气冲冲的蒙着被子，继续睡。五分钟后妈妈又进来“毛毛，该起床了，起来吃点早饭，上学要迟到了。”大毛喊道：“烦死了，睡觉都睡不安生，在五分钟。”妈妈无奈的走回厨房把早早做好的蛋花汤，葱花饼，牛奶又热了一遍。五分钟后，妈妈又小心翼翼的喊着：“五分钟到了，起来吧宝宝。”大毛皱着眉头“咚”地把被子踹开，扯着衣服，不情不愿的去洗漱，之后拽了外套，看了眼早餐说：“天天都是这，不想吃，我出去吃。”说罢摔门而出，全程黑脸。留下向门口呆立的妈妈和半句被巨大的关门声挡回来的——路上慢点，以及放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那都是她平时最爱吃的。空气静止了。

      考试失利，大毛低气压的回到家中，妈妈问：“怎么了？”大毛说：“没考好。”妈妈松口气：“没事儿，下次在努力”“努力！在努力！我都很努力了，你还要我怎么努力！你逼我！”大毛又火了。妈妈一脸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安慰她，本想伸手摸摸她，却猛地缩回来，两只手不安的绞着，尴尬的不知该往哪放。大毛砸着自己的头哭喊：“我不学习了，再也不学习了，讨厌什么都讨厌！”妈妈凑过来抱着她，眼眶微红说：“妈妈爱你。”大毛扯着嗓子喊：“爱我，为什么爱我，凭什么爱我，你把我生下来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我一点都不快乐，我讨厌你……。”大毛挣开妈妈，跑进厨房锁上插销，从抽屉里抽出两把刀，在空案板上拼命地砸，又把两个刀刃在一起磨得噌噌直响。妈妈在门外疯狂砸门生怕大毛一个想不开，也离她而去，歇斯底里的喊着：“妈妈错了，你别生气，别做傻事啊，妈妈就只有你了，妈妈爱你。”伴随着哭声，大毛停下了，她其实并没有想过不好的事，她只是想发泄，心里有一丝丝想吓她的想法，这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大毛也不知道。

      大毛把门拉开，看到的是半跪在地下满脸泪痕的妈妈和被砸破一个洞的木门，以及周围淡淡猩红的血迹。大毛很心痛，却头也没回，一句话都没说回了卧室。之后，妈妈和她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妈妈依旧好脾气，没有责怪，没有怒骂，只有更多的温柔和呵护。

      大毛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头自来卷，又想想邻桌女生飘逸的直发，无名火又噌噌噌上来，各种伤人的话对着妈妈胡乱开炮“你怎么把我生成这样，我为什么要遗传到自来卷，我不喜欢，丑都丑死了，真烦人，为什么你永远得不了我想要的。”天知道大毛妈妈当时得多难过，妈妈其实是直发，大毛是遗传了早早去世的爸爸，妈妈低头小声说着：“妈妈对不起你。”像是对大毛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大毛烦躁的揪着头发，没有理会，镜子里的妈妈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哭了。

      也许因为大毛从小被妈妈一个人抚养长大，所以一家人都对她很是迁就，从来不冲她发脾气，她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大家都是好脾气，都应该毫无理由的包容她、忍耐她，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好脾气的背后是什么，她从来也没在意过这好脾气的背后隐藏了多少泪水和心酸。

      大毛长大了，妈妈送她上大学，临别妈妈抱着这个从来没离开过她，被她视若珍宝的女儿说：“宝宝，在外面不比在家，收收脾气，别跟别人闹矛盾，那样妈会担心的，妈妈爱你。”两人红了眼眶。大毛本想说句“妈妈我也爱你。”但话到嘴边，还是没出来。偏偏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妈妈头上的一两根白发，大毛堵心的难受。大毛其实一直很爱很爱妈妈，但她从来不表达。那些对妈妈的伤害，她也难过的想哭，至于那些过分的表现，她也无法解释原由。

      时间一晃，大毛二十岁了，不知不觉间大毛成熟了不少，她在学校每天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妈妈她很好，也很想她，母女二人亲密不少。偶然一天，大毛因为驾校考试流程出现了问题，以致于无法考试，大毛心烦意乱，给妈妈打电话诉说自己的不满，妈妈在那边说：“别急，妈妈给你问问，一会儿给你打电话，妈妈爱你，别想了。”一会儿电话进来，接起来是妈妈那熟悉的充满愧疚的声音：“对不起宝宝，妈妈认识的人也不知道，妈妈都帮不了你。”这句话穿过大毛的耳膜，穿越时空，回到了五六年前破碎的木门前，回到了镜子前，回到了破碎的餐具前。一个半跪着哭泣的女人形象赫然出现在大毛眼前，突然大毛的心脏象被人捏住一般，疼的难以呼吸，眼泪喷涌而出。

      一直以来，这个女人，生她养她的妈妈，在自己女儿面前是多么小心翼翼的活着，是多么卑微的存在。那些伤人的话，充斥着大毛的大脑，大毛泣不成声，她知道当年那些话对妈妈的伤害是她能感受到的十倍、百倍。她心疼、她后悔，她爱她。“妈，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你又没做错什么，哪会有什么对不起，我之前对你发过太多的脾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大毛越说越愧疚，越说越语无伦次，抽泣着道歉。妈妈显然愣了下，声音依旧温柔：“宝贝，你不必内疚跟妈妈发脾气，妈妈又不是别人的妈妈，孩子嘛，有时跟妈妈撒娇，或心情不好，或有时心里有事不愿说，妈妈都理解，妈知道你是孝顺懂事的孩子，所以没放在心上，妈妈爱你。”电话挂后，大毛哭的更凶了。

      大毛明白，世界上没有与生俱来的好脾气，妈妈的好脾气不过是因为“妈妈爱你”这四个字，因为爱，因为在乎，妈妈才默默承受了一切的痛苦和心碎，也是因为爱，大毛才得以被包容，被呵护。

      爱是好脾气的唯一解释，也是让爱你的人变得卑微的唯一原因。

      大毛拿起手机，重新拨通电话，看着屏幕上那个大大的“妈”字，大毛思绪万千，电话接通，是大毛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妈妈，我爱你。”大毛小声说，她终于说出了一直没说出的话，

      大毛长舒了一口气重复道：“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