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一手
1
京城。
天刚刚亮，紫禁城城门已按时打开，城门里一队兵马行色匆匆地疾驰而出，扬起一阵飞尘。
京城中已渐渐地开始充满生气，一天之计在于晨，街边的铺子已有部分在开张，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夹杂着老板娘包租婆教训小伙计的声音，屠夫们已经挂上了早上新鲜宰杀的猪肉。
看到这一队人马冲出，所有人不禁侧目，在路中的行人赶忙给这些人让路。因为看到这一队人身上都是飞鱼服，腰上配着绣春刀。
赫然竟是锦衣卫！
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如此的匆忙？脸上也都是凝重的表情。
很快地人马已经全部远去，京城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可是，陈七断定从今天起自己的日子可能并不好过。作为一个锦衣卫副千户，他今早一收到消息从紫禁城中飞驰而出。
皇上昨晚遇刺！
这个消息仿佛是平地一声雷，惊醒了所有的人。
陈七虽然是没有亲自见到皇上。陈七昨晚在京城最著名的青楼，抱着自己心爱的小荷姑娘一番云雨后呼呼大睡的时候，却被上头派来的人硬生生地从温香暖玉的被窝里揪起来，也能大致了解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紫禁城已经全面戒严，早朝也已取消，文武百官们都收到通知不必前去上朝，只有内阁和皇亲国戚进入了紫禁城。至于皇上目前的情况如何，陈七暂时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陈七昨晚进入紫禁城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入宫之后，上头告诉陈七负责去调查这件案子，抓捕逃走的犯人。犯人的名字也交待给了陈七。虽然陈七有所怀疑，但是也不敢径直反驳，只能听从命令带着人出发。
“七爷，咱们这是真的要去渤海帮吗？”后面的手下赶上来问道。
“他娘的，上头是这么吩咐的，我们自然是要照办！你小子该不会是因为平日里在渤海帮享受了太多的好处，就手软了吧？老子可告诉你，这件事谁也不敢担待！仔细着办！”陈七恶狠狠地骂道。
陈七看着前方的路，远处的天空，曙光初现。
2
渤海帮。
紫禁城的慌乱并没有传到渤海帮的耳中，可是他们依然是全帮上下一片混乱之中。
因为他们的帮主竟然消失了！
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地消失，除非是自己隐藏了行迹，或者被什么人控制而无法自主行动。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渤海帮来说都不啻为一个坏消息。
而最可怕的是目前完全不明朗的消息，生死不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偏偏是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就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有可能是比有结果更容易造成慌乱。
渤海帮是京城第一大帮派，帮主南宫羽白手起家从一个小混混建立起这个庞大的帮派，帮众成千上万数不胜数。京城中的很多生意都是由渤海帮垄断，从赌场到妓院，从运河运输到黑市交易。一直以来，渤海帮都是在京城中运作着整个系统，而他们这么多年能够在京城相安无事，或许是一个谜。
可是一向谨慎的南宫羽却消失了！
陈七赶到渤海帮总舵的时候，帮里上下已经开始部署所有的帮众四处寻找帮主南宫羽的下落。南宫羽的大公子南宫玉树接待了陈七一众锦衣卫。
对于陈七来说，渤海帮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南宫玉树也不是陌生人。渤海帮之所以在京城能够混得下去，自然是需要打点这些公门中人。陈七是锦衣卫副千户，而锦衣卫是皇帝直属的密探。这非一般的公门可比，南宫家自然是常常和他们“亲近亲近”，否则以陈七这种官衔怎么可能能够在京城最有名的青楼睡最有名漂亮的姑娘。
而陈七得到的刺客名单之一就是南宫羽！
“大公子，别来无恙啊，许久不见还是如此玉树临风！”陈七虽然是来抓人，但是仍然秉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毕竟渤海帮里人多势众。
“哎呀，是七爷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招来了？”南宫玉树见识不浅，风浪也经过不少，脸上仍然是淡定地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双手一拱对陈七的到来表示欢迎。
“恐怕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贵帮似乎有事发生？”陈七老道地看出了帮里有事。
“七爷，不瞒您说，是发生了点小事，但是无关紧要，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您这是有何贵干？”南宫玉树并不想现在就自曝家里的事，用客套话遮掩过去。
“大公子，咱这次来是找南宫帮主，不知能否请帮主出来？”陈七也不远废话太多，说明了来意。
南宫玉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瞬间又转为平静，恢复笑容说道：“家父目前不在帮中，不知有何事，能够我代为通传？”
“这恐怕不行，事态严重，担待不起，还是请大公子请帮主出来吧？”陈七以为南宫玉树在推辞。按理说，陈七这种官阶一般是无法见到南宫羽本人，或许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前来能够办到。
“七爷，别误会，并非我故意推脱，而是家父真的不在帮中。不瞒您说，我们这上下一大帮子人也在找他老人家。”南宫玉树只能如实相告。
“什么？南宫帮主不在帮中？”陈七内心一凛，这该不是戴罪潜逃吧？
3
两天后，紫禁城发出一道谕旨。
京城的郑知府跪接这条圣旨，脸上表情复杂。因为实在是没有想到，短短两天宫中就下如此重的命令。
查封所有渤海帮的财产，渤海帮所有的帮众都限制行动，遣散拘禁。
一时间，整个京城鸡飞狗跳！
知府郑玄在京城担任此官职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渤海帮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比一般人更加明白。可是，宫中对此所下的狠手，他仍然无法理解。一直以来，渤海帮之所以能够在京城如此的顺风顺水，背后的深厚背景是深不可测的存在。虽然郑玄无法准确的知道这之后是什么势力在维护这整个帮派，但是郑玄却明白自己作为维护京城治安的知府，却一直被授意不用轻易动渤海帮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郑玄迷惑不解的原因！
郑玄也是听闻，渤海帮帮主南宫羽涉嫌行刺当今圣上。早上锦衣卫的行动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线。
不过即便如此，郑玄也无法抗旨不遵，只能京城的防卫军队，冻结了渤海帮所有的生意，限制了所有可限制的帮众。
郑玄其实也明白这只是能够在明面上处理这些。武林帮派一向是和朝廷相对而言的另一种存在，他们有着自己的运行机制，能够做到很多官府无法做到的事情，眼线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如南宫羽这样的一帮之主，郑玄即使见面也必须给以温和的怀柔政策，任何的风吹草动瞒不过他们，所以一向也是相安无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衡姿态。
这俨然是一个地下世界，郑玄站在渤海帮的总部不由地心生此念。
而南宫羽仍然下落不明！
4
深夜，紫禁城。
皇帝并没有就寝，而是端坐在宫中吃着夜宵。皇帝是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人，净面微须，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似乎是在细细地体会口中的滋味。
寝宫之内并无其他人，只有皇帝一人在慢慢地吃着。
皇帝竟然没有遇刺？
宫中的人大概是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安静，什么时候该出现。
不一会儿，皇帝喝完了最后一碗皮蛋瘦肉粥，用黄色的丝巾擦了擦嘴，显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他伸出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寝宫的门立刻打开，走进来一个中年的太监。
“三宝，他来了吗？”皇帝问道。
他是在等人？
“陛下，他应该是来了。”名为三宝的太监不由得一阵感慨，只有皇帝唤这个名字，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是：郑和。
“有人迎接他吗？”皇帝又问道。
“陛下，这自然是不需您操心，他在宫中的熟人也不少。”郑和谦恭的回道。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是需要和故人叙叙旧了。”皇帝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为何叹气？”郑和问道。
“想起了往事，看来朕也是年纪大了，刘备当年感叹髀肉复生，我看我也差不多。”皇帝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平静地说道。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臣明白，陛下是想起了北方的风沙！”郑和轻轻地应和这个自己跟随了十几年的主子。
“嘿，还是你懂我。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现在是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皇帝忽然念起了自己年少时非常喜欢的一首诗。
郑和没有再作声，因为他明白这时候不需要自己再多做言语。
两人都未出声，深宫之内仍然是一片寂静。
忽然“嗞”的一声，宫内的油灯灯花忽然爆出一小点的火花，灯影一晃，旋即又恢复了。
5
南宫羽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又隐藏起来。
他伏在宫中的一个屋顶，黯淡的月色正好可以让他藏身，隐蔽自己的身影。
南宫羽在皇帝遇刺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也知道自己是刺客名单之一。他无法确定其他人是否真的参与此事，但是自己却可以确认自己并未参与此事。
那么此事到底是隐藏着什么玄机？
南宫羽当时脑海中闪过一丝想法，可是却不敢深入，因为如果是那样就太可怕了。
所以他必须一探究竟，不惜以身犯险，潜踪匿迹。他明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宫中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宫里也会觉得没人敢顶风作案，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南宫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更何况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唯一能给他答案之人在那宫闱最深处。
忽然他心有所感，从屋顶轻飘飘地一纵而下，站立在城墙的阴影中。
而屋顶这时候掠过一个人影，同样是超绝的轻功，一袭紧身黑衣，站在屋顶正中央。他环视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目中隐隐闪动着光芒，背上的剑与主人一般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他没有看到他想找的人，脚尖轻点，消失在夜色中。
南宫羽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心中想到：原来是他！
可是突变袭来，南宫羽听见风中的一丝破风而来的声响，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是黑暗中暗器向他飞来。他飞速的旋转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变换脚步，躲开了这次袭击。
可是也暴露了自己！
“出来吧，不必隐藏了，我知道你来了！”南宫羽只能自己先声夺人。
“啪啪啪”从另一个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轻轻地拍着掌。
“南宫，果然是宝刀未老。”对方带着微微的笑意说道。
“这把刀还是老了啊，否则怎么会给你发现？”南宫羽淡定地说道。
“我原本也不敢肯定，只是听见你细微的舒气声，试探性地发出暗器。谁知却是误打误撞中了！”他仍然带着笑意。
“少来吧，燕飞。你的深浅难道我不知？”南宫羽道出了来人姓名。
“嘿嘿，咱们多少年未见了？我看你日子过得不错嘛。”燕飞说道。
“日子？哪有什么日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你这隐藏在宫中的大内高手？”南宫羽词锋不遑多让。
“既然知道我是大内高手，那你这个刺客为什么还不束手就擒？”燕飞手中一闪，已出现一柄飞刀。
“刺客？哈哈，昨晚的刺客是谁？今晚的刺客是我了对吗？”南宫羽轻轻地拔出自己的剑。
“不不不，昨晚的刺客就是你。今晚没有刺客！”燕飞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飞刀的刀刃，就像是抚摸自己的情人一般享受。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还是棋差一招。早就应该想到你们是请君入瓮。皇帝不愧是皇帝！下的一盘大棋子，而我们都是这盘棋上的棋子！”南宫羽冷笑道。
“你应该知道，当年的燕王如今已经皇上，而你们这些帮派这些武林人士当年虽然是支持他的义军。可是现在天下太平，你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你们的势力已经太过于庞杂！”燕飞道出了真相。
“呵呵，狡兔死走狗烹，历来如此。所以皇帝就演出了这么一出遇刺的大戏，谎称自己遇刺，然后名正言顺的抓捕我们这些江湖人士，而我偏偏好奇心重，自投罗网。你们可以在今夜杀死我，但是我却是昨夜的刺客！”南宫羽不免心寒。
“我说过，今晚没有刺客。”
忽然从四面闪出几个熟悉的面孔，南宫羽瞬间明白此次有来无回。
夜色如水，黯淡的月光此时已全然被乌云遮住，或许明天的京城会有一场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