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记忆

作者:陈芳园

【楔子】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A.

我一直很喜欢陈小春的《独家记忆》，仿佛一听就是一个世纪。

那时候林春风还是个货车司机，现在也是，也许以后就不是了。

今天我刚过完22岁生日，我们是在生日前夕分的手。

分手的那天我听了一晚上的《独家记忆》，我发誓，林春风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独家记忆。没有他，我不一定会很快乐。

林春风是我第二个男朋友。和第一任男朋友不一样的是，他长得很帅，从来不会要求我做什么，当然，他也不会为我做什么。

他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向淼淼”，只是“哎”来“哎”去，我们在一起只有二十天，可我感觉我们在一起了一整个世纪。

我很喜欢他，以至于是我追的他，但是也是我提的分手，原因是他太小气。

B.

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是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候，那时候刚开放，很多人都阳了，也就是2022年12月。现在是2023年1月，我们在一起20天，分手第四天，我想趁热打铁，记录下我们的点点滴滴。因为我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很多事记不住了。

可我真的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爱得无法自拔。

感觉很多天里，心里都有一个地方，是为他存在的。

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联系他，他也很礼貌，发消息必回，就是晚了点。

林春风从前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分手后老板说他做事不认真，很多人都说他小气，等等。

C.

第一次见到林春风就被他吸引，觉得他长得帅，长得可爱。果然，以貌取人会死得很惨。然后，别的货车司机就鼓励我们加微信，接着，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我记得有一天中午，我问他是哪里人？

他很耐心，告诉我他是哪里人。

以至于我现在写这些回忆的时候都会觉得他好好，不想跟他分手。

我不止一次跟他提过分手，第一次被他哄好了，第二次，我非常诚恳，估计是哄不好了吧。说实话，他如果哄我的话，我还是会跟他和好。只是好景不长，我也许还是会跟他分手。

我们陷进了一个死循环。

林春风真的很好，就是小气了点。

刚开始他和别的师傅来送货，我就跟着他到处玩，然后货送完了，他再把我送回来。

我记得有一次跟他去乡下，我为了跟他多呆一会儿，早上起很早跟他去送货，回来的时候他去买早饭，问我吃什么。我说我早上吃过了，只要了一个卤鸡蛋。

对了，他总说他很穷来着，也就是那一次，我亲眼看见他抽14块钱的硬雪之景。

D.

也是因为抽烟的事跟他分的手，我说:“再穷的男孩子都有钱买烟，可是你却不舍得为我花钱。”

然后他问，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是很想谈了，也不耽误你了。因为他早就说过，自己已经28岁了，如果跟我谈个一年多还不结婚的话，就30岁了。

“30岁还结什么婚，不想结了！”可我才22岁，风华正茂的22岁，我自然不能耽误他，尽管我很喜欢他。

其实在我的世界观里，谈恋爱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不能超过5岁，可是林春风是个例外。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个例外。他比我大6岁，我还是爱了他。

我还跟我们店长说:“林春风大我6岁，我想把他追到手。”

“你不嫌他大吗？”店长还在电话里打了几个哈哈。

“6岁应该不大吧，能接受。”我若有所思地回答。

E.

然后就是两个人爽朗地笑声。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相亲那么多，为什么别人大六岁我就不能接受，为什么林春风就可以？

是不是他比别人特殊？

或许是因为我们是同事的关系，我早就说过，同事和同学，是最好培养感情的。因为朝夕相处，很容易产生感情。

记得第一次跟林春风出去吃饭，那时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跟他出去我点了干锅香辣鸡，问林春风想吃什么，他点了红烧茄子。

晚饭一共花了86元，结账的时候，他站在楼梯口，说:“你去结账吧，我在这儿等你。”当时心一下就凉了，不过还是继续装糊涂地爱他。

对了，那晚他还把剩菜打包回去给他爸爸，我以为他和他爸爸相依为命，然后他就说:“我妈不是人呐？我爷爷不是人吗？”

F.

我们不是没有亲热过。

去乡下回来的路上，我看他手都裂口了，于是掏出护手霜给他擦。

擦完护手霜他碰到我的手，说:“你的手好热乎，有的女人的手冷冰冰的。”然后他就握住我的手不放，我也不放，就这样开了一路车。

我每次看他开车，都觉得他好帅，尤其是戴帽子的时候。他整天戴着衣服上的帽子，不知道是冷还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下车的时候，他说:“不抱抱吗？”

我说:“那你抱啊！”

他说:“你坐过来点。”

我于是乖乖听话，靠近点，再靠近点，等我们距离够近的时候，他迅速摘下口罩，亲吻了我。

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

G.

写下这些的时候，我想我没有遗憾了吧。

分手之后，我总觉得遗憾。以至于有一天下午下班回来，我睡下午觉的时候，梦见我和他分手了，然后在梦里，我陷进了一个很深的泥潭，挣脱不得。

他没有像我的前男友，给我做过饭吃，也没有给我洗过头发，更没有带我回家，甚至到分手，他连他的父母都没有告诉。

记得有一次我催得急了，他才说:“我会说的。你急什么，要不要明天去领证？”我从前一直以为，只要吵架的时候都说好听的话，只要两个人越吵越拢，就不会分手。

可是做了让人寒心的事，又该如何越来越拢？记得有一次下货，多了一袋薯片，林春风跟我说:“给你吃的。”结果后面点货的时候多了一袋薯片，我跟他打电话，他又说那袋薯片不是给我吃的，给我吃了就会少一袋。

我说，那你不知道买给我吃吗？

他说他没钱。

我说一袋薯片才几块钱。

H.

他问，几块钱？

“九块钱也是几块钱。”那是我第二次感到寒心。

后面又看到他抽15块钱的牡丹和16块钱的利群蓝天，更是铁了心要和他分手。

不过林春风也有好的一面，比如请我吃了一筐草莓。那是我死缠烂打换来的。

有时候在想林春风的名字是不是取自“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可能那只是我的一个美好幻想。

说到幻想，他说我一天天的总爱瞎想，我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弄得我有心理阴影。

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说抖音怎么怎么，他说你怎么不在抖音上学好？以至于后来他再说抖音的时候，我就紧张，我害怕他又要教育我。

我们刚在一起他就请假了，阳了。我一天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关心他，发消息也不回。晚上我给他发消息:“这个恋爱还有什么谈头气？”

I.

第二天他说我不会体谅人，要跟我分手。我当时想到他病了，再加上舍不得，就挽留了。我觉得感情里总要有一个服软，心想那就我吧。

然后我们没分，喜大普奔。

现在想起来那时就应该分了，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不会在夜里做噩梦，不会一醒来就是悲痛，不会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因为他是货车司机，经常要起很早送货，所以晚上睡得早，再加上如果跑乡下的话，我们通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面，偶尔来，也是只有打个照面。

我才22岁，会爱上一个货车司机，愿望陪着他风吹日晒；我在想，我32岁的时候会不会爱上一个企业高管，大树底下好乘凉。年少总是这么不懂事，或许谈恋爱就跟找工作一样，需要摸爬滚打。

我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心有些倦了。

每次来一个人我都要付出全部的真心，可又怕错过了别人的真心。

J.

他带我去见他的同学。

回来的路上，我们在车里拥抱，接吻，牵手，然后，他送我回家。

说到送我回家，我又开始觉得他的好了。我总是这么不堪一击，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就沦陷了。

即使他很小气很小气，我还是会为他找理由，就像泰戈尔诗集里说的“眼睛为他下着雨，心却为他撑着伞”。

闲来无事问他下午在干嘛，他说在剥皮球，准备做鸡蛋糕。

我说那做好了给我拿一块来。

他说好。

然后过了三四天，他给我带了很小的一块来。妈妈在电话里让我称一下，我放到秤上称了一下，只有三两。

妈妈还在电话里笑，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人。如此来分析，鸡蛋糕应该是导火索了吧。

这件事一直纠结了好几天。

K.

每次他来送货，我都会说，他说，那我不要你的灌肠了撒。

之前问他什么时候灌灌肠，他说今年不灌了，他还说，自己只有过年走亲戚的时候才吃到灌肠。

我一听太可怜了，于是决定自己灌点，然后分几节给他。一开始妈妈还反对，现在分手了，才觉得妈妈说的都是对的，不然又要后悔死。

后来有一天，我跟他说，我只能给你三节，因为我妈不同意。他说，那不要紧，因为他们家，下午正在灌灌肠。

我说好，那我不给你了啊。

他说好。

妈妈过年会买很多鸡蛋糕，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吃的，干嘛要受那个委屈？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林春风说他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块钱，问我用多少，给他留多少。我说不知道，我是月光族，他还告诉我钱要省着点花。

L.

很多个瞬间我都觉得他很好，会在我得新冠的时候给我带头痛粉。

我总说我头好晕，然后他说喝头痛粉就好了，我说我家没有。然后他就给我带了两袋，还不止一次地问我喝了没有。

那是唯一一次感受到被爱和在乎。

然后就是过生日，我说:“你给我买束花吧。”

他说:“一束花买不起，给你买一朵。”

我说:“一朵也行，是个意思。”

后来我过生日这天他没来，也没给我买花，他总说他没有时间，可他明明有时间去参加表姐的婚礼。

“归根结底还是他心里没有你。”妈妈平静地说。

M.

林春风的故事就要告一段落了。

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但只想记得我们的故事，忘了他。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