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节再寻常不过的创新创业课。辅导员在腾讯会议叨叨地讲课,我们在宿舍漫不经心地听。解除了前十分钟的点名预警之后,我断开音频,打开了背单词软件。
单词还没背几个呢,三字舍友①号话语里的震惊如同热水瓶猛然炸裂:“我去!xx你快看屏幕!你快看!!”
“咋了啊?”我望过去,ppt上赫然写着“优秀校友就业经验分享”十个大字,下列的名字有的熟悉有的陌生。六个刚毕业的学长学姐来分享就业经验,某人的名字沉默地躺在名单中央。
一阵平静,舍友们在等我的反应。而我愣愣的:“他不是考公的吗?”
自从上学期无意得知他考公上岸的消息,我就以为我与他再也不会相见了。如同原本相隔万里的线条在某一刻短暂相交,找不到比肩的理由,只能自顾自沿着人生轨道前行,越来越远,此生不见。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以这种方式重逢。隔着屏幕,与我不近不远的距离。
“考公就是就业啊!你呆了吗!”三位舍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我淹没,在这个音频重新被连接的课堂上,这个还没褪去暑热的盛夏。
01 招新 面试 中秋节夜晚的聚会
三年前,依旧是这样一个冗长的夏天。辅导员在教学楼开完班会,学生会的人开始招新。我就坐在第一排,愣愣地看着一波又一波部长们进来,做着部门介绍与招新宣讲。
只记得有个学长皮肤很白,棕色头发微卷,鼻梁上架着金属框眼镜,说话时没有表情。而她身边的女部长个子很高,头发是长长的小波浪,笑起来超级温柔。
夏夜蒸腾的热气烘得我神思恍惚,宣讲内容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以至于最后拿到志愿表时,我傻眼了老半天:“刚才那个有点帅的学长,是哪个部门的来着?”
二字舍友就坐我旁边,睨了我一眼,透露着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的八卦。
面试来得很快,我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一面结束的那个晚上,舍友们接二连三收到二面通知之时,我却静悄悄地落选了。本以为就要与学生会失之交臂,没想到叮咚一声,短信姗姗来迟。
【同学你好,我们是学生会行政组织中心。请于明天晚上18:30前来专一427进行复试,收到回复姓名。】
……复试?
第二天军训结束,我火急火燎赶去面试地点。与前一天教室爆满的情况不同,只有两位学长学姐在场。而我向来脸盲,坐下很久才认出,这两位原来就是学生会招新那天,我唯二记住的,“没有表情”的学长,和“超级温柔”的学姐。
此刻,那位“超级温柔”的学姐正与我说着:
“其实昨天一面,三个志愿部门都应该去试一试。可是有些同学不知道,错过了机会。复试呢就是把错过一面的那些同学‘捞’起来……”
“没有表情”的学长接过话茬:
“我们部门是由两个部门合并而成的,一个主要负责办公室管理、财务报销等行政工作;一个负责学生会各部门的跟会、考核与考勤……”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说话时依旧没有表情,眼神却透过薄薄的镜片浅浅地投向我。我也只有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敢有太大动作,怕任何声响把他的声音盖过去。
“除此之外呢我们还会组织各种活动,面基、团建、部门聚餐,一起过生日,过圣诞节……”
“所以呢,你愿意加入我们部门吗?”
嗯……诶?我没来由地一惊。这么快,不用对我做进一步考核吗?
【请同学于明天18:30至专一113进行三面噢。】
三面顺利通过。加群改昵称,自我介绍,和所有部员和部长加好友,打个招呼,然后回归沉默,以同一个高糊表情包。
部门所有成员第一次见面也是个暑气未散的夜晚,中秋节。迅速洗完澡把军训服装换成裙子,我独自前往专一草坪。
草坪每个角落都聚集了人群,大家围着聊天,笑声四起。而我怯生生站在玻璃门附近,努力辨认,还是看不清。还是学姐发现了我,拎着一袋子小零食笑嘻嘻走过来,带我过去坐下。
短暂的自我介绍之后,无非是老生常谈的团建游戏,数鸭子、“我没做过的事”、数字炸弹,惩罚无一不是真心话大冒险……我说错了数字被惩罚时,那位学长在默默打灯。
黑黢黢的角落,只有他一处光源。这光源有些刺眼,刺眼到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坐在我对面的他就像个灯塔,而我是浅水滩快要搁浅的鱼。时不时看一眼灯塔的方向,等待着某场海流的回溯。
一边失落,一边心悸。
19年的中秋节没有月亮,总是黑夜,但并不昏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月亮。
02 迎新见面会 运动会 聚餐总在川西集市
学生会的日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趣。每周五的例会让我学会很多,偶尔一次的活动也能扩大朋友圈,结识许多人。我的性格正从社恐朝着社牛前进,并一发不可收拾。
十月中旬的迎新见面会,部门节目中女生要跳一曲《日不落》。或许是为了突破自我吧,没有任何舞蹈细胞的我被迫营业,从未缺席一次排练。
忽然有一天,学长来了。
草坪仍然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发散着点点光亮。部员们在栏杆处排练,他就穿着黑色风衣站在玻璃门外,耐心听着负责人汇报排练情况。
室内的灯光经过玻璃反射,把他们那片空间照得透亮。而我躲藏在暗处,一边跟着视频费力地练舞,一边忍不住将余光瞥过去。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一个在讲一个在听。时不时地,她的比划会触碰到他的衣角,而他似乎没有半点察觉。
同样在十月,为了多挣一些素拓分,我参加了运动会方阵。大一的我还没被社会的险恶削平棱角,爱说爱闹爱出头,与负责人交流如同兄弟对骂。社牛嘛。
正当我洋洋得意之时,他忽然出现,脸色不是很好。难道是在反感我占用了正常的训练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就像个气球被严厉的目光刺中,瞬间瘪了气。
我似乎成为了小说里的坏学生,以往的逃课行动都滴水不漏,只有这次发生了意外,被检察员抓个正着。不敢出气,只能独自消化,闷闷不乐。
运动会举办在一个明朗的晴天,广播里早早响起了进行曲。操场草坪和篮球场堆满了帐篷,帐篷上贴的广告千奇百怪。
学生会成员充当志愿者,除了自身参加的项目外,每人负责对接一位院内运动员,告知其参赛事项,递上面包与矿泉水。
部长和其他部员都各司其职,只有我看着任务分配表陷入沉思。我负责对接的运动员,他参加了两个男子项目和一个……女子项目?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与他沟通才知道,那是信息录错了。于是我跟完他的两个男子项目之后,便坐到操场最深处的草丛里,与其他部员瞎扯着趣事儿。
扯到高中谈得正欢,我瞥见学长的身影。他走过来指着花名册问我:他的项目都跟完了吗?
我故作矜持,很小声地“嗯”了一声。他居然听见,转身去找其他人了。我还待在原地,认真地想:或许他的听力范围比正常人的……极端一些?
两次部门聚餐我们都去了川西集市。地点就在学校对面商场二楼的尽头,走几步就到了。
关于火锅现场我好像已经丧失了所有记忆,搜肠刮肚能想起的就只有结束后,部长们带着我们在商场里转圈。去三福捏了捏兔耳朵,去名创优品喷了点香水。
没有停留多久,时间告急。宿管阿姨明确规定:十一点半不回寝室算晚归,要扣宿管分的。
全员加速冲回学校。晚风吹散了多余的热气,路灯下的影子幽幽摇晃着。快要分开了才想起没合影,找不到路人就用我的手机设置了延时。
回到宿舍才查看照片的我后悔极了。不该逆光的,路灯下一张脸也看不清。巨大的光源下,围绕着旋转的灰尘显得尤为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我也觉得我像个灰尘,躲在角落时平平无奇,接近了光便暴露出千万种缺点。我不够漂亮也不够优秀,不够坚强也不够勇敢。甚至不敢和他多说一句话,碍事的很。
到底是灰尘,不被需要的时候,风一吹就散了。
03 双旦晚会 述职大会 留部 or not?
我大一那年,恰逢最后一届可以命名为“双旦”的晚会。规则依旧是每个部门出一个节目,不同的是这一次,负责人是我。话剧《孔雀东南飞》,我担任编导,顺带饰演陈公子。
舞台呈现并不是很好。主角焦仲卿和刘兰芝的小蜜蜂出了点问题,声音小到轻易被背景音乐盖了过去。被分配到最好的小蜜蜂的陈公子,演到一半却忘了词。
整个话剧表演显得混乱而含糊不清。谢幕时所有成员站成一排合照,台下有奚落的掌声。我有点难过,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事。
其实那么多次排练,随便选一个都比这次的效果要好。可是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呢。
与双旦晚会一同到来的是终期述职,在一个空调开得暖烘烘的报告厅。大会开始前不久,我被下发了任务:跟着部门汇报切换ppt。
多简单的任务呀,只要在轮到我们部门述职时坐到第一排,对着准备好的电脑和ppt,根据部长们所说的内容,像个机器人一样点击——翻页就好。
很遗憾这个机器人是我,掺杂了些许人类意志的假冒伪劣产品。
暖风把这个房间烘烤得像个蒸笼,而我就在这样的蒸笼里,灵魂与肉体分离,眼神从台上身着正装的部长们挪到正在汇报的他身上,逐渐失焦。
直到学长讲着了好久回头一看:ppt怎么还停留在第二张?他示意我鼠标点一下,我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大事不妙。我搞砸了部门述职,他一定很生气吧。
仔细想想,与他有关的,似乎都是一些令我心悸而失落、心动又沮丧的瞬间。如果每一次遇见都是一场结业考试,那我没有一场是合格的。
我以为一切才刚开始,我还有大把时间去改变——去补考,交上我认为最满意的答卷。可是谁也没料到,疫情突如其来,本该有的经历与可能都付之一炬。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在想,如果大一下学期没有疫情,我们按时返校,学生会各部门的运作一如往常,我是否可以更快一些成长,更早一些变优秀,也更有理由留下,更有资格与他并肩。
可惜这样的假设不存在呢。
20年5月,学生会换届。那位学长留下,成为三位主席之一。
我也留下了。
【同学你好,恭喜你顺利通过第二十一届部长团面试,现拟录取为综合事务中心副部长,收到请回复姓名,并+QQ群xxxxxxxxx。】
04 成为部长 素材捕捉器 很多很多次例会
部门设置每年都在变,而我当部长那年,原先的部门再次消失。我成为综合事务中心的副部长,受另一位主席的分管。我意识到,我被调剂了。
好在学生会内部发生大变动,被调剂的也不止我一个。大家都在新旧部门与应担职责中探索,在探索中慢慢接受这个既定的现实。
比起大一时期我的横冲直撞,大二的我与部门有了更深的羁绊。消除了一些自我的元素,我开始担起学姐的责任。我也学会了照亮别人。
部门任务分配结束而我似乎仍有空闲,便自觉担任起小部员的情感顾问。尤其当我无意得知某些相似的仰慕,而结局通往不尽人意的结局时,那种夹带私货的劝说几乎声嘶力竭。
“千万不要贸然喜欢学长!喜欢了也不要表白!”
为什么非要劝阻呢?我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或许深海的鱼不需要光亮,仅仅依靠幻想也能生存吧。
我是个写小说的,而他是我的素材捕捉器。只要我与他还有交集,小说就能继续写下去。
“我望向他,和平时的休闲风穿搭不一样,他今天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棕色卷毛往旁边,露出额头,还有更显优势的桃花眼。
“日常办事搞得这么正式干嘛,有病。”
“有阵风经过我,然后缓慢地吹向他。微卷的棕色头发微微颤动,他眨眼,瞳孔里印出我身后的橘红色黄昏,天边翻滚的云彩像一幅梵高的油画。
“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咕咚’一声。我抿紧嘴唇。
“今天的黄昏有些过于好看了。”
“可能是刚好走到了路灯下面,我看见他的深色眼瞳不灵不灵的,好像住着一片星海,而我在他眼里小小的,像银河探测器。
“探测什么呢?
“是喜欢吧。”
许多许多个例会日碰撞产生细小的交集,由细小交集发酵出的无数可能,就是我的幻想时刻。
9月17日晚上,所有部长和主席来到办公室,为第二天的迎新活动准备新生礼包。距离通知时间还有一阵子,提前来到的部长们有说有笑地聊着,气氛松散而愉悦。
同样留部成功的三字舍友①号就坐在我对面,撑起下巴昏昏欲睡,与某表情包的场景如出一辙。我心下好笑,下意识举起手机准备拍照。
画面显示出来时,我却心思一转,调低了屏幕亮度,把镜头慢慢挪向他。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眼神投来的那一瞬间,我不知所措,只好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拍三字舍友①号。
还有一次我刚从校外回来,还穿着白裙与毛衣,没来得及卸妆就匆匆去开会。在专业楼廊道遇到熟悉的部长,于是我们边走边聊着Access好难。
电梯人员已满,我们就在电梯口等下一趟,边说边笑,忘记了按上行键。他的白色衣袖就那么掠过我们,带过一阵微风。
原来他一直跟在后面吗?
20年的初雪来得很突然,那是个周末,例会日。纠结好久还是花半小时化了妆的我,快要迟到了。前一秒还在雨里奔波,下一秒,雨变成了雪。
路灯下的雪纷纷扬扬,让人对一切浪漫时刻都有了期待。即使这种时刻,很多时候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到办公室时人还没来齐,扑面而来的暖气弄花了眼镜。周围人在讨论着没有遥控器该怎么关空调,而我把眼镜摘下细心擦拭。他还没来。
05 被讨厌的勇气
“化妆一小时,出境十分钟”已经成为我的惯例,实在不行也要戴个口罩。总之见他不能素颜。我就这样小心翼翼度过很多个周末。
忽然有一天,他官宣了,女孩是他分管部门的部长。性格温柔,长相美好,风格与我完全不一样。或者说,是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可能初次相遇就有了好感,所以在换届的时候才毫不犹豫,选择接管有她的部门吧。噢,我差点忘了,他从来不需要我啊。
任何有其他人参与的活动,他都选择与其他人交流。需要部长配合完成的工作,他也从来不找我。有时候路上遇见,我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佯装无知,他就已经移开了目光。
有一次部长考绩,他误把评分表发到群里。然后我就很突兀地看到,他给我的分数在所有部长里,排在倒数第二。
我似乎被讨厌了,在把“喜欢”说出口之前。
后来的我仔细想想,他对我的厌恶,其实在最开始就露出了端倪。
比如19年夏天还没溜走的时节,三面那个晚上有无领导小组讨论,轮到我们小组时,恰好有同学进出教室,于是年老的门哐当哐当响了好久,盖过了我们的陈述。他有些恼怒,让我们从头开始,再来一遍。我紧张之下忘记了原本说的是什么,额头直冒冷汗。
比如19年秋天刚探出了头,例会出了点小意外,我没拿到部门跟会的表格。部长们让我在某个夜晚去领一下。长长的廊道,他把一叠表格交给我,嘱咐我每次例会用一张就可以。我盯着他的眼睛愣了会儿,直到发觉有些许不耐烦出现在眼底。
比如19年秋季运动会,排练方阵时,一位小部员与他产生了分歧,气氛渐渐凝固。我尝试劝慰那位部员,以轻松的话语活跃气氛,却失败了。但凡我当时瞥一眼他的脸,只要一眼,就一定能看见漆黑的夜色中,他冷淡的眼神。
比如20年居家学习,他在群里发:“青年大学习大家记得做。”我很积极:“我做了三遍!”过了好一会儿,他回:“你说巧不巧,那个人就是你。”原来我填错了信息。
比如20年秋天,某次大型活动结束后,他请所有留任的部长喝了奶茶。轮了一圈,最后一杯给到我。不记得那是不是他脱单之后的请客,只是从未大半夜喝奶茶的我在那天晚上失眠到凌晨三点这件事,让我耿耿于怀很久。
比如21年初夏,党建100周年晚会,我和三字舍友①号穿上院服前往。他也来了,作为学生会的记录与写稿人员。唱国歌的时候,摄像机的镜头就那样怼着我。后来学生会的公众号除了推送,那么多张照片没有一张里有我。也许他聚焦的是我舍友吧。
太多太多,多到我甚至可以回答那个知乎提问: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什么体验?
——需要很多很多勇气,才能继续喜欢下去。
06 是因为十八岁
谁的大学生活里都会遇到这样一个学长。聚焦了青春小说里的光芒万丈,也承载了不为人知的玻璃碎片。
幸运的话夏淼淼遇到了梁又年,不幸运的话夏淼淼孤独终老。
我就像深海的鱼,常年生活在没有人知道的海域。偶尔被汹涌的浪潮推至浅水滩,望了一眼高耸的灯塔,才体会到深海是多么幽暗。
大一的我执着于制造偶遇,渴望被他记住,却被他厌恶;大二的我近乎透明,只敢躲在远处观望,却被他遗忘。
回归深海的我总是沉溺于幻想,黑暗阻隔了所有光线,我只能远远遥望着灯塔的方向,等待着某场路过的海流,将我托起。
一边沮丧,一边心动。
那是一场盛大的暗恋,表面看来无声无息,谁也不会注意到有涌动的暗流隐藏在海底。
从大一到大二再到大三,从部员到部长再到退部,由此而形成的一系列朋友圈与关系网络中,没有一人知道这件事。在众多场合中把他当作陌生人,已经成为我的膝跳反射。
而现在我将这些公之于众,也与他无关。这些记忆承受了岁月的更迭与时光的美化,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模样。
现实的他与幻想的他逐渐分离,与我成为三条线,一经离别,永不相交。
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人,就让他在幻想中沉溺吧。
想起大二那节语文课,蒋老师提到苏轼与唐婉时说:“时间过去很多年,你十八岁喜欢的那个人,难道就不喜欢了吗?”
“其实不是,他永远存在于你的记忆里面,你的十八岁。”
是因为十八岁,而不是因为他。
我曾在推送里写道:“有时我们会在某一瞬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爱慕了一个男生很久。其实那并不是长情,只是生活太无趣,那些代表着青春的小鹿乱撞,是朋友之间百无聊赖的谈资。“
正是朋友之间小范围却大胆的反复润色,我才能在时间的过树穿花之间,记住这些零碎的小事。小到微乎其微,除了我没有人在意,可他毕竟充实了我的十八岁。
比如19年晚秋,运动会结束之后的学生会聚餐,灯光把餐桌照得暖黄。巧的是他又坐在我对面,放松了表情,神态有微微的醉意。大家都在拍举杯,只有我在拍他。而后他带领我们去向各部门和主席敬酒,那些名字我一个也没记住,只觉得包厢真热啊。
比如20年夏天刚开学,我和三字舍友②号去中院拿快递。开学季的人潮最为汹涌,而我们穿梭在其间,互相搀扶着,像两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经过水果店时,她忽然用力晃动我的胳膊。还没反应过来,他与我擦肩而过。
比如20年秋天,党校培训结束,我匆匆忙忙化了妆,去专业楼组织运动会跳大绳。“跳——跳——跳——”正喊着节奏,发现他来了。于是我继续喊:“跳——跳——跳——”想着幸好化了妆。悄悄把他写进推送,小部员看见了小心翼翼地问我:“这个人是不是其中一个主席啊?”我立刻否认:“当——然不是了……”
比如20年冬天,某个意外发现让我惊呼:“我去,他赞了我的说说!”二字舍友迅速赶来捧场:“好耶!四舍五入谈恋爱结婚了!”
比如21年春日的某天,我和三字舍友①号刚从中院拿快递回来,走在那条樱花小路上。三字舍友①号蹲下系鞋带,我就摘下口罩呼吸了一把新鲜空气,一边像厨师托着餐盘一样单手托着快递盒,一边催促道:“你快点……”正想上前推她捉弄一下,余光中瞥到学长正朝我的方向走来。而我素面朝天,定格在原地。
比如21年暑假,听闻他分手的消息,我立马与三字舍友②号扬言:“我要追他!”舍友吃了一惊,表示支持。五天之后,我回道:“我不追了,好麻烦。”这位三字舍友②号终于憋不住笑了,说:“当时我就感到奇怪,你作业不够多吗?你不够忙吗?想什么呢……”
比如21年的万圣节之夜我在宿舍偷懒,没和三个舍友一起去看电影,等她们回来却被告知:“你应该去的!猜猜我们偶遇了谁?”答案很显然。
比如21年冬天,有场火锅局的参与者恰好大半都是学生会的。于是在中苑三楼暖黄的灯光照拂下我们奋力地吐槽,提到他的关键词都是“老干部”,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比如22年夏天,三字舍友①号去音乐节偶遇了他,当即在宿舍群里向我汇报:
三字舍友①号:@我:你学长请我喝了一杯coco
三字舍友②号:@我:你学长请她喝了一杯coco
二字舍友:@我:你学长请她喝了一杯coco
我:?
三字舍友①号:@我:放心,我没和他一起过音乐节
三字舍友②号:@我:放心,你学长没和她一起过音乐节
二字舍友:@我:放心,他俩没一起过音乐节
我:@二字舍友:我扎死你.jpg。
比如22年某个很平常的下午,三字舍友①号告诉我,他考公上了岸,走到了万物的尽头。一直到他毕业,我们都没有再相遇。
我怀念的是这些,而不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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