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

一

最近科里的人都在私下议论要提拔一位副科长。消息绝非空穴来风，科长姓付，年纪有些大，提拔一位助手，好好锻炼一下，为以后打算。

夏冰这两天有些兴奋：他是付科长心目中副科长的最佳人选。据说，在某一次酒后，付科长把这个消息漏给某些同事，然后，消息越传越掷地有声：任命文件都写好了，就差盖章签字了。

下午6点钟刚过，被付科长叫进办公室喝了杯茶。茶也是好茶，苦涩后有点甘甜。夏冰的心在走出办公室之后终于踏实了：那个消息是真的。这是他用三年的辛苦换来的，想想也算值得了。

刚刚回到宿舍，电话嗡嗡地响起。夏冰一扫：同事老赵。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用脚丫子也想得到，不是开会就是加班。他刚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开会是不太可能了，那只能是——加班！

反复几次之后，夏冰还是不情愿的拿起电话：

“赵哥，啥事？”

“夏冰，临时接到通知，明天总部来人，领导要求我们把办公室卫生打扫一下，交给你了啊，兄弟。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啊。”

夏冰能想象得到老赵那副妻管严的虚伪的样子。

“赵哥，我……”

“兄弟，你得理解我。媳妇在家里看孩子不容易，作为男人不得多分担分担啊？为了家庭，为了妻儿老小，这是男人的责任，等你有了女朋友，结了婚，有了孩子，也会明白的。下回有事，哥哥好好给你上一课！”

“好吧。我这就去。”经过老赵的一番苦情论之后，夏冰又一次缴械投降。老赵的话仿佛有种魔力，让人同情、无从辩驳，却又无法理解。

工作三年，加班对于夏冰来说已成家常便饭。等到他发现自己做了许多额外的工作时，早已抽不出身——当初为了方便住的宿舍，已经成为“理所应当”的加班便利条件。或许，提拔他的原因也在于此吧。

反正就快熬成婆了。夏冰安慰自己。

二

老赵也不老，就是年龄比科里其他同事大点。

相比夏冰这些刚毕业就入职的新兵蛋子来说，老赵的经历更加丰富。

传闻，老赵集团有人。

为啥不在集团待着呢？

“因为离家近啊。”老赵向来喜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老赵喜欢和科里这帮兄弟们亲热，聊天喝酒无一不通。当然，老赵更喜欢跟经理们在一起聊天。他可以随便找个话题：从天文地理，到兴趣爱好，无一不晓。

老赵不喜欢科里的具体工作，什么编写材料，什么制作总结报告，他统统都不擅长。不过，他有一门本事：光明正大的退掉本该属于他的工作。他的理由往往不讲道理，却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同事们也颇有微词，只是不愿意打破这种微妙的和谐关系——就连科长也都“习惯”了，作为下属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

老赵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老赵依旧我行我素，好像在用行动告诉大家：“我不在乎。”

三

付科长手里准备着两份报告，一份是夏冰的，一份是老赵的。

三年来，夏冰的工作态度他是知道的，拿着底层员工的工资，干着超出本分的工作。

很多时候为他省去不少的事情，他曾无数次的表扬，也几次许诺夏冰要给他一个“交待”。三年了，也该兑现了。

老赵，他了解的“传闻”更加真实可靠。若不是某些不可抗力，作为直属上级，对于同事们的意见又怎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呢？

他拿着两份报告，本希望会是夏冰来做这个副科长的，那样他的工作会更加轻松。可他又认为十有八九这个职位会是老赵。他来这里或许只为在履历中加些砝码而已。谁让他只是的科长，有些事情还要“量力而行”的。

他在老赵的报告里写着：工作能力突出，善于沟通。说白了，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一切都是废话，一切又都是升职的条件。

有时候他这个科长也很佩服老赵：游走在规则边缘却从不越雷池一步。

还好，夏冰让他省心——好糊弄。三年了，按照职场上的生存法则，夏冰依然是个新兵蛋子。

新兵蛋子就必须受点欺辱，尤其“他爸也不是李刚”。

四

夏冰失望了——在任命文件正式下达的那一刻。他细细想来昨天科长跟他的谈话，还真没有一句确认他是副科长的的话。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先入为主的一厢情愿罢了。

最最可气的是，还要装出一副由衷祝福的大度样子。老赵请客那晚，夏冰喝得很多，笑得也很难看。

那晚，夏冰也想了很多，他不想再住宿舍了，那个宿舍，在很多问题上，都是罪魁祸首；他又想买辆车，随心所欲的来来回回，这样也会更加随意；他甚至想过去找科长，找经理控诉，想过辞职重新来过。

不过，这些都随着第二天的酒醒消失无迹。他夏冰说白了，对于任何公司而言都不是一个必要选项。待在这里，至少不用重新开始。待在这里，薪酬至少可以有个保障。

五

一年后，夏冰最终还是脱颖而出，当上了副科长。

科里聚餐，为了庆祝夏冰，更为了给赵副科长送行：不久他就要去集团任职了。意料之中，早晚的事。

付科长家中有事，没有参与这次聚会，就由夏副科长代表了。夏冰说不上多么高兴，一年来他改变了好多。比如：他仍然住着宿舍，可加班的任务都交给了新入职的“新兵蛋子”们；他还会学着老赵的语气，讲一些“不讲道理”的道理。当然了，他也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可谁又会在乎呢？

没过几天，老赵走了，夏冰还在。

夏冰还交了个女朋友，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每每谈起女友，夏冰时而幸福，时而烦恼，只不过同事们谁都没见过。

或是老赵没走，夏冰却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