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傻的“剩仙”

剩仙是谁？她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她出名到整个村子都认识她，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身世显赫，相反，她有些许痴傻，看到人会傻呵呵的笑，看着很诡异。她家里的人恨不得没有这个女儿，省的她给家里丢人，身上经常带着伤蹲在大街的某个角落里，她的伤有的是家里打的，有的是看她不顺眼的地痞流氓们打的。

村子里的小孩们看到她经常会被吓哭，每次他们不听话了，家里的大人们就会说：“不许哭，再哭就把你丢到剩仙那，让 你去跟她做伴！”这样的话来吓唬他们，每当她们听到这些话，立马就不哭了，生怕真的会跟剩仙去做伴儿。我就是这些小孩中的一员，从小就被大人们这么吓唬着。

但其实，我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是靠自己臆想，应该是红嘴獠牙那般特别可怕的样子吧。

有次村里赶集，我跑在前面跟哥哥玩闹，让他来抓我，并没有时间看前面的路，跑着跑着，我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我抬头一看，一脸污垢，一双眼神空洞的眼睛，但是还冲着我呵呵呵的笑，我并没有很害怕，就是好奇，这个人为什么冲着我笑，还抱着我不放，我妈妈看见了，立马吼她，一把把我从她手里夺过来，骂了几句，还跟我说：“她就是剩仙，你可得离她远点！”然后就抱着我快步向前走去，我趴在妈妈的肩头往后看，她还在冲着我呵呵呵的笑，不知道是因为我当时小还是什么，我并没有觉得害怕，唯一我觉得，她身上稍微有点臭臭的味道而已。

回到家，我就问家里的大人，关于剩仙的事儿，缠着妈妈问，问完妈妈问爸爸，他们都把我当小孩子，没有很认真的回答我，后来我爷爷就跟我说：“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慢慢的在长大，上了小学之后，听村里的大人说，剩仙结婚了，嫁给的还是个地主的儿子，叫王一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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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他们家，离我们家特别近，有一次放学，我误打误撞的就跑进了他们家里，很小的房子，嗯，，，很破的房子，不是地主家吗？怎么会这么破？屋里出来个老爷爷，拄着拐杖，身上充满着尿骚味儿，然后接着又出来个女人，虽然她洗干净了脸，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剩仙，他对我说：“刚放学啊？进来玩会吧！”

出于好奇，我就进去了，进去一看，屋里黑黑的，特别脏，锅碗就摆在地上，直对门口的，有一张在这个屋子里显得特别突兀的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好多好多毛笔，好多好多宣纸，我问：“爷爷，这些都是你的吗？”他说：“是啊，喜欢吗？可以挑几件走，反正我在这世上也待不长了。”接着就长叹了一口气。

我说：“真的吗？我好喜欢这些毛笔啊！”他看了看我，说：“嗯，有眼光，这些都是好家伙，来，爷爷给你露一手！”接着他就摊开一张特别大的纸，虽然拄着拐杖，但当他拿起笔，往宣纸上写字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并不属于他这残障的身躯，笔下生锋，很快的就写好了，我那时候小不懂，就觉得写的很好看，收起来，然后挑了几件物什，就走了。

后来，我就经常去他们家玩，帮他们洗碗做饭，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是村里的孩子，上了学基本就什么都会做了，给他们讲笑话，听老爷爷讲过去的事儿，经常剩仙都是蹲着听我们说话，然后嘿嘿嘿的傻笑，我问老爷爷：“她是你的媳妇儿吗？”他说：“是啊。”“但别人都说她是傻子。“年纪小的我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他望着她，待了好长一会，长叹一口气：“哎......"接着说：”什么傻不傻，做个伴吧，我不嫌她傻，她也没嫌我老，没嫌我没钱还瘸啊。一起能吃饱饭就好了。“我看着屋里放着的鸡鸭鱼肉，屋里虽然破，但是吃食上面，确实很丰盛，当时并不能体会到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谁也不嫌谁，公平的很。

时间很快，我很快就上了县里的高中，在此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了，也慢慢的把他们淡忘了。

等到我终于把他们想起来，也是我高三了，好不容易放假，对他们的现在的生活很好奇，就去他们的房子找他们，等到那，房子早已经没人住了，里面长满了杂草，栅栏还是那个栅栏，但用手一碰，就会不堪一击的马上倒。我朝屋子的方向望了很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个遗憾。

我跑回去问我爷爷，问他还记不记得傻剩仙和王一亭，我爷爷说：”王一亭早死了，死了很长时间了。“”那剩仙呢？“我问。”她毕竟还很年轻，就被她们家里人带走了。“我说：”哦，对了，王一亭不是地主家的儿子吗？家里应该很多钱吧，为什么当时会住在那么破的一间屋子里，怎么又娶了剩仙啊？“我爷爷说：”他是地主，家里是有点钱，但是，那会地主早被查封了，他本来不是我们这的人，他姑是，他是逃到这来的。“我问：”他不是念过书吗？看他妈呢家里很多书和毛笔，为什么会选择娶一个痴傻的人呢？”我和爷爷就这么一问一答，“他是认字儿啊，但是当时的社会那么多事儿，他又那么大了，不能不结婚，但是没人跟他，他不就只能娶个傻子。”我说：“哦，那他死后的钱呢？”我爷爷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他的钱能给剩仙么，早被剩仙家里人瓜分完了，剩仙个傻子，肯让她拿钱么？”

.....

听完我爷爷跟我说的，胸口闷闷的，在街上逛了好久一会才回家。

有一次，我碰巧在街上又遇上了剩仙，她好像又回到了，我小时候撞到她身上的样子，眼神更加空洞，身上带着新的旧的伤，散发着一股臭味，不同的是，她已经不会朝别人傻傻的笑了。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但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想起她，蹲在我跟那个王一亭老爷爷身边嘿嘿嘿傻笑的时候，她那会变胖了点，很干净，她那会，是很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