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启明刚现，与鹤站在驿馆外头，冷君言走过来，低声叫了：“师傅。”与鹤回头，叹口气：“我对不住涣涣。”冷君言将昨夜那女子递给他的信拿出来，说：“师傅，您就没有感觉对不住我吗？”
与鹤接了之后打开读了一遍，问道：“没有了吗？这信上写的东西有谁不知道。”
冷君言面无表情。
与鹤痛心道：“你娘将你交给我的时候没说过你是中过风面瘫的。”他摊开信纸，指给冷君言：“信上写史少舷是谦池国六王爷，因酷爱练武，独自离开王宫来到荒山成立天风门。当时收养了几个孤儿为弟子，永洵国遗孤洛意是他最喜爱的弟子。这些玩意儿谁不知道，你是不是没使劲，那公主没告诉你关键的东西？”
冷君言沉默了好久，在与鹤认为他是不是已经生气了的时候，突然开腔：“为什么是我？”
“那史桃桃喜欢你。”与鹤说，“我这不是看你对涣涣无意吗？正好让她断了念想，一举两得。”
冷君言问：“当年，师祖为何传位于您？洛意不是他最爱的弟子吗？”
与鹤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只当他是不懂，就解释了一下：“师傅可能知道了洛意跟永洵国有关，所以提早立了传位的文书。云骞是在我之后的第二位继承人。后来我们弟兄，就我一人回去了，真是做着山大王也觉得寂寞。”他低下头，似是不太愿意回首往事。
“史桃桃会跟我们进西北荒漠吗？”冷君言抬头望了一下二层，那儿是几位姑娘住的房间。
“我是放了消息要进西北找玉玺的。谦池国不想永洵国复国，铁定要跟来。恰好这二公主对你有意，就闹着要来。她父亲派了不少武林高手护着她。”
“除了想在我姐夫之前找到玉玺，我还想顺便弄清楚当年师兄弟们罹难的事。”与鹤收起了嬉皮笑脸。
“沙泠说他父母不是找玉玺，是找他的孪生弟弟。师傅为何从不提起？”
“沙泠的弟弟沙悬，的确就在西北荒漠。”与鹤严肃地说，“可是我笃定他们不会找到沙悬。”
冷君言没有问下去，他突然笑了起来，可笑意冷冰冰的：“师傅，您对我委以重任，却要把门主的位置传给阿穆。我爹娘当年是欠下了多少债。”
“没有，没有。”与鹤摆摆手，“你娘要随你父亲出海，就把你交给我了。之后的事，唉，你也知道的。不过，你娘亲是真的很美，你很像她。”冷君言知道的是，三岁进山后不久，他的父母就在海上遇到了风浪，随着大船沉入海底了。他对他们没有多少记忆，因此也不哀伤。反正荒山里的孩子都是这么寂寞。
太阳升高了一些，与鹤一行再次整装待发。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驿馆门口，准备前往内湖，后头忽然有人欢喜地叫道：“冷君言！我们与你们一道走！”
众人回头，见为首一个圆脸的大眼睛女子小跑过来，她身后跟了一溜练家子，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
涣涣是知道的，昨夜里她见过，那个谦池国二公主，对冷君言满心的喜欢。虽说此刻冷君言的温度还在，他身体的香味还萦绕鼻尖，可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再不抽离，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天风门的各人心知肚明，皆暗暗地带有同情地望了涣涣一眼。尤其是阿尧，经历上一回被吕梦利用，气得他大锤胸口。他的拳头握紧了，额上的青筋也若隐若现，多娘忙挽住他的胳膊。冷君言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阿尧，这是谦池国二公主，师傅有令，我们需以礼相待。”
沙泠冷笑：“谦池国与我们有何干？就不说你们没一个是谦池国的国民，像我这个永洵国的遗孤，对她更是无需客气。”
冷君言扫了他一眼：“因为师祖是谦池国的六王爷。我们敬的是师祖。”
沙泠连看都不看他：“去他娘的谦池国，你慢慢敬去吧。雨菲，带上妹妹，我们打头阵。”雨菲点头，搀着涣涣就往前走。
云骞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毫不犹豫地撇下沛轩，大步向前。
“涣涣。”云骞微笑着走上来，“我替你背琴？”
涣涣摇头：“不重。”
“给我编好曲子了吗？”他是不及冷君言的五官精致，可削眉大眼，也不输荒山上任何一个男子。
“云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涣涣这边挽着雨菲，扭着头说，“你和我师傅谁比较厉害？”
“我！”云骞哈哈笑起来，“你师傅是水平最低的那个。所以你只管编曲，余下的事我来考虑就好。”他摸摸涣涣的头，那黑亮的头发乌油油的，他想象着散开如同瀑布的模样，半遮掩着的涣涣，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行，我放心了。”涣涣笑起来，“我编好了，等上了船我给你弹。”
云骞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腕：“不要想别的。”
涣涣看着他，心中却泛不起一丝羞涩或是抗拒，因为除了身后那个——永远都不会站到她身边的那个人之外，似乎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再有色彩了。原来人每次只能对着一个人有感觉，说是又多爱了一个，分明就是对旧人无意了而已。
冷君言似是看到了云骞牵住了的涣涣的手，可他很快就将目光投向远处，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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