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铃铛作为一只猫妖，常常被其他的姐妹嫌弃没梦想。它们这一族虽然没别的妖族那么强大的法力，但却也算是三界的明星一样的存在，毕竟谁能对一只猫猫说不呢。

而铃铛，作为一只白白绒绒，眼睛蓝湛湛的大胖猫，本来是个应该出山找个富贵人家，好好享受猫生的命，却偏偏懒得要命，整天躲在山里混吃等死。

铃铛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知道自己每天困了就舒舒服服地在落叶堆里睡个懒觉，醒了在山坡绿油油的草地上打几个滚，要是饿了，山下的土地庙虽然不大，但是什么好吃的都有。那庙虽然看着墙也斑驳了，柱子还被老鼠啃了个大洞，但神奇的是每天都被人供了很多好吃的，春天有嫩嫩的蔬菜，夏天有清甜的瓜果，秋天最棒，可以吃到黄澄澄的大闸蟹，到了冬天，还有肥大的开江鱼。铃铛一边啃着大西瓜一边好奇地瞪着庙中间摆着的那个泥塑，因为年代太久，塑像面容已经模糊，猫族大人说这里供着的是土地神，他护佑着这片土地和人民。难怪，这位大人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一定累得很。铃铛的眼神不由得虔诚了几分，临走前想了想，把啃完了的西瓜皮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扔到了庙外。

铃铛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舒舒服服地过完自己漫长的猫生，没想到扔完西瓜皮后的第二天就出事了。她的姐妹芭蕉突然从山下跑了上来，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不安，连毛色也因为奔波而变得黯淡无光。铃铛好奇地看着芭蕉狼狈的样子，贴心地帮她舔了舔毛：“芭蕉，你怎么从人家家里跑回来啦？”

芭蕉叹了一口气，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铃铛你在山上消息都封闭了，山下的镇子爆发了瘟疫，好多人生了病死掉了。我家那户，本来家境是不错的，但是男主人偏偏也得了病，最终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我照顾他直到他病死，现在无处可去，只能回来了。”

铃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头一次看到芭蕉这么沮丧，可自己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安慰她呢？

铃铛挠挠头，决定去问问长老猫大仙。猫大仙住在山顶的房子里，房子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萝和紫色蔷薇，铃铛每次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找到房子的门。猫大仙正在躺椅上小憩，听到铃铛的汇报后慢悠悠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端详了铃铛一会儿，复又缓缓合上。铃铛急了：“长老，瘟疫要是控制不住，会有更多的猫猫无家可归的，您老也睡不了好觉！”

大仙轻轻笑了两声，这次两只眼睛都睁开了，金黄的眸子里面的瞳仁聚成一条竖线，盯得铃铛浑身不自在。铃铛自觉失言，赶紧低下头给大仙捶腿。

大仙翻了个身，橘色的大尾巴轻轻扫开铃铛的手：“我年岁大了，这种事情没有力气管，既然铃铛你来了，那你去解决吧。”

“啊？”铃铛还没反应过来，整只猫就被扫出了门外。

这可以怎么办啊，铃铛哭丧着个脸往山下走，远远地破庙在向她招手。对了，她眼睛一亮，去找土地公公，他总会想办法。

可是要求他办事，总不能空着手吧。铃铛挠挠头，有了。她解下颈间的小铃铛来。这两个黄铜小铃铛，摇起来叮叮当当动听的很，是她从小被长老送来的小饰品，她一直当成宝贝戴在身上。她没舍得两个都拿出来，只解下来一个攥在手里。世界上最会唱歌的小铃铛，土地公公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人们过得并不好，今天土地庙里的贡碟上空空如也。铃铛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同样空空如也的小肚子，苦着张脸，将小铃铛轻轻放在盘子上。她闭上眼睛对着泥塑低声祈祷着：“土地公公，您最神通广大了，让一切都变好起来吧。”

2.

铃铛睁开眼正准备转身，却看到头顶一段白皙的手臂，直直向盘中的小铃铛伸去。“哎，你别抢，这是我给土地公公的。”铃铛赶紧飞身抱住那只手，拼命叫道。

“咦，这只猫也怪可爱的，还主动凑上来。”清朗的男声带着笑意，好像一只羽毛轻轻搔了搔铃铛的耳朵。手臂的主人将铃铛转了个身，仔细端详着这个小胖猫。铃铛也睁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迷迷糊糊地想道，原来漂亮的人类长成这个样子吗。以前猫族大人讲的故事里男主角剑眉星目身材颀长，应该也不过如此。最好看的是，这个人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令铃铛心脏乱跳，她还以为天下所有的人都长成土地公公那个样子嘞。可惜，帅哥脸上怎么有个红肿的伤口，看样子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帅哥穿着白色的衣服，仙气飘飘，身上还带着佩剑，想个侠士，帅哥右手还托个盘子，上面摆着三片西瓜，像个店小二……铃铛咽了口口水。

帅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好像读懂了铃铛眼里的渴望，将手中的西瓜凑了上去。

仅仅是轻轻触到了嘴巴，铃铛就尝到了西瓜汁液的清甜，本来还在负隅顽抗的铃铛立刻缴械投降，狼吞虎咽地解决掉了三片西瓜。

帅哥轻轻摇摇头，似乎在嫌弃什么，铃铛也跟着摇摇头，因为眼前男人的身影似乎变得愈加模糊起来，摇头无用，她只隐隐约约听到帅哥低声嘟囔一句“这样能吃，以后的怕是要破产”就彻底昏了过去。

待到铃铛彻底醒来，她眼前的画面已经换了个模样。雪白的墙壁，朴实的床幔，看样子她好像躺在了一张床上。铃铛翻了个身想调整一下睡姿，却被映入眼帘的一段雪白藕臂吓得差点跳蹿起来。可谁知她愈往后躲，这手臂竟也恬不知耻地跟过来。铃铛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她低头看向被子里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远处传来帅哥悠悠的声音：出来记得穿上衣服。

她铃铛，竟然变成了一个人？

铃铛记得猫大仙说过，只有最勤奋的小猫才有机会修炼变幻人性的法术，而她铃铛从来不曾勤奋，更不曾有过成人的奢望。铃铛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挪下来，挣扎着向房间四周走去。床边的椅子上早已经贴心地放好了衣物。铃铛不会穿衣服，像披床单一样乱七八糟地围了一身。窗前摆放着个梳妆台，她凑过去好奇地往桌上的镜子里一瞥，那镜子里一个杏眼圆腮，看着娇憨可爱的少女也在愣愣地望着自己。

男人见铃铛狼狈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又免不了笑了一通。他在门外已经等了半天，虽然做好了小丫头不会穿衣服的准备，却仍在看到结果后被“惊喜”了一下。却不防小丫头瘪着嘴，突然一脸难过地哭了起来。这下他可是慌了神，连忙提起袖子擦了擦小丫头被眼泪濡湿的脸。

铃铛着实委屈得很，先是被骗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被人当做笑话一样作弄，她明明昨天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猫窝里，今天就遭了偷懒的报应，要是她平时好好修炼，今天就一定要把这个男人狠狠揍一顿。

男人想了想，伸出手帮铃铛整理衣服。这个人的手指真好看，指节长而直，皮肤白得透明，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血管。他的指甲被仔细地修理过，不像自己的，铃铛下意识地背过手，自己总喜欢咬指甲，坑坑洼洼的，没有一点小姑娘的精致。男人并未作出什么冒失的举动，反而一板一眼像是在整理心爱之物，铃铛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抚平衣服最后一处褶皱：“好了，这下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

“我叫余晏”男人蹲下来，真诚地望向铃铛尚噙着泪水的眼睛“我知道你叫铃铛，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3.

铃铛最终还是留下来了。余晏好像是个城里来的医生，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查清楚瘟疫的来源以及根植的方法，想到猫大仙推给自己的任务，现在铃铛似乎没的选择。

不过铃铛一直很好奇的是，为什么余晏要留下自己。

两人吃过午饭，便出了门去。两人此时正在山脚下的百源镇，只是城内已无铃铛在山上窥见的那般热闹光景，街上到处都是歪倒的招牌，大多数店铺都被紧紧锁着，门上落满了灰尘。鲜有行人，唯一碰到的是位用破布掩了口鼻，眼神堂皇的女人。

铃铛赶紧拉住她：“大婶，您知道城里的医生在哪里吗？”

女人连忙摆摆手，大力甩开铃铛，飞也似的逃走了。

余晏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麻利地跟了上去。只见那个女人左拐右拐，像条泥鳅一样拐进了一个小门里，果然门里的院子升腾起一股草药的气味。铃铛嗅了嗅，立刻被苦得拧起了眉。她偷偷地瞧余晏，虽然他并没对药味有多抗拒，但好像在思考什么，一脸严肃。

两人进了门，只见院子周围站了一圈面带病色的百姓，正中央则支着口大锅，下面燃着柴火。一位清瘦的老者正一边捻着胡子一边看着。

余晏迎上前去询问：“您是这里的郎中吧？请问您知道这次瘟疫是怎么回事吗？”老者打量了他一番，苦笑道：“这位公子看来是外地人，实话和你说，趁着现在还没得这病，赶紧出城吧。”

余晏纳罕道：“您何出此言？莫不是这病无法治愈？”

老者点点头：“公子尚不知啊，这场灾难是由一个妖怪引起的。”

“妖怪？”余晏不由得看了一眼铃铛，铃铛赶紧一脸正义地回瞪过去。

“是的，好像是个猫妖在作祟啊。”老者面露惧色，“听说那妖怪通体雪白，眼大如灯，浑身腥臭，一张嘴就能吞下去一个小孩啊。”

余晏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铃铛，铃铛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两人问好了消息，便向老者告辞，两人静静地在路上走着。铃铛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说的不对，肯定不是我做的。”

“嗯，我知道。”余晏淡淡地应道。

“也不是我族人做的。”铃铛想了想，又叫道。

“你怎么知道？”余晏的话里听不出任何表情。

“因为、因为，我的族人都很爱干净的，不会让自己臭烘烘的。”铃铛快哭出来了，她发觉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有点牵强。

余晏再一次笑出了声：“爱干净？比如乱扔西瓜皮？”

铃铛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才没乱扔过呢，我都是扔到外面去的。”

“好啦，我知道，这次的事情一定有蹊跷。”余晏安抚着摸摸铃铛的头，“我在那个院子里察觉到了一丝妖气。”

“妖气？”铃铛低头嗅嗅自己，身上明明只有一股子猫味。

“你这个小妖精自然没什么妖气，我在院子里闻到的是一股非常浓烈的妖气。”余晏的手好像长在了铃铛头上，一边讲话一边揉来揉去，“感觉像个修炼了几千年的老妖怪。”

铃铛呆愣愣地听着余晏的话，心里琢磨着这个男人到底是哪号人物，说到千年老妖好像和谈论晚上吃什么一样平常。

“不过，这附近的老妖怪都有谁呢？”余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

4.

猫大仙即使调转了身子，仍然被身后两束热烈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有些生气，养出来的孩子现在帮一个外人来欺负自己。

孽缘，真是孽缘。猫大仙暗暗骂了一声，只好把身子翻了回来，面前站着的正是铃铛和余晏。

铃铛嘿嘿笑着，悄悄躲到余晏身后，余晏不动声色地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开口：“久闻大仙英名，今日有幸得来拜见。”

猫大仙摆摆爪子：“别跟我说官话，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族人所为，至于何人所为，我也不便多讲，有铃铛跟着你就够了。”

“我？”铃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眼睛都快瞪出来，我算个什么东西，能制服千年的老妖怪。

余晏沉思了片刻，释然地笑了起来：“我懂了，谢谢您的帮助。”

啊？铃铛糊里糊涂的被余晏抓住手，拖着下了山。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铃铛愤然甩开余晏试图继续握着的手，鼓着腮跑到余晏前面走。余晏好笑地望着她小小的背影，也不急着追上前去。果然铃铛走两步终于发现不对，慢慢停了下来，垮着个脸问：“所以我们等下去哪里？”

余晏招手：“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铃铛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余晏使劲地揉了揉铃铛的小圆脸：“我们回家，吃好吃的。”

铃铛从不知道余晏竟然会做那么多好吃的。他像变戏法一样将菜肴摆满了整张桌子，还都是铃铛爱吃的口味。铃铛忙不迭地拾起碗筷大朵快颐，吃着吃着却又不太安心：“余晏你不会又在菜里下药了吧？”

余晏哭笑不得：“今天对你好一点你又不习惯了是不是？”

铃铛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余晏理直气壮地坐了下来，给铃铛加了一筷子菜：“没错，吃饱了你才有力气给我干活。”

两个人休息好了，半夜便穿着夜行服溜到了郎中煮药的院子里。这里不复白天的热闹，药炉也熄了火，院子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唯有房间里点着一盏残灯，忽明忽暗地亮着。

两个人顺着墙根走到门外，弓着身子听屋子里面的情况。里面好像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铃铛的猫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小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原来是老先生和另一个人在说话：“我今天看到了一只猫妖，不过好像是只小妖精，笨笨傻傻的样子。”

铃铛：“？？？？”

老先生继续说道：“她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的家伙，为防万一，我还是按照原来说辞来应付那个人的，就说一切都是一个大猫妖搞的鬼。”

另一个人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你这么说好像会露馅啊。”

老先生充满自信地声音响起：“不会的，我们配的这副药很快就会生效，然后治好所有人。等到我们最终力挽狂澜，大家就只会记得英雄是属于我们鼠族的。”

铃铛：“？？？？？老先生你这么快就暴露自己这样好吗？”

余晏也被老先生一通豪迈的发言给震惊到了，他本已经做好了蹲一夜墙角的打算，一时之间对给铃铛喂的那么多饭心疼了起来。

余晏给铃铛使了个颜色，两人便冲进了屋内。彼时屋中二人正在得意的哈哈笑，见到二人时也没收住，表情变得十分好看。铃铛吃饱了，举着拳头中气十足地喊道：“两个鼠辈，竟然敢祸害人间，还嫁祸给我们猫族，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余晏：“？？？这丫头从哪里学的台词？”

两人认出对方正是正在谈论的对象，不免脸色又变了变，老者咳嗽了一声，声音威严地说道：“你们两个小妖精，不要妄自菲薄，劝你们不要搅了我们的计划，否则今日你们必不能全身而退。”

铃铛偷眼向余晏望去，对方似乎并没被老者的一番话吓到，仍然镇定自若地望着老者，便安心了不少，叫阵的声音也更响亮了一些：“你不要讲些大话，咱们真正较量一下，让你心服口服地管我们叫爷爷。”

老者旁边的年轻人闻言已是沉不下气，转眼间人影消失，原地只剩下男人的衣服。余晏赶紧把铃铛抓到身后，警觉地望着四周。

利爪划破空气，一只通身雪白，毛刺坚硬的大鼠从天而降，它一声尖吠后便向两人拍去。余晏连忙抽出手里的剑抵挡，两者相撞，击出的火花让铃铛不禁眯起了眼。

老者在旁边看的清楚，余晏注入到剑身上的气息并不是妖气，而更像是仙气。这个男人如果是神仙，那就难办了。告到天帝那里，那他们鼠族恐怕会牵连受到惩罚。

余晏自然没工夫想这些事情，这只大白老鼠委实难缠得很，皮肤又刀枪不入，一人一鼠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屋内早砸了个稀巴烂，墙柱跟着摇摇欲坠，瓦砾也掉的一块不剩。

铃铛正看的热闹，不防身后突然转出个人，冰凉的手瞬间扣住了自己的脖子。老者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停手！”

余晏余光扫到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可挡住大白鼠的进攻后他还是顺从地收起了剑：“你想干什么？”

老者冷哼了一声：“我要你换她的命。”

5.

余晏盯着铃铛，良久，他将手中的剑扔到了地上。

铃铛忽然发现原来目光也可以有温度，余晏看自己的目光就是柔柔暖暖的，还带着一丝无奈。她猜想余晏此时应该也在和自己一样，怀疑带错猪队友的决定。

大白鼠嘿嘿笑着，从背后给了余晏一掌，铃铛的“小心”还没说完，余晏已经半跪在地，口中溢出的鲜血浸湿了他的前襟。

大白鼠想就地打死余晏。

铃铛期待余晏可以起身反击，可余晏就定定地跪在那里，闭着眼睛承受着大白鼠的进攻。

他是在想办法吗，真是没用的男人。铃铛咬着牙，怔怔地望着余晏。她想扑过去把他拉起来，但是她一动弹，脖子上这只手就会收紧。

铃铛实在讨厌这只指甲长长的手，虽然它和余晏的手一样白皙，但却没余晏的那么温暖。也许是猫族的天性使然，她并没有那么怕眼前的大鼠或是身后这个老鼠，她甚至能感受到这只抑住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也是种悲伤吧，铃铛叹了口气，猫和鼠从上古时期就是天敌，似乎猫是正派而鼠是反派的事已经约定俗成。鼠族拼命想抹去三界对自己的偏见，可它们自卑到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余晏惊呆了。他不知道铃铛也有如此敏捷的时候，一个抬手反扣再转身，铃铛和老者二人情势便完全反转了过来。老者面色惨白，哆嗦着不敢动，而铃铛则像个女皇，跨坐在老者身上，在月色的掩映下，她湛蓝的眼睛发出莹莹白光。

干得漂亮。余晏在心里说道。大白鼠见老者被铃铛抓住，也慌乱了起来，呆在原地不敢动。余晏趁机捡起地上的剑，一瘸一拐地走向铃铛。

铃铛喝道：“把解药给我们！”

老者缓缓闭上眼睛，长吐出一口气：“你杀了我吧。”

铃铛皱了皱眉：“你就宁可要这满城的人都死光了？”

长者眼睛骤然睁开，迸发出慑人的光芒，他充满怨毒地望向铃铛，声音嘶哑地喊道：“我这一生也只干过这一件坏事，也还是被人们骂了一辈子，我凭什么让他们活！”

余晏蓦地想起猫大仙那副懒懒的面孔，好像突然明白了猫大仙不愿参与其中的理由，只怕挑起两族之间更深的仇恨。他将铃铛扶起，低声对老者道：“你放心，我不会令你们鼠族因此承受更多责难，你只需将功补过，后面的自有我来处理。”

第二天百源镇内便下起了一场大雨，这雨水浇在人身上，病就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众人只道是老天开了眼，纷纷跪下来磕头。铃铛在山上看着好玩，却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分别没多久的余晏。

余晏说自己真的是个神仙，这次办完了事就要去天帝那里交差，便押着两只老鼠急匆匆地走了。铃铛本来想问可不可以把自己藏在袖子里带到天上也参观参观，可后来还是忍住了。她怕自己不小心做了什么蠢事，又让余晏难堪。

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余晏到了天上会怎么样。

6.

猫大仙要被烦死了，最近三天两头见到这个小妖怪，尤其当她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话的时候。

猫大仙摆摆手：“他立了功，天帝自然会奖赏他，你个猫妖不用在这里闲操心，好好修炼才是正事。”

铃铛还不死心：“那，那余晏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啊。”

猫大仙好像看怪物一样看向她：“你经常蹭人家的饭，还不认识他？”

“我什么时候蹭过他的饭啊。”铃铛噘着嘴。蓦地她睁大眼睛，“他是土地公公？”

她想起庙里那座面容模糊的泥塑，明明长的一点都不像余晏。

猫大仙翻了个身：“不过我估计立了功，这个小子应该就升职去做别的仙官去了，啧啧啧，真是年轻有为啊。”

铃铛脑子发懵，她霍地冲下山，直直奔向土地庙。这些天连她也未曾光顾的破庙连门楹上都结满了蜘蛛网。

庙里空空荡荡，贡盘里也空空荡荡，哪里都找不到余晏的影子，余晏这个家伙，连个小纸条都没给自己留。铃铛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颈上的小铃铛好像感知了主人的委屈，也跟着轻轻摇了起来。

小铃铛声实在悦耳，猫铃铛逐渐止住了哭声。她好奇地看着小铃铛自己摇得越来越欢快，一时间声音在屋子回荡着竟有些震耳。

一只手轻轻将她哭乱的头发别在耳后，铃铛抬头看去，余晏正蹲在自己面前一脸嫌弃地望着自己。

余晏憋着笑，递过手中的西瓜：“是不是饿了好几天了，没有我在，你哪里找得到吃的。”

铃铛瞪了他一眼，愤然接了过去。余晏伸出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枚同样摇得欢快的小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