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我与杰西开始出现,我发现我有微弱的动作。我还发现在我的身旁还有着另一个和我一样的未成形的生命体。
那日阳光第一次照向我们。
不对,不是的,那日照向我们的并不是阳光,而是冰冷房间里的白色灯光,寒冷刺骨的寒颤,甚至让我们的身体自然颤抖,我也只是一个多细胞身体内的单细胞生命体。
多么难以分辨,我是真的出现了,和我的伙伴一样漫漫的分裂,最终变成我们自己!
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变成一个多细胞生命体。
每天我都能感觉到手指的触感。
我很想看看那只手的主人。
她整天轻轻的很温柔的抚摸我们。
杰西告诉我她的名字。他说她会变成我们的母亲。
她又说这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来实现。
我与杰西同样是她体内的两个不停生长的单细胞,可是就像杰西说的一样不会要多久我们都将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杰西说我们是母亲体内的双胞胎,我问他,那我们将来一定会长的很像,性格也会很像,只不过杰西慢慢的和我不一样了。
我想有一天,我们终将是能见面的,我也很期待那天的到来,我要用我的眼睛好好的看看你,看看外面的那个世界。
二月,清晨,母亲不停的感觉到肚子里有让她发呕的东西。
又一次我与杰西跟着母亲出去,可是母亲撑了一把很大的伞,把阳光和我们分成了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据说那日的阳光格外的美丽,而且照射之处都露出了灿烂辉煌的光景,绝对是世间上独一无二的一天。
我们始终没有感觉到这次温暖耀眼的阳光照向了我们。
杰西问我,“杰米,你说阳光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和我们的父亲一样,长着比母亲高大的形骸,比母亲粗糙的脸盘,还有浓重茂密的头发与胡须。”
“不然就是一个糟老头,还留着白色胡须,可是很慈祥的。”
“他每天都无所事事,一天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他是坐在家里的客厅里,一个人歪在沙发上愣愣的发呆,除此之外,他还会带着一条叫做lucky的边境牧羊犬,一个人一只狗蹲坐在电视机面前,手里拿着遥控器,狗不时回过头去看看他,这整个画面都发生在午后慵懒的时光里。”
“呵呵,杰西,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它像一幅很美丽的图画。”
“有动人的故事装在里面,好像我和你一样现在都装在母亲的肚子里。”
“杰西,我有的时候感觉母亲会和我们说话,她好像很忧郁,不是很开心,有一次我偷偷贴近她温暖的肚子,还听到了她哭泣的声音。”
“杰西,母亲好像是真的不开心。”
“她是为了我们吗?还是……”
“杰米,像你说的,我好像也有相同的感受,从上次母亲带我们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到现在,我都一直怀疑,你说,是不是我们的父亲不要我们了……”
“杰西,我想不会的,不久前我还听到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我们应该帮助母亲,让她开心起来。”杰米说。
“可是有什么办法吗,就凭着我们两个还未发育完全的细胞,可以做什么。”杰西说。
“我要想一想,找个好的法子去安慰她。”杰米说。
又一日,我们依然看见父亲模糊的影子,他着一件洁白透明的无色衬衣,他还坐着那里,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阳台上被风吹动的蓝色窗帘,像海水一样的帘子,就在那一阵风里随之舞动。整个客厅的地板上,放满了易拉罐的啤酒。
母亲一个人坐在长长窄窄的餐桌上吃早餐,很简单的一个三明治,她一边吃一边喝着水,蓦地,父亲也坐了下来,他穿着的衬衣好像很轻,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起来,吹向一个很高很远的国度。
父亲落座于另一方。
三月,是春天,天气变暖,房间里的一盆半尾葵长出了新枝,早晨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边角的缝隙露出了狭长的光束。
母亲睡的很香,杰西也在睡觉,杰米一直都没有睡着,直到天亮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他在想,父亲,那个模糊的影子,会一直出现在他们母亲身旁的男人,他一直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为什么悲伤,是因为我们吗?”
窗帘拉开,打开窗户的话,太阳会直接照在母亲的肚子上。
可是房间里始终保持着阴暗与潮湿,最暖的一块,都放满了植物。
有的盆栽一直保持暖和的气质,就会不停的向外散发淡淡的清香,整个空间里都能闻到,呼吸里,话语中,身体和皮肤上都是它的能量。
母亲从梦里醒来,她发现从怀孕以来,就不停的做梦。
那些梦都很奇怪,但又很有趣。
她想都想不到的事物,她在青春期时最好的朋友出现在梦里,她童年时在外婆家听她给自己讲故事,有一只大黄狗又有一只大白猫最后是三只小老鼠,它们好像是在搬家,它们好像是一家人,母亲感到好奇,就走近了它们。
是三只不同颜色的老鼠,蓝色的是爸爸,橙色的是妈妈,绿色的是孩子,它停下来也一样的看着母亲,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母亲的眼睛里不小心吹入了沙子,她用手不停的揉,就不停的流出眼泪,她轻轻的擦干它们,忽然看的更清晰了,可是小老鼠和它的一家人早已不见了。
她打开手里的白纸,上面是她画过的一幅画,画里有三只老鼠,最大的老鼠,她叫它蓝爸爸,中间的那只是橙色的,她就叫它向日葵妈妈,在它们的后面还有一只绿色的小老鼠,机灵活现的,她给它取了个小名叫灵灵。
四月,天空明亮,郊外的小山坡上开出了温暖沁心的花朵,我们的母亲渐渐地走出了小屋,她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让孩子感到舒服,她爱她的孩子,她想用她所有的母爱去关爱他们,她对阳光下漫漫生长的植物说,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让你成为世界上一个幸福善良的孩子。
而杰西与杰米在母亲的关怀下漫漫地在长大。
杰西告诉杰米说,他可以看见他了。
“呵呵,那么杰西,我长什么样子?我很想知道。”杰米说。
杰西不说话,就只是不停的发笑。我想我要对此保密。
“对,保密。”杰西说。
“杰西,昨天我好像听到我们的父亲说要带母亲和我们到郊外去放风筝。”杰米说。
“我好像也有听见。”杰西说。
“但是这好像是你在做梦的时候,父亲告诉你的,喔不是这样的,那时母亲也在做梦呢,她好像梦到我们了,还说要父亲带我们一家人去郊外露营呢。”杰西可以看着杰米说话了。
五月,城市开始修建一座最大的公园,从外地运来了各种不同颜色的黏土,他们又运空了整座山的石头,工人搬来了许多大树,为它们浇水,修剪干枯的枝杆。
五月清晨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入了土壤里,又融化在了它们的身体上,植物都湿湿的不停地滴水。
母亲走入树林里,撑着不大的雨伞,雨滴在雨伞上,顺着伞架落入了土地里,就是这样不断地茅盾重复着,用以生命的来回复写,不知道最终的终点,也不知道开始的起点,我们就顺着一个原点一直不停地来来回回。
客厅里父亲正和一只狗看着电视,苍白的电视银幕上偶尔出现你想看的画面,如此引人注目,他和它目不转睛,一出喜剧里的啼笑皆非,或许也是另外一出悲剧的粉墨登场。
Lucky是父亲和母亲养的一条狗,它和所有这样品种的牧羊犬一样,有着黑色与白色的绒毛,它从小到大都一直和父亲最好,不管他到哪里它都跟到哪里,
天空的大气里有大片灰色的空白。
我们能感觉到不同以往的寂寞与孤独,可是我们并不害怕它。
在公园的深处,存在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并不真实的地方,就好像古代帝王的后花园一样神秘而又幽深。
就在这里我们看见了梦境里的第一缕阳光,一样熙怡洁净,不带任何真实感。
“杰米,你看见了吗?”
“杰西,我感受到了所有最温暖的柔荑,好像我们的母亲一样,充满了对这整个世界上所有的关怀。”
远处是一座人工雕凿而成的小山一样的城市模型,会喷水的小天使,翅膀被雨水给淋湿了,然后又被午后的阳光充裕地给照射着;楼房与大树彼此屹立在一起,它们谁也看不见与自己相同的另一个。
正对着我们的是一栋古董一样的古老钟楼,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兀地响起来,之后我们便看见了大片的光明,照耀着我们。
六月,又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夜晚,美的让我们再也不想睡觉,而母亲就生活在这个美丽的景色里。在城市美轮美奂的夜色中。
我和杰西渐渐地长大,母亲也越发笨拙。
她全身无力地往家里赶,迎面是有钱人住的小洋房,两层,有的是三层,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房子就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洋房,只有第三层的房间是亮着灯的,里面映出有钱人家的高贵奢华的家具与一些华丽的装饰品。
只是为什么会住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好像触手可及一样,如果我是小偷的话,一定会盗走所有,最后留下一句话,就说:为了救济一个善良有爱的准妈妈。
可是哪有这样好的事呢。
它在远处看与现在完全是两个样,近了看,像高贵的贵妇,远了望去,却像个孤立无助的孩子,不能说话,也不能大声呐喊,就是一个可怜的人。
“杰西,你看它像什么呢?”杰米说。
“杰米,我看不出来,它就是一栋房子,没什么不一样的。”杰西说。
一栋空无一人的房子,出现在深谷幽静的树林里,屋前是清澈流淌的溪水,一眼望不到头的破旧铁轨,好像真的是一眼望不到头呢,它像一条人生路一样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杰西,这样的画面也是我想像过的,我更想把这条铁路比作我们手心上出现的蔓延曲折的掌纹。”杰米说。
而到了夜晚的时候,一定是要去看看美丽的星空的,上面落满了大大小小的星点,有时会发出明亮的光晕来,都不再需要月亮了,因为它们比月光更让人恒久。
“要是将来有一天,我们都长大了,就一起把母亲接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杰西你说像这样好吗?!”
秋叶是深色的,在一夜过后又落满了整条马路。
七月,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里会有多少人,因为感冒而请假回家,不用学习,也不用工作。
平静生活,时间一步不停的向前,有人不停地交换生活,各有各的活法,谁也不在关注,直到有一天,我们穿梭过这个城市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切。
“杰米,我最喜欢这座城市里的步行街,街上满目的新奇兴趣。”杰西说。
“我更爱这里的夜晚,晴朗的一天最终落幕,接着黑暗笼罩了霓虹的眩目,沿街照亮了回眸的目光,人们混在里面,都不说话。”杰米说。”
“那么,我还喜欢太阳照射在我们身上的感觉,那让我全身感觉到温暖,你不是也很喜欢这样的暖和吗。”杰西说。
“是,我也很喜欢。可是我总觉着太阳不太喜欢我们的母亲,或着是母亲不太喜欢太阳吧。”杰米说。
我们发育的越快,母亲越感到不太好受,听杰西告诉我。
他说:有一天还太早,我们还在睡觉,因为昨夜陪我讨论各自对未来世界的畅想,幻想出奇的相同又有太多的不同,各自关心又各自祝福。就是这样一夜未眠,兴奋的无法合眼。
母亲起的很早,她都是早睡早起的,天不亮就已经出门去公园里散步了,路过晨练的人总要看看我们,看看母亲那大大隆起的肚子,我想那些路过的人一定不会想到在那个圆鼓鼓的肚子里一共出现了两条生命。
天空不一定是晴朗的,母亲总是带着那把雨伞,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她最爱树阴遮避后依然透过细小的缝隙落入人视野的光线。像是空中的一双眼睛,不时地望着人间。
母亲说她曾经有一次在公园里散步,走着走,又到了那个水中的城市,古老的建筑突然从身边竖起,如同宫殿一样,可是它们又安静得像是找不到出口的迷宫,母亲就走了进去,她说当时她并不害怕,只是很久没有走过这么远这么长的路,不知道通向哪里。
母亲为什么给我们取名一个叫杰西一个叫杰米。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和她做的这个梦有关。
八月,街边开满了大朵大朵的梨花,它们就在一夜之间繁盛起来,让我们更加喜爱这个小世界。
母亲不再出门,独自坐在庭院的梨树下看书和听安静的音乐,常常都会睡过去。医生告诉父亲,我与杰西就快要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问杰西:“如果天空是辽阔的,那么它应该是什么颜色的;如果大地是坚固的,那么我们能够稳步如泰山吗;如果母亲是悲伤的,那么我们可以让她快乐起来吗。”
“杰西回答杰米说:如果天空是辽阔的,云彩就是芳香的花束开满整片蓝天;如果大地是坚固的,我们就能够踏着它去向遥远的地方;母亲是幸福的,因为在将来的生活里她将得到我们所有的爱!”
等待的日子里,杰西与杰米也悄然的平静,格外安心,在母亲的孕育下漫漫地长大,彼此之间感到幸福与兴奋。
世界是一块晴朗的温暖,小城曲江饶过了漫长的黑夜,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一朵展开的硕大花蕊上,它开在一家叫圣地淘沙的西餐厅门口,花朵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橤入人的眼帘里,母亲坐在玻璃窗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是我们的父亲,他们久久地坐着彼此相望,彼此不说一句话,可父亲一个人坐在阳光里,还穿着那件透明的如同空气一样的衬衣,他用手抚摸着他的狗,那只狗的尾巴在空气中不停的摇晃,颤得桌布也不停的晃动,不过现场却没人发现它的变化,父亲抬手又在它的头上轻拍了三下,后它便停止了动作,好像这一切的发生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
阳光斜射在一面镜子上,母亲看着里面的父亲,她有短暂的一刻灵魂与肉体是分离的。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把一小块糖放入父亲的杯子里,轻轻地搅拌起浓烈香醇的液体,那种相对依靠的感觉,在我们和母亲的身体里也慢慢地浓烈开来,她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了里面的父亲,他闻了闻杯中的香味,大口地喝了下去,母亲的脸遮盖了窗外的花朵,而一整片花样招展的美丽就像母亲一样,在世界每一个最温暖的时刻盛大地开放。
我们依旧生活在那个世界里……
(本文写于二十岁)以留念
杰西与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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