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

半夜了，雨依旧淅淅沥沥的滴答者，滴在不同的地方发出不同的响声，但声响不再那么刺耳。

女儿小焕听到八十多岁的妈妈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小焕为了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就和妈妈拉起了家常。

小焕知道，雨是打开妈妈往事的门神。因为那个雨夜给妈妈的伤害太大了。

01

小焕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亲生父亲和妈妈在1956年结婚，他们很恩爱，并且共同渡过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可以说算得上是一对患难夫妻。67年父亲还当上了村生产队的队长，这时小焕已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也许灾难就从父亲当队长开始了。

妈妈说父亲当队长之后，经常黑更半夜的忙，开始妈妈一问，他还想方设法搪塞，后来妈妈再问他竟然理直气壮，把眼一瞪，张口就骂，渐渐妈妈就不问了。再后来，妈妈就听到了村里的风言风语，说是与同村的姑娘小芬关系暧昧。妈妈不信，妈妈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了父亲，父亲在妈妈面前当然是不会承认的，可妈妈表白了自己，为了四个大的，还有肚子里的一个，她是不会离开父亲的。父亲当时只是闷头不语。

纸是包不住火的。那是一九六九年的八月。公社派出所的公安介入了，因为父亲即是党员又是队长，那个时代出现作风问题别说是干部，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是让人不耻的。

李所长把父亲和小芬一起叫到书记家里，先是一个一个的审，后来让他们对质。李所长还询问过妈妈，但看到孩子们的面上，妈妈直说不可能。但事实终究是事实，他们自己承认了。父亲被开除了党籍，队长的职务也被免除了。

当时妈妈还怀着五弟，即使下三烂的父亲如何让人恨之入骨，妈妈还是决定跟他过下去。但父亲自此以后腰板更挺起来了，他不用再隐瞒了，他不答理妈妈了，而妈妈为了孩子忍着忍着……

02

可这个可恶的野男人，终于要下狠手了。

那是一九六九年的十一月的一个晚上，东北风呼呼的刮着，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北方的夜晚即黑又冷。那天是妈妈生完五弟的第十七天，妈妈说那天父亲与往日截然不同，他和声细语地劝说妈妈早点睡觉，说是天冷别冻着，还说盖好被子。说完他就出去了。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他又回来了，看见妈妈没睡，他就有点急，说让妈妈赶快睡。妈妈忙答应着就躺下了。说完他又走了。

这时妈妈多心了，也害怕了。她感觉出了他的异常。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又回来了。这次妈妈装睡着，他先是用手推了推妈妈，妈妈不动。他就坐在炕头抽烟，大约抽掉了一盒烟，这时已是半夜，狗都不叫了。他又轻轻的喊妈妈，妈妈还是装睡。他不知道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这时他开始实施他的罪恶行动了。

他爬上床，把妈妈的被子掀掉，右手拇指狠狠按住了妈妈的咽部，一个膝盖顶住了妈妈的胸口，当时他才三十二岁，年轻力壮，可妈妈个子也不小，因刚生完孩子，身体尚弱。妈妈知道他要下毒手了，她不能再装睡，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个翻身他俩都翻到了床下，他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和他的膝盖，妈妈喘不上气来，再次好几个滚，从炕前滚到门前，又从门前滚回到炕前，她依旧没有摆脱他，她听人说过取男人的下身能致人死地，可妈妈想到孩子们，不想让他死。所以，妈妈使劲抓了一把就松开了。那个可恶的男人“唉呀”一声坐到了地上。妈妈乘机爬着摸到门前，打开插着的门，光着身子就跑出去了。

妈妈也是很机智的。因大门的右边有一口井，她虽己又怕又冷，已说不出话，但她踉踉跄跄地跑到井前，摸到一块石头扔进了井里。接着踉踉跄跄又跑到离自家最近的大嫂家。为了活命，她顾不得大伯和弟媳的关系了，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拍打着大娘家的大门，好歹大伯出来开了门，并把妈妈扶进屋里。大娘拿出她的棉袄给妈妈穿上，又让妈妈钻进了她的被窝。大爷马上沏了一碗姜糖水给妈妈驱寒。

过了好长时间，妈妈才能说话。她一五一十的说出了那个叫父亲的人的兽行，大爷大娘气得直打哆嗦。

03

再说那个恶毒的男人，妈妈把她抓到地上以后，一会儿就站起来了，刚跑到屋门口他就听到掉井里东西的噗通声，他以为妈妈跳井了，放心了，他又回到了屋里。大爷大娘去的时候他正在椅子上坐着。大爷进门二话不说就揍他一顿。从此，爷爷奶奶也不再理他，村里人对他也嗤之以鼻。他已众叛亲离，走投无路。这是后话。

再说妈妈，知道这个男人已靠不住。天一亮让大娘拿来了衣服，领着小焕就去了外婆家，后来大娘又把小弟给妈妈送去，家里剩下三个大的。

过了两天，舅舅就带着妈妈去了公社的民政所。妈妈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姜所长，那时可恶的父亲己吓得逃往别处。但姜所长也给办了离婚手续。

两个月后，妈妈就带着小焕和才两个来月的弟弟为了躲避他的纠缠嫁到了东北，就是现在的养父家。养父人极善良，帮妈妈把小焕兄妹养大。

再说那个可恶的父亲，跑出几天后，就回来了。他知道妈妈和他已离婚，就去找小芬，小芬答应他，他离婚后就嫁给他，那只是小芬的一厢情愿，小芬的父母是不会答应的，在一个黑夜里，他们把小芬送到了山里。

从此，他鸡飞蛋打，失去了生活的希望。这个失去人性的东西只把大姐小花留在身边给他做饭，另两个哥哥都送了人。

可是他的日子不好过，进门除了小花给他讲话，出门认识他的人无论亲人还是外人都不搭理他。他无脸再活着了，他上吊了三次，三次绳断。最后他去集上买了一根新绳才结束了他肮脏的一生。不过，大姐说那天早晨她醒来时，看到床头上一篮子馒头，这是父亲提早给大姐换下的，可再往门口一看，他的舌头己伸出老长，什么时候死的，大姐也不知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04

妈妈听说他死了，特地回来一趟。妈妈也哭了，妈妈说是为他长了这么一颗狼心而哭。随后，妈妈找回了送人的两个哥哥，带上大姐，娘四个一同去了东北的家。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小焕和妈妈的家常继续拉着，从养父去世后，一到阴天下雨，她就来陪妈妈，她不想让妈妈独自承担那永不能忘记的痛苦，她要让可怜的妈妈幸福。

雨，淅淅淅沥沥的下着，但不会再那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