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28:开春修渠

作者: 烹雪煮茶_5f4a | 来源:发表于2022-03-30 17:02 被阅读0次

        一条老渠自西而来,穿村而过,之所以能长流不息,关键在于疏浚和养护。

          那些年开春,村民都要召开修坝浚渠大会,定下日期并做好分工分段。日子一到,队长就敲着响锣,扯开嗓门叫喊“修中渠了,修中渠了……”,不厌其烦,挨家挨户地去叫唤。按照村民会议的商定,每户派出一人,疏通沟渠的挑着畚箕,拿着锄头和铲子;割坝壁杂草、砍灌木的则拿砍刀和弯刀;修筑堤坝的提着粗大麻绳,拿着木扛和铁扞等。大家纷纷到分配的渠段,各司其职,都想在当天上午完成自己的任务。

      儿时的我总喜欢跟着“做大事”的大人。在我眼里,身为打石匠的二舅负责修复坍塌部分,就是干大事的,于是紧随着他。一行人一出村口,远远就能看到一条青绿色长带蜿蜒曲折地向西边延伸,望不到尽头。我们沿着长满杂草的土坝走,久未修葺的渠道就像衣衫褴褛,须发拉碴的流浪汉,就连渠里的水也像饿了许久的流浪汉,瘦得可怜,步履蹒跚。

      二舅一看到这种状况,招呼大家快点走,终于,在离渠源头不远处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二舅惊叫一声“有大事做了”。果不其然,转过一个拐角,看见一个双臂长的大缺口,众人都叹出一口气。二舅说这缺口的水太多了,不容易修复。于是分派工作,有人去源头把水给堵住,有人清理缺口,有人清理旁边的淤泥。然后二舅抬头四顾,看看田间地头中散布着的大大小小的石头,不一会儿选定目标,带着工具,领着徒弟,朝东边五十步远的一块形如大灰牛的石头走去,然后拿出墨斗,拉出墨线,与徒弟一人一头,在“牛”的头尾站定,墨线往“牛”背上一弹,留下笔直清晰的墨线痕迹。于是两人拿出石錾和铁锤,蹲在“牛背”上,沿着墨痕开始凿孔。

      只见二舅眯着双眼,右手握着铁锤匀速地上下挥动,一下一下地砸在左手握着的铁錾子上,发出“铛、铛、铛……”的响声,声音铿锵有力,悦耳动听,像是一支打击乐,回荡在旷野中。此时的二舅,悠悠地叼着烟,那神情不像打石匠,倒像一位技艺高超的打击乐师。而旁边的徒弟目不斜视,紧紧盯着手中的铁錾子,怕一不小心砸到手,一看他的虎口贴满了“白粘布”,就知道没少受罪。

      我听着二舅错落有致,起伏有韵的打石声,殷勤地在一旁递烟倒水,不觉得时间的流逝,觉得只过了一会儿,“牛脊”上一排整齐的孔洞均匀地分布着。二舅在每一个孔里插上扁石錾,用小锤打一打,固定住后,往手心吐口唾沫,撮一顿,拿起大锤,高高举起,依次砸在石錾上,两遍过后,“牛脊”上裂开了缝,插入长铁钎一撬,石牛分裂成两瓣了。众人一阵欣喜,一阵哗然,在石片两边套上大麻绳,两根木扛四个人,蹲下身子,齐叫一声“一二三,起——”,于是就把石片抬到大缺口处,往下一填,哈哈,刚好合拢。我帮忙在石片两旁填上泥土,而后盖上带着草皮的土块,大功告成了。此时,日近中天,做其它任务的乡亲已经完工回家了。

      我们顾不得擦汗水,赶快跑到源头去放水。只见汹涌的溪水,轰隆隆地奔涌而来,挤入小渠,白浪翻滚,流过一段后,浪花渐渐平息,但流动的水面泛起青光,折出层层褶皱,就像沉沉流动的青木纹络,充满张力,不时放肆地拍打着堤坝,蛮汉似的,低吼地冲向田野,奔向村庄。大家看着焕然一新的渠坝,刷刷洗洗后,满心欢喜地往回走。

      还没到家,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从村渠中传来了鸭子拍打着翅膀戏水嬉闹的声音,老牛带着小牛喝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大姑娘“梆梆梆”的捶衣声,小媳妇“刷刷刷”的洗衣声,还有提衣带水的“哗哗”声,拧干衣服的“啪啪”声,乡邻就农田桑麻、水稻地瓜等话题侃侃而谈的欢笑声……种种声响在水渠上空汇成一支清新激越的乡村协奏曲,久久回荡在村庄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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