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剥开,越往里心越苦
题记
演讲培训时,大家大多在讲自己的故事,对于新手来说,讲自己的故事往往最简单,也最容易打动观众,我一向不爱说话,这种事轮到头上,除了同样讲自己的故事以外,似乎也别无选择了。
终于,念到我的名字了,所有人的眼睛一瞬间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我知道,这次是避不开了,既然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改变,这一步总是不可避免的。深吸了一口气,我站起身,缓步走上讲台,拿起话筒。
台下的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我的开口,看着那一双双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故事而已,我不是早已经放下了吗?背过一只手悄悄紧了紧拳头然后松开,面向观众鞠了一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礼堂里响起。
今天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莲心》,不过为了让大家听的更舒服,也为了我自己可以讲的更自在一些,我决定使用第三人称。可以吗?
我望向站在一旁的导师,他朝我静静的点了点头,目光若有所思。我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故事叫《莲心》,是因为莲心和故事里的女孩很像,一层层展开,越剥越苦。
女孩出生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半山区,那个地方交通闭塞,人们的思想也大多比较封建,重男轻女的观念尤其严重。她的父母在县城的医院生下她的时候,医生欣喜的告诉他们:是个可爱的女孩。父母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家里前三胎都是女孩,本打算这一胎可以得个男孩振一振家族的阳气,现在又来一个女孩,毫无疑问,她是不受欢迎的,甚至是多余的。
当时计划生育管的特别严,家里已经因为超生罚了款,如果留下这个女孩就意味着不能以后再生孩子,生男孩的希望就此破灭,而且还要承担巨额罚款。在这里,家里没有男孩,在街坊四邻里都会觉得抬不起头来,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马上女孩的奶奶来了,满面风霜可眼里精光不减,她对还在睡梦中的女孩只看了一眼,脸色没有丝毫波动。"送人吧。"她说。
对于奶奶的决定父母没有太大的反对,合计一下之后,女孩在医院里被送给了县城里一对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甚至连家门都没有进过。
养父母常年膝下无子,女孩乖巧安静的样子让他们求子无门的苦闷一下子冲掉了大半,他们给女孩买玩具,穿新衣,给了她父母能给的所有宠爱,比亲生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孩一直到四岁,都生活在一个快乐安逸、无忧无虑的环境中。
但命运却又给女孩开了个玩笑,突然有一天,女孩发现妈妈的肚子大了起来,她摸着妈妈的肚子问妈妈是不是生病了。妈妈只是笑笑,说她很快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说这话时妈妈眼里却隐隐有些不寻常的忧郁。
原来女孩现在的父母之所以没有孩子是因为养父身体的原因,养母现在红杏出墙所以怀了孕。养父发现后无法接受妻子的不贞又对显示无能为力,终日在外面借酒浇愁。养母好不容易得来个孩子,怎么舍得放弃?最终在养母苦苦哀求之下养父同意将孩子生下,养母和情人断绝来往。
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养母特别高兴从小就对男孩百般宠爱,对女孩明显冷淡了下来,女孩好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承认。弟弟出生后,养父离家次数更加频繁,经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见到了也总是满脸疲惫,要么躺倒床上呼呼大睡醒来和养母大吵一顿,要么就干脆醉的不省人事。只要父母碰到一起,就一定会吵架,尖酸刻薄的话像刀子似的插进对方的心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女孩不敢去劝架,那只会给她招来双方共同的打骂,也再也不敢去亲近爸爸妈妈,妈妈冷漠的像是变了个人,只有在面对弟弟的时候才有笑脸,爸爸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温情一点点消逝。
女孩每一天都过的战战兢兢,四岁以来养成的开朗性格一点点封闭起来,变得越来越敏感。
弟弟被宠坏了,经常在家里胡作非为,妈妈不加节制的纵容,养父偶尔也会回来给姐弟两个带些零食玩具,但常常转眼就会和妈妈大吵起来,飘忽的幸福不过两分钟。从前的幸福像是热带地区的暴雨,来得轰烈也去得干脆。
女孩渐渐长大,家庭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的改善,剑拔弩张的场景时时上演。
五年级那一年奶奶来家里做客,身上装的100元钱找不到了。100元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一家人急的团团转。弟弟站出来一口咬定看见女孩偷偷拿了。妈妈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转身一把揪住女孩的辫子要她说出钱的去向,女孩咬着牙抵死不认,妈妈气极随手拎起板凳就往女孩身上招呼“说不说?把钱放哪里了。啊?!”女孩哭着说自己没拿,她睁着无助的眼睛向爸爸求救,爸爸别过眼不看她。她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背上的打击雨点般袭来。
妈妈越打越气,连带着说话也口无遮拦,“我就知道捡来的孩子是白眼儿狼 ,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带回家!要是你亲生父母知道了你是这么一个人……”爸爸想阻止她说下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女孩儿全听不清,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你不是亲生的、你不是亲生的……
女孩的世界坍塌了。
后来奶奶在自己坐的沙发垫子缝儿里找到了她的100元钱,事实的真相却没有人去追究了,为什么弟弟要说谎?只是因为一时的顽皮就断送了她的所有。
从那以后,女孩彻底变了。
沉默、孤僻,拒绝所有人。
学校里除了学习以外她最常做的事就是跑步。那让我感觉我还活着。望着天空,她平静地说。
初三那一年,放学路上看到一群人在打架,女孩本想就此走过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声姐。几乎同时,她在路边捡起一块石头就冲了过去,小男生们那里见过这不要命的架势,一个人被打中后,其他人纷纷落荒而逃。她对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说“我是他姐。”
高一,养父因为常年喝酒身体早已透支,出差时发生意外去世,赔款数额不多,养母大闹了一场,无功而返。除去办丧事,剩下的钱养母想留着给弟弟上学,这样一来,她的学费便没了着落。好在由于成绩优异,老师学校大力支持她才得以继续上学。
高二,亲生父母发财,回来寻女,她不认。饭凉了,再热也不会是原来的味道了。听说亲生父母后来生了一个男孩,她笑笑,这里面应该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吧?
但是学费不能没有着落,亲生父母送来10万块钱,她收了,但是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亲生父母说她太狠心,她置若罔闻,一头扎进学习里。钱?收了,为什么不收,这是他们欠她的,有了钱她才可以考上大学,才可以彻底离开这里,这个地方所以钱,她收。但是原谅,不可能。
弟弟上了职高,也算慢慢步入了正路。对于养父母一家,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个家给过她温情的爱,也给过她最深的恨,她爱过,却最终还是要放弃,命运的玩笑开得有点过火,她有些承受不起了。
她好像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太久没有被人爱过,可是那滋味,她仍然疯狂想念。
现在,女孩儿终于离开了那个小县城,想重新活一次,(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几乎要哽咽)
她还有机会吗?
我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个巨大而艰难的使命,像那个为了传达胜利消息日夜奔跑的希腊士兵,喊完胜利消息就彻底力竭。
这是培训进行到目前为止最安静的一次,演讲结束还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鼓掌,寂静四散一如我被点名的那一刻。轻轻放下话筒,我准备下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破地而起。
“有!”
接着是如梦初醒般一浪浪的欢呼声。
不用回头我已经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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