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堕落（24）

文/莱汐

如果我堕落 第24章 完结

休息了一天，谢存情绪有所冷静，她对胡月说：“当年误杀不是他故意做的，人嘛，自私也是正常的，否则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还怎么生存呢，所以他欺骗我，可以原谅。”

胡月什么话都说过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小妹妹。

也许有时候，做人无须太认真，就算是一条人命，如果是无意为之，上帝会原谅。

她们走出谢存的小公寓，时近初秋，秋老虎依然热得很浓烈，Uber司机等在外面，戴着白手套微笑着为她们打开车门，她们要去医院。

谢意看着亮得发烫的台阶，“秋后问斩”在她脑里一闪而过，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有的人就是活得很认真。

到了医院，季泽病房外面的走廊，有两位警察坐着静静等候。一位上次见过，送季泽来医院的。而坐在他旁边的一位，略年长些。谢意认识，米沙死后，她曾经接受过他的审问，他是彭头。两位警察低声交涉，彭头一脸的锐利和严肃，看到她们走过来，两个人停住话头，也向她们走过来。

谢存心里一沉。

彭头对谢意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谢意勉强对他笑了笑。

彭头看着她们几个，又向病房里望了一眼。门虚掩着，季泽仍然躺在床上，没有醒，一切静极了。谢存感受到她的小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不敢说话，害怕一开口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过了1个世纪，终于彭头转回头来说：“今年5月，中山公园地铁站的一起坠轨事故，我们接到告密，死者与这位车祸受害者有关，”自然车祸受害者就是指季泽，“他成为此案的唯一犯罪嫌疑人，我们会在他有意识之后，带他回警局协助调查。”

谢存闭上眼睛。

谢意忍不住问，“谁告的密？”她心里想的是夏非，夏非婚礼，米沙绝不会是那种没头脑吃醋嫉妒闹婚礼的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过节。

然而——

“是我。”

有个人，一直站在她们身后，静静不说话。

此刻，她们回头，意料之外，见到了许翊。

米沙的男朋友，那个在米沙被宣告意外死亡之后，远走他乡回到巴黎的许翊。

许翊跟往常一样，白净的脸，白T深蓝色牛仔裤，白色Vans滑板鞋，微笑着站在过道里，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像个刚从天堂来的天使，来审判人间的罪恶。

他轻松地笑着走过来，对着谢意说：“好久不见。”

谢意勉强对他笑笑，“好久不见。”

恢复到健康大男孩的许翊抱了抱谢意，在她背上拍了拍，放开她看着另两个人，“谢存，季泽女朋友；胡月，谢存谢意最好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他向她们伸出手，像个无所不知的法官，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们。

胡月不适，一瞬间从对他有健康大男孩的好感贬为看着一个恶毒阴险的小人。很明显谢存有同样的感觉。两个人简单伸出手碰了碰许翊的手，马上收回来。

许翊注意到，不介意。

他微笑，轻轻道出真相，“你们都很惊讶我怎么会发现季霈，哦不好意思，我刚发现他居然还有另一件命案，真实名字叫季泽，不过我还是叫他季霈吧，毕竟米沙只认识季霈。”尽管他说的是事实，谢存却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许翊一脸的柔情，“跟米沙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跟季霈的关系，米沙爱我，跟我提过季霈，虽然我完全不在乎谁是季霈。为了让米沙放心，在她安排下，我跟季霈见过面，也就是吃吃饭，之后我仍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谢存在听，大家都在听。

“但是米沙死了，官方解释是自杀，我不相信米沙会自杀，她是热爱生活的人。我开始怀疑季霈，米沙曾跟我提过季霈威胁要杀了她，于是我回到案发现场，当时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之后，”他看了一眼彭头，继续说下去，“我找到警局里的朋友，让他帮我找到档案里有的一切资料，有一个视频，是季霈去深圳的航班上，和一帮同事录的小视频，这个视频成为季霈的不在场证明，也成为我找出线索的关键。”

作为这个案子的主要督查人员，彭头疏忽大意导致凶手逍遥法外，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彭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想从许翊嘴里撬出他在警局的朋友到底是谁，今年的最佳破案神探必须还是他彭头，不能让任何人毁了。

许翊不知道彭头的小心思，他继续说下去，“我花了很长时间，潜入机场的安全监察室，拷到当日的监控录像，拿回家看了很多遍才发现问题。”

彭头竖起耳朵，他不知道他遗漏的点在哪里。

谢存几乎可以看到，为了找出真相，许翊整日整夜待在公寓里，一遍一遍仔细查看监控录像，试图找出线索。

许翊知道此刻大家都在认真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发现季霈在机舱录视频的时间跟机场监控的视频显示的时间有出入，当他在机场的时候，飞往深圳的航班早已经起飞。也就是说他在机舱录完视频之后几分钟，他离开了机场，当天根本就没去深圳。由于他是CEO，坐头等舱，其他同事坐经济舱，整个团队都没有发现全程他根本不在飞机上。”

他的脸因兴奋涨得有点红，这让谢存有点反感。

许翊说下去，“所以这个视频根本就是他事先安排好为自己创造的不在场证明，而之后马上离开机场赶到案发现场，将米沙推下铁轨。而且我找到人证，地铁保洁员，亲眼见季霈把米沙推下去。”

胡月快要控制不住对这个人的厌恶，她质疑，“你怎么会找到人证的，也许是你随便买通拉一个人过来，诬陷季霈。”

许翊将目光移到胡月身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为杀人凶手开脱，而且是2个命案。”

胡月说：“你不用这样说，我只不过提出我的疑问，难道你不敢回答吗？”

许翊笑了，将目光从胡月脸上移开，来回看着大家，“我知道你们会怀疑，这个保洁员是一个很普通很本分的老人，每一天出现在地铁站，收拾垃圾，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但是他同情我，他看到我每一天去地铁站去米沙死的位置观察，期望能查出真相，他感动了，有一天这个善良的老人告诉我，他亲眼见到一个人将米沙推下去。”

在此之前，谢意都一言不发，此刻谢意却忍不住了，“既然他看见了，为什么当时不说，非得等到你去了他才说呢。”

许翊笑了，笑得很苦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个你懂吧。”

谢意不说话了。

许翊看看她们，“还有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谢意看着他，突然很真诚地：“谢谢你，谢谢你为米沙做的一切。不管真相如何，不管米沙怎么死的，不管季霈是不是杀人凶手，谢谢你。只有你，是真心爱米沙。”

许翊没说话，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转身，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而对米沙而言，这是她的天使为她带来的最好最美的安宁。

胡月忍不住感叹，“明明他代表的是正义，身家清白，爱米沙，找出真相。而季霈，少年杀人，隐姓逃亡，隐藏真相又开杀戒，不知悔改，明明就是罪恶的一方。”她看看谢存谢意，又看看两位警察，再望望病房里的季泽，“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在同情季泽，而对许翊是厌恶呢？”

正义永远战胜邪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到了现代，难道一切都行不通了吗？

往事已过，很多事可以不再追究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许翊找到的线索和证据，使得警方重新展开调查，证明属实，季霈被判入狱。误杀逃亡，加上故意杀人罪，40年缓刑，痊愈后立即执行。

此生，季霈不会再有出来的可能，他的一生，将会在冰冷的牢狱里度过。

而许翊，完成他的使命，离开了上海。

最后一夜留在医院，留在自由世界。

第二天刑期开始执行，季霈将永远与铁窗度过余生。

病房里，谢存坐在床边，勉强笑了笑，安慰他，“没关系的，只要你真心悔过……”渐渐她说不下去，她已经不再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甚至不叫季霈，叫季泽，一个陌生又无趣的名字。

手术之后，几次过堂，季霈已经被折磨得整个人落了形，眼睛深陷，嘴唇干燥脱皮。

谢存看着他的嘴唇，又看看他的断腿，毕竟是曾经同床共枕的人，不忍心，“他们应该给你喝点水，我去叫他们过来。”她站起来准备走。

“不要！”季霈叫住她，谢存重新坐下来，“你陪陪我，我喜欢看你，以后，怕没有机会再见了。”

谢存勉强打起精神，“别这样说，我还是可以去看你的，他们并没有不许探监，而且如果表现良好，还有减刑的机会，”她忍住泪拉着他的手，脱型的手，“你要有信心，我会等你的。”

“不要，谢存，你年轻漂亮，现在不是古代，”他挤出笑容，“我们也不要做出那种生离死别的样子好不好，我不喜欢，来，说说笑话啊，最近有什么电影上映啊，我听听也当作是去电影院看过了。”

谢存终于笑了，也忍不住滴下泪来，“说《小时代》吗？”

季霈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情沉重，无言。

季霈终于进监狱之后，一天和胡月逛街，谢存告诉胡月：“不知道结局到底如何，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为一个人坚守到底。”

胡月手里托着Chanel 2015秋冬系列，“你说到底为什么现在不能买明年的春夏系列，明明周迅都已经穿着满大街跟他老公打情骂俏了，老娘比她有钱还买不到。”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等了。”

“也不是啦，季霈出来之前，如果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自然继续等；如果爱上，傻瓜才不开始新恋情呢。人生，无需为任何人等待。人，爱的，始终是自己。”

胡月笑了，“这本就是个堕落的时代。”

谢存也笑了，提醒她，“你买不到Chanel 2016秋冬，难道你爸爸买不到吗？”

“哈哈哈哈，我发现你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