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道是梨花( 49 )

［乡土］道是梨花( 49 )

49  寻找

周六，天刚蒙蒙亮，谢佳宁已风尘仆仆赶到火车站，踏上寻找红景的征途。

自从大学毕业，她还没坐过火车，车站变化很大，装修得甚是气派，几条细长的铁轨，延伸到远方，人们便随着火车奔驰在这些轨道上。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下午两点，火车到达首都北京。

佳宁顾不上欣赏首都的繁华，而是按柳老师提供的地址一路找寻过去。坐了地铁，又坐了公交，最后步行了几里路，拿着地图，又问了数人，才终于在一个杂乱无章的大院子找到了郝方子。

不过是几天没见，佳宁便感觉到郝方子的变化，他头上戴了顶不太合适的帽子，脸太大，帽子小，有些滑稽，胖胖的身子穿着件蓝色的马夹，印着“悦然水店"几个字，这是一个标准的送水工的打扮，只是在一帮蹬着三轮的送水工里面，胖得出类拔萃。

郝方子看到佳宁那一刹那惊慌失措，估计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状态下见面。

“谢老师……"他嚅嗫，表情僵硬，那帮送水工正放肆地打量他们，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引起一阵大笑，郝方子更加窘。

佳宁也有些不自然，“那个，你当送水工了？还适应吗？"

“还行吧……"郝方子抓了抓头。

“红景在哪？我去找她。"佳宁迫不及待地问，皱皱眉看了看这杂乱的大院，比农村也好不到哪里，若不是亲眼所见，佳宁真不相信北京也有这种脏乱的大杂院，而在不远处就有连绵的高楼漂亮的街道，仿佛两个世界。

“她不在这儿，她前两天找的工作，在饭店当服务员，说是在公主坟那一块儿。"

“你不知道她在哪？"佳宁疑惑地问。

“具体地址我不知道，我同学的表姐在那儿，介绍她过去的，她说稳定了再告诉我……"郝方子明显底气不足。

“她那里的电话是多少?”

“她打的都是公用电话。"

佳宁正要埋怨他怎么不看好红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他不过是刚出校门的学生，自顾还不暇呢。

俩人给郝方子的同学打了半天电话也没通，郝方子同学是绿化工人，工作场所不固定，也联系不上，这年月，毕竟不是人人有手机。

佳宁心里着急，不知道红景怎么样，她一刻也不想等，便决定自己去找找。

佳宁站在公主坟车站旁边的天桥上时，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桥下，车如流水般，四周，高楼林立，自己像一个迷路的人。

这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找一个没有位置的人？

风一阵一阵吹到脸上，她挼挼头发，让自己清醒清醒，她还是不甘心，只有固执的走在一条又一条街道上。

只要是饭店她就走进去，满怀希望地去问询，却一次次失望而归。

累了，就在路边坐会儿，看看风景，北京毕竟是大城市，绿化得很好，虽然是入了冬，但并不萧条，绿化带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依然焕发着生机，宽阔的公路上，大大小小的车驶过，坐满了人，路上，亦是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店里，也有形形色色的人，目光所及，似乎到处都是人，可没有她要找的。

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灰蒙蒙的，入冬的北京有雾霾，空气有些令人窒息，这里并不好，佳宁不喜欢。

几个年轻的姑娘，穿着时髦的薄裙，说着鳖脚的普通话，从她身边笑闹着走过，佳宁忽然想，红景不久以后也会这样吧？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最好找到她，带她回去。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不乐观，下午六点多，两手空空的佳宁返回了郝方子的单位。

这一天的奔波，佳宁感觉自己浑身散架了一般，一步都不想再走，没有找到红景，平增了很多烦恼担忧。来的时候就把回程的票买好，明天一大早必须回去，想象中圆满的情景还是被现实彻底击破。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

“谢老师，红景她肯定不回去。"郝方子看到佳宁焦躁不安，又感动又无奈。

“她这次真的铁了心，反正学习也不好，在学校也是混。"

佳宁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想？她才15岁没成年呢，一步错，错一辈子，现在她任性了，以后该后悔了，没文化怎么行？就算打工也没底气！"

郝方子不吭声，他在她面前不自觉就胆怯，自从把心事暴露给她，他就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可这样能和她说话的机会又极其难得，他沉默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要请她吃个饭，佳宁没有推托。

北京的夜晚，霓虹灯高低错落，处处透出热情和性感，冲击着外乡人的心，楼宇一片一片，隐在初冬的薄雾中，壮观又神秘。

这个城市果然充满了诱惑。

“谢老师，日记你看了吗？你是不是当成一个笑话?"喝了点酒，郝方子胆子也大了，佳宁倒不知道，他口才还不错。

“没有，怎么能当笑话呢？我挺感动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郝方子眼睛亮晶晶，直盯着佳宁。

佳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思忖了一会儿，才说:“我把你当成弟弟。"

郝方子并不在意，这场景在他心里已演练多遍，答案也早已知悉，只是不甘心。

“谢……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确实是我太冲动，可我就是喜欢你……我妈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是喜欢你，你别把我当成小孩，我只比你小六岁，现在这个时代，年龄不是事。"

郝方子见佳宁不说话，又说:“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但我从现在努力，拼搏几年一定配得上你……你给我个机会吧！"

“我有男朋友了"佳宁幽幽地说，这句话前两天刚说过，今天又说了，出现的频率还真高呢。

“只要你没结婚，我还有机会，就算结了婚，我也不放弃……所以，你别一口拒绝好吗？"

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呢！佳宁笑笑，不忍伤害他，“那我们先从姐弟做起吧，也许到哪一天，我没有结婚，你也没有喜欢别人，或者可以尝试。"

“好"郝方子端起酒杯，如释重负般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流下，他啧啧嘴，掩不住地快乐。

电话就在这时想起，郝方子拿起手机，放在耳边，突然眉毛一挑，望向佳宁“呀！红景！"

佳宁示意把手机给她，郝方子赶紧递给她。

“红景，我是谢老师，我来北京了，你在哪？"佳宁极力放平语调。

沉默，很久。

“红景，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听吗？"佳宁又问，她知道红景在听，她能感觉到她的呼吸，也许还有波澜起伏的心情。

“老师，我不走，你别找我了，我真的不走，我挺好的。"半晌，红景说了话，口气很冷漠。

“红景，你在哪，咱们见个面吧，几天不见你，我都想你了。"佳宁温柔地说。

“老师，你什么也别说了，你还是回去吧，来也白来，我肯定不回去，我很忙，没时间见面……"话还悬在耳边，手机就这样挂掉了。

佳宁愣愣地望着手机，有些不相信似的，这哪是平时的红景？连一面都不想见她，难道真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谢……姐，别为这丫头生气了，你这么老远找她，绝对是天下第一好的老师！非常对得起她了，她自己非要这样，谁也没办法。"郝方子说得小心翼翼。

佳宁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她循着电话里信息又去找红景，这下，地方找对了，人却不在，听说请假了。

这丫头，果然，铁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