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研究显示，空气质量的下降，是导致大众心情低沉的一大主要因素，怪不得最近几天我都提不起劲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鬼话，周旻给洪远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以走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听你胡诌。”
“好的，周秀才，小人告退，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是看你天天泡在书中，怎么学习成绩一直不温不火，看来您读的尽是些无用野书啊。”洪远一脸猥琐的笑着走开了。
“干妈，我先回去啦，明天再过来玩啊。”
“怎么不多玩一会儿，是不是哥哥又欺负你，我等下再找他算账……”
“唉……”
周旻不想反驳，他的书虽然不能提高成绩，但也能让他小有名气，比如在各种作文比赛中获奖，当然也会引起各种不适，比方说其他科目老师日常点名严重偏科，洪远的这种玩笑话早就习惯了，对付他，方法一掩住耳朵，方法二左耳进右耳出。
周旻和洪远是竹马之交，缘分归于是父母们是很好的朋友，婚后特意把房子买到一起，原打算两家定个娃娃亲，把情谊延续到下一代，可谁知都是男儿身，没办法只能作罢，但两个人的性格倒有些类似男女差异。
周旻比洪远早几个月出生，父母们让他们用哥哥弟弟称呼，洪远自然不乐意，只在大人在的时候，装作兄弟情深，没他们的时候，直接呼名道姓，周旻对这些名分根本不在意，他的眼里只有书，除去日常生活必需的时间支配，他就像个古代的黄花大闺女一样躲在深闺中，闭门不出，对他来说，上学是另一种厌恶。
洪远就比周旻的生活丰富的多，在家里基本没他人影，就连几分钟的下课时间，他也能在超市，操场上蹦跶几下，重度多动症患者，也有人说他是天才，不怎么看到他学习，但成绩永远在前十，羡慕不来。
性格上简直千差万别，洪远不止一次吐槽过：“你真是书呆子，要不是干妈，我想我们应该不会成为朋友，你就珍惜我吧。”周旻在班上极少说话，朋友也仅洪远一个，但他也不确认他们是不是朋友，从来没跟他说过心里话，是不是算不上是朋友？
不过这个问题，周旻不需要有答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对自己未来也从没考虑过。
高一生涯结束的末尾，决定分科的时候，父母都觉得学理好，不止一次在周旻面前提到：男孩子工作选择范围和前景都要广一点，周旻觉得理科很无聊，不经商量就填了文科班，到这学期开学的时候父母才知道，为此母亲好几天没理他。
对文字有种天生的解读能力，这让周旻在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考了班上第17名，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父母才逐渐打开了心结。他也没觉得开心，只是做了一份试卷，然后别人用自己的标准打了个分，主观上他并不完全接受，也不屑于去追究对错。
周旻盯着窗外，被大雾模糊的视野，想起刚刚洪远说的“鬼话”，也许真的是研究过的，情绪突然低沉下来，心里也好像蒙了一层雾。
“明天的天气也会这样吗？”周旻自言自语道。
2
早上六点钟，静悄悄的黑暗中有人打破宁静，周旻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时，拉开窗帘，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打开窗户，浓浓雾气迎面扑来。
“冬天真的来了。”周旻感叹着。
简单的洗漱后，倒了杯水，坐在书桌前，开始三十分钟的读书时间，静的能听见周旻轻缓的呼吸声，每天都是如此的迎接清晨。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有些慌乱，对面的门是半掩着，能清晰的听见洪远呼喊着：“妈，我的袜子呢？这件衣服昨天穿过了啦。”
干妈怕洪远上学路上因为贪玩而迟到，所以要求和周旻一起上学，每个上学的早晨干妈都会留个门，和周旻家一片宁静完全相反的一面，这是每天洪远与干妈的战争演习，已经不陌生了。
“唉呀，你都来啦，我马上就好，稍等啊，妈，我物理练习册怎么不见啦？”
“这我哪清楚，是你写的作业，我又没动过，你在桌上再找找看。”周旻不用看都知道洪远的书桌是什么样的，一片狼藉。
慌乱的十分钟后，周旻和洪远出发了。天渐渐亮了，似乎没什么用，被大雾笼罩的世界还是模糊不清。
“朦胧中两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在求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终有一天我们学成归来，一定好好报效国家，努力成为栋梁之材……”洪远又开始不正经了。
“哦，送你个礼物，过几天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我这兄弟做的不错吧。”洪远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帽子，和自己头上的一模一样。
“你这是不是有点敷衍。”周旻指了指他的帽子。
“我这个是因为在买你的那顶时，觉得也挺好看的，干脆给自己也买了一顶。这也比你好，你每年给我送书，我才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洪远底气十足的说出这段话。
“好吧，谢谢兄弟精心准备的礼物。”
于是，浓雾中戴着同款帽子“双胞胎”少年越走越远。
3
今天是洪远值日，所以下午周旻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才五点钟天已经在黑暗前试探着，早上的雾气还没散去，好像更加严重了，人们不得不放慢脚步，周旻也不例外。
“嘿，今天不是你值日吗？又逃了，分到跟你一组的人可真倒霉啊。”突然从后面有人走到周旻身边，拿下帽子自然的戴到自己头上，然后又自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周旻受到了惊吓，停下脚步。
那人发现不对劲，回过头来看到，露出惊愕表情的周旻，立马脱下帽子，温顺的走到周旻面前，低头赔礼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是洪远，因为你跟他穿了同一颜色的衣服，又戴了一样的帽子，然后体型也很相似，还有这该死的大雾，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哦，没事，我叫周旻。”这是周旻第一次主动跟别人介绍自己，也是第一次发现了自己有些感兴趣的东西。
“哦，就是你啊，我知道，你作文写的不错啊，和你那个死党完全不一样，那个我叫倪文，刚刚真不好意思，不过既然遇见就是缘分，”面前的她又是另一副模样，全然没有认错的尴尬，用力的拍了周旻的肩膀几下。
周旻倒有些不自然了，脸在发烧，要不是天有些灰蒙看不清，才少了一些尴尬。周旻第一次有了想了解一个人的冲动，他想知道关于倪文的一切，第一次主动找话题：“我听人说，空气质量的下降，是导致大众心情低沉的一大主要因素，最近的天气实在是恶劣的影响心情。”
“额”倪文先是一惊，大概是发现眼前的周旻，和别人口中的那个读死书的他，完全不一样，然后又应喝道：“的确，这讨厌的天气还导致我长了好几颗逗。”
“豆子，把它摘了，煮熟了吃。”周旻想到父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的对话，随口而出。
“唉”倪文再一次惊讶了，呆滞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随后停不下来的爆笑着，周旻跟着她笑，朦胧中街上两个歪歪扭扭，一上一下的背影。
后来周旻说，那是第一次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喜欢她说话的声音，从倪文开口的那刻他的世界就不一样，她有些慌张的道歉，她随意的触碰到自己的肩膀，她大笑的样子，如果和书中的人物对应一下，是十六岁古灵精怪的郭襄，可他不是杨过。
4
周旻久久不能忘掉倪文的身影，在那天的晚自习结束后，周旻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冲到洪远班上，洪远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来了，每天都是我等你，今天终于开窍了，我甚是欣慰啊。”
周旻才顾不上洪远的寒暄，一眼看到坐在洪远后座还在做题的倪文，皱着眉头，手中的笔在做杂技，周旻看花了眼。
“转笔没看过啊，不过她能拿得出手，也就这个了。”洪远一边收着书包，一边不在意的说着。听到这话的倪文，握起拳头，用力的打在洪远的背上。
“啊，你干嘛？周旻你看看我们理科班的女生，尤其是这个泼妇。”这句话引来班上女生的注目，满是敌意。
“你别带坏了周旻，我们都是温柔善良的小白兔。你才是没礼貌的小混混，周旻应该离他远点。”周旻在一边点头附和。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周旻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吗？”
“倪文，我们先走了，再见。”周旻觉得有点丢人，拉着洪远离开了。
自从上次乌龙过后，周旻有了第二个朋友，作为第一个朋友的洪远，自然是很高兴，在倪文面前是不一样的周旻，这才是真实的周旻，洪远深知这一点，主动组织三人聚会。
放学一起回家，周末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周旻虽然和他们学得不一样，对最近新闻也很少了解，但为了能和他们有共同话题，周旻开始关注那些，默默的做功课，洪远再也没有说过周旻是古人了，对于有些事情的见解比洪远还有深，变成了先进的现代人。
周旻在和倪文相处时，越发的自然了，但没人知道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什么，为了一次对话，他在前一天就开始绞尽脑汁：这个话题可以吗？她会感兴趣吗？经过多次模拟对话后，周旻才能安稳的睡下。
一个冬天就那样结束了，因为倪文的参与，周旻第一次觉得冬天不那么冷酷，看着倪文冻得通红的鼻子和脸颊，听到倪文婉转悠扬的声音，倪文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想到就有一股暖流袭上心头。
5
一封突如其来的情书，打破了这和谐的局面。
四月一日愚人节那天，阳光很温暖，周旻突然想到海子的一句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在这样的天气如果能和她压马路就好了。想得太过入神，连倪文走到他的桌子边都没注意到，看到她的那一眼，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羞愧。
“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要拜托你。”这一天的倪文和以前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是假装不出来的羞涩，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微红的脸颊，半眯着的眼睛，周旻像是做梦般，眼前的人真是可爱啊。
“那个，那个，你不要笑我，可以帮我把这个给洪远吗？”倪文递出一份少女心的信封，“我本来想自己给的，但还是没有勇气，你跟他最好了，就帮我一下就好。”
“这个是……”其实他也猜到是什么了，再确认一下也是多此一举，之后倪文又说了一些，周旻什么都没听进去。
当天的晚自习下课，他们三和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洪远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倪文说：“你这愚人节的玩笑也太没新意了，情书我都收到六七封了，周旻你还跟着她瞎搅和，不过说真的，你那情书的水平还不够，什么你那迷人的大眼睛，可我是单眼皮啊，说谎也要讲究实际，又在哪抄来的话吧，下次让周旻好好教你怎么写作。”
倪文安静的听洪远说完，什么也没反驳，就离开了，洪远笑得根本停不下来，周旻默默的看着倪文走远的身影，心里一丝窃喜。
这件事过后，倪文和洪远之间有了道无形的墙，虽然还会一起打闹，但在周旻眼里，倪文的笑里隐藏着悲伤，就像当初自己的心情，被当作玩笑的告白也无疾而终了，只有周旻知道愚人节的告白最真实。
后来的某天，周旻跟洪远提起这件事，洪远只简单几个字：我知道。洪远知道倪文的心意，可他不能接受，学业很重要，但是友情更重要，从一开始洪远就知道倪文对周旻的意义。
周旻变得开朗了，结交了一些新朋友，但读书的习惯一直没变；洪远开始认真起来，偶尔还会不正经一下；倪文换了座位，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求助周旻给她辅导作文；过去的那些像一阵风轻轻吹过，他们三还是他们三，在最好的年纪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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