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开展，我老家周边的村子陆续进行着旧村改造拆迁，村子一个个在消失着。前几天回家，听说我们村明年可能也要拆迁了。下面用一个似是而非的小故事，来纪念那生我养我的故乡。

我们村有三、四千人，座落在济南东北部约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地势较低，村南有个叫白泉的泉池，是济南七十二泉之一。虽说不上是家家泉水、户户杨柳，但村子周边的沟沟坑坑的都有水，小鱼、小虾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是真正的天蓝蓝、水绿绿。因为不缺水，村子周边有大片的水浇地，庄稼年年都有好收成，“金滩头、银坝子，吃不穷的冷水沟。”我们村就是有名的金滩头。

那是一个四十多年前的初春，乍暖还寒。上午明媚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大地上，河水哗啦啦地流着，河边的柳树刚刚露出点绿意，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在河边玩耍，女孩五六岁，妈妈把冬天臃肿的厚棉袄、厚棉裤收起来，为女孩换了红底黄花绿叶的薄棉袄，女孩红红的小脸蛋、乌黑的大眼睛，扎了两个朝天小辫，神气极了，见了谁都高兴地打招呼。男孩则是七八岁狗也嫌的年纪，调皮好动，虽然也换下厚棉衣，但早上刚换的薄棉衣已沾满了土灰。昨晚刚看了《小兵张嘎》，还没从电影中走出来，拿着把木头小手枪东瞄西瞄的，把想像中的日本鬼子消灭。

这时从胡同口出来一辆牛车，一位健硕的农村汉子赶车去村东的小土山拉土，拉回来后分给各家各户，垫到猪圈里沤制农家肥，那时化肥还很少，庄稼主要靠农家肥，猪粪便不能直接施在地里，只能和土掺起来，再加上农家烧火做饭剩下的草木灰，最后沤制纯天然、纯绿色的农家肥。

女孩见到汉子甜甜地喊道：“大爷，你去哪儿啊，我和去玩玩好吧。”大爷笑道：“好啊，娟娟。”跳下车，把女孩抱到车中间，一旁的男孩刚一声不吭地爬上了牛车，大爷说：“你这个臭小子，上来干吗？”男孩说：“娟娟上坡玩，我也去玩。要不然，我告诉奶奶去，说你有偏有向。”原来，这个汉子是兄弟仨，他是老大，这两个孩子是两个弟弟的，尤其是小男孩，虽然调皮捣蛋，但因是大孙子，是奶奶的心头肉，一直当宝贝疙瘩供着。

汉子一看没办法了，只好说：“二虎啊，你可不能捣乱啊，好好在车上待着。”

二虎说：”好来，我一定好好在车上待着。“

牛车一摇一晃慢慢地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娟娟看着路边的柳树和偶尔开放的小花高兴不已，咯咯地笑着。二虎则不停地从车前爬到车尾，从车尾爬到车头。一会儿，突然爬到车中间用木头小手枪抵在娟娟身上说：”举起手来，缴枪不杀。“娟娟委曲地向大爷告状：”大爷，二虎欺负我啊。“大爷吼道：”二虎，老实点。“二虎对娟娟撇撇嘴：“惹不起，不和你玩了。”

二虎爬到车头和大爷说：”老罗叔叔，咱们去抓鬼子吧。“

大爷鼻子都气歪了，吼道”你这个彪子，说什么？“

二虎一看风向不好，马上改口：”老罗大爷，咱们去坡里拉土啊。“

大爷：“再胡说，我把你扔下河，喂王八。”

二虎一看大爷真着急了，只好老老实实地爬到车中间猫了起来。过了会，二虎又爬到了车尾，坐在车后边，双腿随着车的前行自然的摆动。然而车走了不远，因为土路的颠簸，车子左右猛地一晃，二虎就被摔下了牛车。二虎翻了一两个骨碌，爬起来就急匆匆向牛车追来。

故事至此结束，后来问村里的老人，才知道大爷拉土的地方早先可能是村子的烽火台，用黄土堆起，开始很高，上面的建筑早就没有了，解放后被村民取土打坯建房、垫猪圈等。

随着济南工业化的发展，济钢、化肥厂、化工石相继在东郊建厂，消耗了大量的水资源，把污水直接排进了小清河，清澈的小清河变成了小黑河，有时还泛着阵阵地臭味。政府后来虽然对小清河进行了大规模地治理，但已经回不到过去天蓝水绿空气清新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