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画卷
有一天,我跟朋友讲故事,我告诉他们,在我看过的鬼故事中,最恐怖的一个发生在1963年。在那年,一个男人辜负了一个女人,导致那女人成了恶鬼。
讲故事时,我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几个朋友却不觉得恐怖,反而听得热泪盈眶,刘肾饼甚至挤出一抹鼻涕,抓着我的胳膊连声问道,“你的故事是从哪里来的?后来那女鬼怎么样了?”
代小鱼也跟着问我,“快说,那女鬼后来怎么样了?杀了那畜生没?”
这时,我的视力已经不太好,加上喝了酒,完全看不清代小鱼的模样。但我能听出他的态度十分恶劣,甚至带有几分质问的语气,仿佛我不说出故事的来历,他就要揍我。我连忙回答道,“是一个算命老人告诉我的!”
我知道他们压根就不相信,但我并没有撒谎,这个故事的确是一个算命老人告诉我的。令我不解的是,明明这个故事很恐怖,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很感动?
不久前,我赶时间去相亲。在我的前面缓慢走着一个驼背老人,老人满头白发,一边哆嗦一边咳嗽。我忍不住也跟着哆嗦起来,心想:这鬼天气,我都换上羽绒服,她却穿一件单薄的布衣,哎,大概又是一个子女不孝的孤苦老人吧。
我调整脚步,从她面前越了过去,但她忽然拉住我,兴奋地喊道,“哈哈,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是算命的,现在我要给你算一命!”
我拒绝了她,因为我既不信命,更不信任她。
可是,她坚持要给我算,只见她眼睛一亮,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巴巴地说道“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不让我给你算命,就是不尊重我。”
我判定她有神经病,实在不想搭理她,但她毕竟是一个老人,我若是不搭理她的话,别人一定会议论我,认为我欺负了她。我从包里摸出两个硬币,诚恳地说道,“婆婆,我身上只有两块钱,是坐公交用的。”
她一把夺过硬币,并利索地从我包里摸出300块钱,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年轻人多走点路绝没坏处。你听我说啊,你的祖宗积了德,从今天起,你要走好运了。”
说完,她还坚持要送我一幅画卷,画卷看上去已有些年月,木质边框布满了灰尘,烂了好几个洞。画里山石俊秀,草木葱郁。时至黄昏,夕阳只剩下一抹红晕,红晕中隐约可见一个少女的影子,少女手里提着竹篮,竹篮里装着几行字。由于字迹太过潦草,我一个字也认不出,大约能猜出是一首诗。
那天,我回到家已是晚上,一开门就发现院子里躲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长得蛮漂亮,鬼鬼祟祟地躲在花丛里。淡黄的月光照着粉红的玫瑰,映在她白净的脸上,颇有几分仙女下凡的味道。
只是玫瑰带刺,不知道她是否也带刺?
她知道被我发现了,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一边拔掉手臂上的刺,一边伸出手,微笑着招呼我道,“你好,我叫李阿敏,你叫我阿敏就可以了。”
我本来已将她当作贼,可是一握住她的手,我就决定不拆穿她,给她留点情面。
算命老人说得没错,我的好运来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心机,我自然也不例外。
后来,阿敏做了我女朋友。我对她十分满意,因为她不仅做得一手好菜,洗衣扫地样样精通,连养猪也养得又肥又快。我家有一个小猪圈,养了三头猪,在她的饲养下,本来只有二十来公斤的猪,两个️月后就已经长到了一百五十公斤。
遗憾的是,卖猪的时候,正好遇上闹猪瘟,没能卖到好价钱。
这并不能怪她,只能怪我们时运不济。
阿敏很喜欢算命老人送的画,她将它贴在卧室的墙上,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
我们在一起过了半年幸福日子,每天我都跟刘肾饼、代小鱼他们一起喝酒,然后醉醺醺地回家。她对此并不介意,总是给我炖鸡汤,帮我洗脚。
半年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力越来越差,只能看见十米以内的东西,我怀疑是喝酒过度所致。
可是,配眼镜时对方说我视力5.3,毫无近视征兆。于是,我便去医院检查,检查下来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阿一,要不你别喝酒了,喝酒对身体真的不好。”阿敏心疼地对我说道。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话。
阿敏继续说道,“我看你那几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正事不做,长得又丑,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喝酒。”
见阿敏目含泪光,一脸关切的模样,想到这半年来,她每天洗衣做饭,不仅要养猪,还得照顾我,我的心里顿时满怀内疚。
或许,在这世上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像她那么贤惠的女人,可是,像她那样对我好的女人,天上地下,却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我多么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啊,尽管她嘴里说不介意,可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介意自己的男人每天醉醺醺的?
我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紧握着拳头,恨恨地说道,“他们不是我朋友!”
她吃了一惊,问道,“他们既然不是你的朋友,那你每天为什么要跟他们喝酒?”
“因为我要挣钱。”
“喝酒能挣钱?”阿敏睁大眼睛,一幅不相信的样子。
“不错,你有没有听说过商业应酬?”
“你们是合作伙伴吗?既然你是商业应酬,为什么每次我问你做什么工作,你都不告诉我呢?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阿一,你要相信我,既然我认定了你,就算你贩毒、拐卖儿童,我也一样会跟着你。”
说着,她轻轻地将我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她的手很细嫩,脸也很柔软。虽然已经是夏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子却冰冷得像是一块冰。我曾经问过她,她说天生如此,解释不上来。
我说道,“我没有拐卖儿童,但我也不是做经商的。”
“那你是?”
“我是陪他们喝酒的,陪他们喝酒就是我的工作,只要我每天陪他们喝酒,他们就会给我两百块钱。”
阿敏身子一颤,显然有些吃惊,我们都沉默下来,久久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阿一,答应我,别喝酒了,再喝下去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
“可是,不喝酒,我就没有工作。没有工作,我们就会饿死。”
“我可以多养几头猪,多卖点钱,这样我们就不会饿死啦!”
我捋了捋她的头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她是多么温柔体贴,多么美丽动人啊!此刻,对我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任何一个女人能比得上她的一根脚趾。
我的内心涌起一阵暖意,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我一定要让她幸福。
就在这时,我的背脊忽然发凉,衍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我敏锐地发现,墙上的画有一些异样,夕阳的余晖似乎变得更红了一些,甚者透着淡淡的血腥味。
不只余晖,连夕阳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也发生了变化。在我的记忆里,画里的夕阳本来是完全被山峦挡住,现在却能看到一丝弧形。而画里的女人轮廓也更清晰了一些,尽管仍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相信,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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