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叫爸爸。”
有时，我会做着类似的梦。
在近似的场景，梦里的爸爸总会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让我喊他。
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对于爸爸最深的印象了。虽然这个梦似乎总在重复，但我却始终没能记住梦里爸爸的样子。
不知道梦里的爸爸和真实的爸爸，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1
站在学校顶楼，我按下了事先存放在草稿箱的讯息。
这一次我相当干脆，并没有发早上那条时的犹豫。我面朝楼梯口的位置，背靠着顶楼周边的护栏坐在水泥地板上。
晴空下伴随着一阵阵宜人的微风。
印象中这个学校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回忆，但至少在死的这一天发现一些好的东西。我把双手交叠放在弯曲的双腿膝盖上，侧着头将脸贴在上面感受着刘海在微风下的摆动。
那个人，应该会来吧......
2
昨天晚上，我梦到了爸爸。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让我叫他爸爸。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无意间找到了小学时的日记。
其实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已经记不太清契机，大概是受到当时追看的动画影响便突然有了写日记的想法。
我还依稀记得当时在小学旁的文具店挑选到这个带心形锁的笔记本时的情景。虽然钥匙已经不知道放哪了，但这种锁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掰开。笔记里只有不到10天的内容，在翻阅到关于梦里的爸爸这一篇时，我又想起了曾经那个渴望拥有爸爸的自己。
我成长在一个单身家庭。妈妈几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关于爸爸的事。甚至家里也找不到一张他的照片。
“妈妈，爸爸在哪呢？”
当我知道爸爸这一存在开始，我多次问过妈妈相同的问题。
“爸爸吗......现在他在其他地方工作，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但渐渐地，我开始明白不会有一个爸爸会长年在外也不和家里联系。
“妈妈，爸爸是死了吗？”
“嗯。他在你出生前已经死了。”
可慢慢地，我又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帮爸爸扫过墓。
“妈妈，爸爸是抛弃我们了吗？”
“......”
我仍清楚记得那一天。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始嚎啕大哭的妈妈。
爸爸究竟怎样了，对当时的我而言也许已经不怎么关心。原本只是饭桌上颇为随意的一句闲聊却让妈妈突然奔溃。
情绪失控的她将桌上的饭菜扫落在地，接着一边大喊一边哭叫起来。在她的带动下，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哭了出来。就这样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哭到累了才平静下来。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你爸爸暑假会放假吗？”
“父亲节你打算送什么给爸爸？”
......
大概是因为身边总有人提醒着我爸爸这一存在的关系，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渴望着自己也能有一个爸爸。
我想过有一天爸爸终于回来和我们团聚。也期盼过有一天妈妈会带回来一个新的爸爸。
只是直到我可以干脆地和别人说出自己没有爸爸的那一天为止，爸爸都没有出现。
原以为我已经不需要爸爸了，但那个人又让我回想起这份心情。
3
不远处传来的动静让我回过神来。我抬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试着集中精神让耳朵找回刚才的声响。
声音的确来自楼梯口，而且越发清晰。一想到那个人就快出现的时候，我又开始紧张起来，那股连贯着全身的颤抖就和早上按下手机按钮前一样。
不过这股紧张很快便开始褪去。出现在楼梯口的是另一个高瘦的身影。
只是，为什么是她呢？
看到身处顶楼的我后，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注意到我后她便往我所在的位置走来，整个过程我们四目相对。
她挂着一张冷冰冰旳扑克脸。虽然这种表情并不会让人感到舒服，但在她那精致五官的衬托下还是让身为女生的我也觉得充满魅力。
她就这样走到我的身旁后将视线移向了她身前的方向。她靠着护栏停了一会后说，
“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吗？”
4
“你好，我是林雨真。你可以叫我雨真。”
故事开始在我们成为高中一年级生的第一天，那一天我们成为了同桌。
“小真，幽绘。怎么走到哪里都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们感情也太好了吧。”
接着成为了朋友。
“快看。她们就是之前在晚会上表演那两个。不但长得又高又瘦，而且素颜都这么好看！”
还加入了同一个社团。
“我还一直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你们总呆在一次。不过虽说不是亲生的，你们的眼睛也太像了吧。”
不少人的眼里，我们甚至就像亲姐妹一般。
姐妹吗......只是我们同年，雨真也只比我大一个月。况且我还是清楚着彼此的不同。
因为清楚，所以我才嫉妒着她。
“这一次代表学校出赛的是林雨真同学。没被选上的同学希望也能继续加油，争取下一次的机会！”
比赛的机会。
“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怪怪的，下次能叫上林雨真一起出去吗？那个......我有点想认识她。”
在意的男生。
“你也觉得这个手表好看吗？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过好像有点贵就是了。”
喜欢的手表。
“我还是觉得雨真比较可爱。”
“英语第一名。林雨真同学。”
“当然是雨真好，你看她性格多随和。那个张幽绘老是一脸高傲，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还真以为自己和林雨真是同等级的，不过是雨真的跟班罢了。”
......
嫉妒着似乎很轻易就拥有着我想要的东西的她。
“今天雨很大，我爸爸等一下会开车来接我放学。你坐我车一起回去吧。”
那一天突然下起了今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虽然我不想接受雨真的好意，但身体却虚伪地点了头。
放学后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雨真便收到她爸爸到达学校门口的短讯。走出教学楼后雨真一手用书包挡雨，一手抓着我的手便往校门方向飞奔了起来。
虽然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但雨势还是让我们从头到脚浑身湿透。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了爸爸。
5
“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吗？”
她的话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我低下头选择沉默不语。
“如果你真的跳下去的话。我们社团就不能在这里暑期练习了......”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说话了。
只是她的话让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再次望向了一旁的她，此刻她正扫视着顶楼的环境。
突然她又将视线移回我的身上，我们四目相对了几秒钟后她说，
“早上那个视频是你发的吧。”
6
就和预想中一样，雨真爸爸开着连小学生都知道名贵的高级轿车来到了学校门口。在看到我们快到达校门口的时候，他急忙下车撑开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往我们这边小跑着走来。
雨真的爸爸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年轻，光看外表很难看出已经有一个读高一的女儿。他的身材不算高大，身上没有任何中年发福的迹象。梳着时髦的发型，皮肤白皙光滑，身材匀称。像极了那种只出现在电视剧里的精英家长一般。
不过也不奇怪，因为他是雨真的爸爸。
听同班同学说她爸爸在这个城市也小有名气，是国内知名连锁商场的董事。最近还作为评委出现在了晚间黄金档综艺节目。因为现在不怎么看电视的关系，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爸爸。
“幽绘你忘记带钥匙了吗？你妈妈应该没那么快回家吧。”
“你都湿透了，要不来我家换套衣服再让我爸送你回家吧。不然会感冒的。”
这次我也不愿意接受雨真的提议。因为每一次她的好意总会给我带来不好的回忆。不过这一次我还是默默点了头。开往雨真家的路上，不时我都会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她的爸爸。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关系，雨真爸爸也好几次透过后视镜短暂地将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只是在突然意识到此刻内衣正因为湿透的白色衬衫显得若隐若现的时候，我赶紧将书包抱在胸前后将脸扭向了模糊的窗外，再也不敢往驾驶座的方向看去。
不过他们父女的眼睛真的好像......
“你们关系很好吧。吃饭的时候经常会听小真提起你。”
我并没有在雨真的家逗留太久。在她那让人羡慕的个人衣帽间换下湿透的衣服后我便编了个理由逃离这让人不自在的地方。
因为和雨真身材相近，她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相当合身。虽然她也说要把全新的内衣裤送我，但遭到了我的拒绝。可惜的是当时我没能提前想到现在没穿内衣裤的自己会和她爸爸单独处在车内这一情况......
“要是你能留下来吃饭就好了，小真妈妈也想见见你呢。”
大概怕我尴尬的关系，和雨真爸爸一起走出家门口后他便不断找着各种话题和我聊天。虽然雨真也有说要一起送我回去，但被她爸爸拒绝了。
“不过，你真的和雨真说的一样漂亮。真羡慕雨真可以和你当同桌呢。”
“漂亮吗？”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有听清。”
“叔叔觉得我漂亮吗？”
“对啊，你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吧。”
这时雨真爸爸的车子刚好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正看着红灯旁的倒数数字。也许是因为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他能看着我眼睛回答的关系，我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后说，
“那我和雨真，你觉得谁漂亮。”
此时绿灯亮起。
他将视线转回路面的同时带走了刚才那稍纵即逝的惊讶表情。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转进另一条车道后不经意地将右手放在了依然停留在他大腿上的我的手上。
“我觉得是你。”
说完这一句后他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我的手背，这样的动作让一股奇怪的颤抖在身体流过。
只是，刚才他回答我的时候还是没能看着我的眼睛......
7
“快，快叫爸爸。”
没想到雨真的爸爸竟然说出了和梦里的爸爸一样的台词......
"雨真，我有爸爸了。"
如同往常一样和雨真以及邻座同学一起在教室吃完便当后，我们两都会利用剩余的午休时间在学校附近散步。那天看着在一旁眯着眼，如小猫般在温和的阳光下露出懒洋洋表情的雨真。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她走了几步意识到我没有跟上而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对她说出了刚才的话。
大概有那么几秒，她的脸上似乎闪过惊讶。但很快就切换成一个熟悉的笑脸。那是充满善意，为别人感到开心的笑。
“太好了。”
她没有追问我关于爸爸的事，说完这句后便笑着往我走来然后勾住了我的手臂。我也没有继续爸爸的话题，和她聊着日常开始往学校的方向走回去。
以前雨真的这张笑脸总会让我感到不适，总是让我想去逃避。但这一次我却很欣然地接受了。
这都多亏了你，爸爸。
“等一下放学后去咖啡店等我吧。想见你。”
我和爸爸的见面开始变得频繁。
一开始只是周六下午。接着是周五晚上还有周六下午，后来在平日上课时间就会接到爸爸的电话。虽然我已经有一个电话，但认识爸爸的第二周他还是给我买了新的。爸爸似乎不太擅长发文字短信，想见面的时候都是直接打电话过来。
有时一个人坐在电车上闲来无事的时候我都会拿出他给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后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只有他的来电记录。感觉这就像是台只有我们知道的手机。
每一次我们都会在一家开在住宅区里的小咖啡馆碰面。约定见面那天的放学后，我会在学校附近的商场逛到大概四点半左右便往车站方向走去。接着在和回家方向相反的月台上车，在第三站下车。
走出车站后步行约五百米左右就能到达约好的地方。每一次我都会在店里点一杯冰拿铁和一份当日的推荐甜点。之后便坐在靠窗位置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发呆，等待着爸爸的到来。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也无数次像这样等待着妈妈。
这里的甜点很好吃，尽管每次来好像只有我一位客人。店主是一位看着年纪比妈妈还大的中年妇女，店里的甜点和饮料都由她亲手制作。虽然我好几次向爸爸推荐过这里的东西，大概是不喜欢甜食的关系吧，爸爸都不会进到店内。每一次只会在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知会我，而我则在透过窗外看到他的车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爸爸又来接你啦。”
有一次和店主道别时突然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里感到特别高兴。大概是因为一直以来别人只和我说过“你妈妈又来接你了”的关系吧。
“哇，幽绘。你的手表真好看。”
“这个我在这个月的杂志上刚看过，你这么快就买了吗!？”
“什么！你要给我？这应该很贵吧！”
认识爸爸后，我得到了很多。他让我在别人面前不再感到和雨真有所差距。
“幽绘，总感觉你最近好像变了。”
“哈？”
雨真的话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阿，突然这样说好奇怪。但我是指好的变化。”
说完，她又露出了往常那张笑脸。是的，认识爸爸后我甚至都不再害怕雨真了。
“你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哪来的钱？”
慢慢地，连妈妈也察觉到我的变化。但我不能将爸爸的事告诉她，因为我觉得她不会为我找到爸爸而感到高兴。只是越是试图隐瞒，被发现的那一天却来得越快。
那一天，我从爸爸的车子下来后透过车窗向他挥手告别。然后和往常一样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后才转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只是这一天回头的时候，迎面等待我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妈……”
8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站在面前的妈妈，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知道她和爸爸的故事。
我的妈妈出生在乡下的小城市，从小她就向往着大城市的生活。高中毕业后虽然没有继续上学的打算，但还是努力说服了我的外公外婆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生活。虽然为了房租生活费当时需要兼顾两份兼职，但能在每周休息日的时候看到未曾看过的风景，吃到未曾吃过的食物，她还是庆幸着当时的自己能如此坚持。
如果当时没那么坚持，她也不会遇到他。
“你的眼睛真好看。可以坐下和你聊聊吗？”
妈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看。反倒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在市立观光公园一个地上铺满银杏叶的地方。还没等妈妈开口回答，他就径直在妈妈坐着的长凳上坐下。
“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妈妈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咬了几口，用保鲜纸包着的三明治。这是她用前天晚上在超市买的半价吐司和火腿，以及新鲜的生菜做的。大概是觉得这简陋的午餐会给对方留下寒酸印象的关系，妈妈赶紧将那拆掉一半的保鲜纸包住剩下的三明治后放在一旁，然后拿起从便利店买的纸包牛奶喝了起来。
对于妈妈的举动，她听到对方冒出了一声笑声。可因为害羞的关系妈妈并没敢扭过头去察看他当时的表情。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蛋糕当饭后甜点呢？我知道附近有间咖啡店不错。”
妈妈对他的提议虽然并不抗拒。但却摇了摇头。
“那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等哪天有兴趣了可以一起再去。”
妈妈还是摇了摇头。
“那好吧。”
妈妈用眼角余光感觉到他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你应该还会来吧？”
思考了一会后，妈妈这次终于遵循本意点了点头。对于妈妈的反应，对方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背对妈妈走开了。感觉到对方走开有一段距离后妈妈终于把脸转向了他所在的地方。
就这样子，呆呆地看着对方。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约定呢……”
在接下来的休息日，妈妈在相同的时间又去了上次的公园。
不同的是这次她化了妆，特意换了一套最喜欢的衣服。这次的吐司和火腿不再是特价促销品，而且还加了芝士片以及炒蛋。另外她还多做了一份，一起整齐地摆放在新买的便携式容器中。
只是这次，当她一走进公园就紧张到心跳开始不断加速，完全没了上次般的轻松。坐在长凳上的她一边吃着手中的三明治一边环顾四周试着缓和心中的焦急。
不知不觉她就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喝光了从便利店买来的纸包牛奶。不知不觉，内心的紧张也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
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意识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妈妈将垃圾装进塑料袋，和放着剩下那份三明治的便携式容器一起塞进背包后便从长凳上站起，沿着和那个人上次离开时相同的方向略带失望地走开了……
“那你下周还有去吗？”
“没有。”
“下下周呢。”
“也没有。不过……”
说到这里，妈妈停了一下。
“偶尔还是会有想去的时候。”
“那去了吗？”
“去了。”
“遇到他了？”
“嗯。”
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太好看的关系吧，妈妈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人。
想起的时候很自然就会回到那个地方。虽然不会刻意化妆换上喜欢的衣服，不再准备多一份三明治。也不再去抱有期待的时候……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这里见过吧？”
他又出现了。
“今天也在这里吃午餐吗？”
妈妈看着他，点了点头。大概因为妈妈的反应还是和上次一样冷淡的关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后想了一会说。
“那还是不打扰你了。下次见了。”
这次他还是沿着上次的方向走开。目送着他迈出了几步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妈妈突然开了口。
“那个，请等一下。”
听到妈妈的话后那个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妈妈也跟着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上，上次你说的那家咖啡店……”
刚刚的勇气似乎只有短暂的时效，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妈妈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当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感觉脸蛋发热双手发抖，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个时候……
“要一起去吗？”
他开口让故事得以继续了下去。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后呢？”
“在一起后的事，我不太记得了……”
和那个人在一起后的事，妈妈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让她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刚认识他，以及和他分开前后的事。
尽管印象不深，但妈妈觉得自己那段时间还是幸福的。虽然这份幸福是从别人那里分来的。
“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妈妈并没有感到太惊讶。因为从很早的时候，她就为这句话的到来提前做了准备。
“她怀孕了。我们打算结婚。”
认识那个人后不久，妈妈就知道自己能得到的只有二分之一。于是，妈妈的答复是，
“可是，我不介意继续下去。”
“我曾经想过就算他结婚了也可以继续下去。只是很快我就发现不行了……”
不过几周的时间，妈妈便后悔了。
“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我吗？”
那个人没有回答。
“如果我和她都怀孕了，你会选我吗？”
那个人还是没有回答。
聊到这里妈妈突然转头看向了我，在我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会后说，
“因为突然有你了。所以不能再自己任性地做决定了。”
说着妈妈伸出手来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我眼睛附近的皮肤，
“你们的眼睛真的很像……”
此刻我能从妈妈的身上感觉到她曾经对那个人的依恋和不舍。
“他是因为这双眼睛才知道你的吗......”
9
"快，快叫爸爸。"
雨真爸爸又重复着和梦里的爸爸一样的台词。
我感受着他在我身体进出带来的奇怪疼痛，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了他。他急促的呼吸彷佛充斥着整个灯光昏暗的房间。
“他是因为这双眼睛才知道你的吗......”
我学着当时的妈妈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在他眼睛周围的皮肤触碰起来。所以他真的会因为我的眼睛而知道我吗？
突然他将我那正触碰着他的手用力抓住后按在枕头旁，他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呼吸也越发急促，我身体的疼痛也愈发剧烈并且往身体深处扩散开来。
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发出怪异的叫声，一股热度接着在我体内涌现出来，伴随着一阵阵的抖动他缓缓从我的身体离开......我急忙抓起一旁的被子抱住，慢慢地等待那残留在身体的奇怪疼痛和热感褪去......
过了一会从洗手间出来的雨真爸爸拉走了我身上的被子，手中拿着手机蹲坐在床边对我说，
“可以拍吗？”
之前他向我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都会拒绝。但这一次，我点了点头。
10
我预感着今天会是不寻常的一天。从走进学校那一刻开始仿佛就能感受到周围异样的躁动。
大概是因为我不善和人交流的关系，所以对大部分人围坐成一团议论纷纷的风景总会感到些许不适。平时午休吃完饭后我都喜欢戴上耳机伏在课桌上休息度过，但今天的教室气氛让我不得选择离开，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学校内闲逛起来。
只是，即使离开了教室也躲不掉周围会有两，三人聚在一起谈论着同一件事的风景。路上我还遇到了一个喜欢玩侦探游戏的同班同学。原以为又会被他纠缠住对大家正谈论的事调查一番，但意外的是他只是和我打了声招呼，便吹着口哨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过去和他的相处总让我觉得这个人也许是个笨蛋，但此刻却多少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今天既不是学校开放日的前夕，也不是期末考试排名公布的日子。点燃这充斥在校内的怪异气氛的起因是一则来自B221b论坛的帖文。
B221b是学校学生在外部平台所创建的校园论坛网页。虽然并不是学校的正式官方网站，但还是吸引了不少学生在上面发帖讨论。随着利用人数的增加，连学校老师们也在上面创建了账号用来发布学校的相关情报。
在今天的早课前有人以匿名者的身份在B221b发出了一封标题名为“据说是某人的爸爸”的帖文。虽然这封帖文在发布后不久便遭到删除，但因为看过的人提前保存并且传播开来的关系，骚动得以引发并持续发酵......
虽然我对这件事并无兴趣，但还是从充斥在周围的谈论中得知了不少情报。引发骚动的帖子正文只有一条网络硬盘的链接，而链接着的则是一条身穿学校制服的女学生和一名年约30多岁的男子的不雅视频。据说视频中并不能看到女学生的样子，但却可以看清男方的外貌。看过视频的人都觉得对方和正在热播的晚间综艺里的某个评委非常相似，评委的妻子也是这个城市里的名人，我打工的咖啡店所在的大型商场就是她家族名下的产业。碰巧的是他们的女儿正好是这所学校的在读学生，和帖文的标题得以呼应。
疑似当事人的评委女儿是二年级的学姐，因为多次代表学校在各种舞蹈比赛夺下名次的关系，在校内也相当出名。这周我还在校内通讯板看到了她获得全国级别重要比赛入选资格的消息。如果把这些联系起来，似乎不太能把这事当成凭空捏造的恶作剧了。
走了一段时间后我看了看手表，距离下午的课开始还有三十多分钟。
还是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一下吧……
11
“幽绘，我成功进入全国比赛了（笑）”
收到雨真的短信后，我的心中突然闪现一阵刺痛。那因为遇见爸爸而消息的讨厌感觉又回来了。
那天听妈妈说完关于爸爸的事后，妈妈便没有再提起任何有关爸爸的事。就像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着平常的生活。而我还是继续着和雨真爸爸见面，并且开始满足起他更多的要求。
只是，从那之后我都不再感到幸福......有的只是不断对雨真加深的憎恨。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给了雨真。如果他先知道我的存在，那一切会不会改变呢？一直以来我所嫉妒着的一切，会不会原本就属于我呢？梦里的爸爸和真实的爸爸就会是同一个人呢？
我放下了手机，打开一旁抽屉的锁，从里面拿出了雨真爸爸送我的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只保存着一条视频。这是我趁着雨真爸爸睡着时，偷偷从他的手机转发过来的。
“如果没有雨真就好了……”
12
我沿着学校A教学楼的楼梯往顶楼走去。虽然没有经过老师批准擅自上顶楼违反校规，但因为我所在的轻音部会在接下来的暑假在上面进行暑期练习的关系，作为干事的我就算被发现也有理由可以解释过去。在那里的话，应该可以一个人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走了几层后好像可以听到上层有声音传来……这里最顶的两层目前都是空置的教室。由于去年开始学校的初中部迁移到附近新校区的关系，A教学楼便多出了不少空置的地方，这两层平时很少有人会上到这里。
我放轻脚步继续往上方走去......在楼梯拐角处的地方我找到了刚才那声音的主人，一个身穿和我相同制服的长发女生正坐在上方的台阶。她双手交叠放在并靠在一起的膝盖上，整个头则埋在了上面。右手正抓着的手机上那长长的的挂饰显得格外显眼。
“你还好吗？”
“啊ーー”
没有注意到我到来的她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被吓了一跳。这一吓让她的手机也跟着从手中滑出，在台阶上跳了几下后落在了我脚下附近。
此刻的她双眼红肿似乎刚刚哭过。不过在看到她的样子后，我对她独自一人躲在这里哭也没有感到意外。大概是发现我正注意着她眼睛红肿的关系，她用手心快速地擦拭了眼睛几下便将脸扭向一边。
我也配合着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弯下身子去帮她捡起掉落在我脚下的手机。为了确认手机没有摔坏，我按亮了手机屏幕。此时的画面停留在一封打开的短信画面上……
发件人是一个名叫张幽绘的人。
“还给我！”
发现我在查看手机内容后她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接着往我所在的地方飞扑过来并且从我的手上抢走手机后就转身沿着楼梯往上方跑去。
“等一下。”
我试着叫住她。但她没有理会反而加快了脚步......大概是刚才那份短信的内容让我涌现不好预感的关系，这一次我刻意提高了音量，
“不要去见她。”
13
到达顶楼，等待着我的是另一个身穿学校制服的女生。她用和刚才那个女生一样的姿势靠着护栏坐在了水泥地面上。此时她的头发在风吹下轻轻摆动。
我的出现让她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往她所在的地方走去，整个过程我们四目相对。随着彼此距离的接近，我才发现她有着一双和刚才的女生一样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并没有因为眼泪而带来的红肿。
走近她后我靠在了她一旁的护栏上，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内心感叹起这真是和今天的学校非常不搭的好天气。她对我的接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于是我试着首先打破沉默......
“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吗？”
14
“早上那个视频是你发的吧。”
我点了点头。
她的提问让我来不及思考便做出了回应。不过，本来也就只有这个答案而已。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吗......你有爸爸吗？”
“没有。”
她的回答非常干脆。
“你，你也没有吗？”
“嗯。”
她的语气依然冷冷的。
“小的时候，我总会做相同的梦......”
大概是因为她刚才回答的关系，对着这个只在学校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我聊起了关于爸爸的事......
校铃声ーー
直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我才停了下来。
“你说雨真她会来吗？”
她摇了摇头。
“真可惜。”
说到这里我无奈地笑了一声，
“如果把她从这里推下去的话，也许我就会幸福吧。”
我用眼角余光察觉到她在听到我刚才的话后看向了我，过了一会后她说，
“你今天发信息找她上来应该不是打算对她做什么吧。”
说着她突然翻到了护栏外。她这一举动让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离护栏退开了几步。
站在护栏外侧的她看着我伸出了手。
“你也过来吗？”
我站在原地迟疑。但很快便伸出一只手去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扶着护栏跟着翻了过去。在护栏外侧落地后，我松开了扶着护栏的手，另一只手则仍抓着她。
感觉从现在站着的地方只要往前迈出两三步左右就会整个人掉下去，想到这里我无意识地加大了正抓着她那手的力气。
“这么说你好像还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吗？”
我的身体仿佛突然触电一般，连刚刚那温柔的微风也跟着变得危险起来。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大概是来到这里后你给我的印象吧。”
“明天会怎样？这件事会怎样得到解决？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非常释然，毫不在意。所以我猜你大概有了做最坏打算的决定。”
“也许吧。”
说着我苦笑了一声。
“但我猜你的目的不止如此。早上的帖文，约那个女生来这里见面，甚至那个视频会存在也是你有意为之吧。”
“你对她的恶意的确让你想毁了她，但不是把她从这里推下去。而制造一个她因为今天的事而把你推下去的陷阱，用自己的生命去进一步毁掉她。我猜得没错吧？”
她说这番话的语气依然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然而此刻看着我的眼神却仿佛会让人灼伤。我松开了正紧抓着她的手，将脸扭向一边后身体紧紧靠着身后的护栏。
“虽然你的故事有让我觉得你可怜过，但更多的还是感受到你的可怕。”
说着，她渐渐往我逼近……
“不如我帮帮你吧。”
说着她突然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驱动着身体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往外拉。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尾声
那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开了我的手，力气之大让我差点踩空从教学楼的顶楼掉下。
当时她用那充满恐惧的双眼看了我一眼后便慌慌张张地翻过护栏往楼梯口的方向跑去。人总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误以为自己可以无所畏惧。但只要能找回哪怕片刻的理智，就会后悔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这是当时的她所告诉我的。对那天的事，周围的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但唯一会感到庆幸的估计只有我吧，庆幸着事情没有往更坏的结局发展。
另外，那之后的第二天林雨真和张幽绘便同时从学校消失。她们的离开不免一度让好奇和猜测继续充斥着校园，但在人多的地方大家却默契地避开着和她们有关的话题。彷佛这两个人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大概是觉得不久后的一天真的会变成那样的关系，我突然想把她们的事写在这本黑色笔记。
对了，好像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做华生，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 快，快叫爸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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