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记回到办公室以后陷入了沉思,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唐宁会离开南大,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虽然他是一个学院的书记,但是他没有权力知道一个人背后的故事。因为这个年代对一个人的过去是不闻不问的。世界会把一个人的所有信息交给无解档案管理系统,让冷漠的系统管理他的过去。系统固然冷漠,但是它严密又高效,比存放在他人处,被人居心叵测地篡改要安全得多。在每个人入职之前,系统会逐一审查性格、资格及能力,不合适的直接剔除掉。所以,每当人们接纳新人的时候,总是很坦然。但事实上,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因为他们越是不了解就越是浮想联翩。
史书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突然对一个人的过去产生兴趣,这不是他的性格。可是他现在却停不下来,他特别想弄清楚。
这时电脑上的提示消息来了,校长通知全体员工开会。史书记心想:“又要去开会了,就算开了一辈子的会,也还是要开下去的。这可能就是数据要管理,人心也要管理吧。”
会议室。
开完会以后校长叫住了史书记,他邀请史书记去办公室喝茶。史书记心想也好,也许他知道唐宁的事情呢。
“史书记,不,史教授。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我记得上个月咱们应用语言学院接了个项目——关于文化视角的修辞格智能翻译系统,进展还顺利吗?”
史书记简单想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我们现在正在寻找突破点,根据当今世界普遍存在的五种文化系统来看,要在文化视角下翻译修辞格是非常复杂的。每种文化有其代表的语言系统,它们的表达方式各有不同,我就用英语、闪含语、罗曼语、俄语,还有东方语言来介绍一下吧。”说到这里,史书记喝了一口水,整理了一下思维。
“英语是线性表达,最为直接;闪含语在语篇组织中往往采用复杂的平行结构,同一个意思要用多个段落来说明;东方语言是绕着主题团团转,不直接从主题加以阐述;罗曼语和俄语比较相似,使用这两种语言的人说起话来容易离题,所以他们的表达是曲折的。还好前人留下了分析基础,编辑了一套程序来赋予机器这样的认知以达到准确翻译的效果,但我们要做的,是加进修辞格的辨识机制,所以,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真是辛苦各位专家了。过去人们一直在幻想有一天能够享受优质翻译服务,这样就不需要再学令人头疼的外语了。可是,这依旧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啊!”
“您说得没错,但我得重申一点。其实人与人直接交流的方式是永远不会被科技取代的。人有情感,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情感的摩擦,有情感才能建立关系。如果只是借助机器来实现不同语言交流的话,那是索然无味的。除非,把翻译系统也赋予人类的情感……想一想就很可怕,不是么?我不希望机器会分析人类的情感。”
“史教授所言极是。这种恐惧已经存在上百年了。我想人类会制止这种情况发生的。”之后,两人陷入了两秒钟的沉默,校长率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对了,史教授,我想问问唐宁的情况。”
“……”
“我看了i-think,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校园论坛,现在年轻人的创意真是太新颖了,特别吸引人。”
“唐宁还好吧,对于这次采访事件,我已经找她谈过话了。”
“她有没有透露什么?”校长显然也很感兴趣。
“我还以为校长您比我知道得多呢,当初是南大那边儿把人交到您手上的。”
“我真不知道。当时南大校长就是不停地夸赞,不论是学术还是人品,哪儿哪儿都没问题。”这个“哪儿哪儿”的措辞让史教授忍俊不禁。
“可是,您现在和我想的一样,她的学术还是人品我们不感兴趣,我们只对她的个人隐私感兴趣,不是么?”
校长有点儿尴尬,但在只有两个人的封闭办公室里,这跟小姑娘谈论八卦一样令人振奋。“您很直接,没错。”
“校长,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讨论人家的隐私,可她最近有点儿太引人注意了。我很怀疑她的过去,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直觉告诉我——这个秘密可能已经让我们陷入了危险。”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查她的档案。”
“可是档案必须要经过本人同意才能调取。你也知道,进入信息库的时候要检查身体,检查本人是否被催眠等等,然后通过虹膜识别系统获取档案信息。如果你不是唐宁本人,是根本调不出档案的。现在不同于一百年前了,所有档案都不会经过他人之手,一切档案都存在各个单位的无解系统里,然后再由各个单位进行交接。”校长情绪激动,生怕史书记不了解现在的管理系统。
史书记向校长耳边凑近,压低声音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您没提到最关键的一点——现在的档案为什么没法儿造假?因为每个人的档案上都有他的人脉关系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重大调离之前,她人脉网上两圈之内的人都得为她的档案内容做基因证明。”
“那么,你是想利用人脉网来挖掘信息了。”
“没错,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问题是,你怎么调她的档案?”
“事在人为。”史书记郑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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