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忘桑榆 008 渡口

唐宁的意识在剧痛的折磨下迅速恢复，突然间苏醒过来。她尝试着眨了眨眼睛，但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模糊的视线也不能让她确定自己此时身在何方。她宁愿自己赶快死去，也不想承受这断肠的痛苦。潮湿的腹部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然告诉她这残酷的现实，她本能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一摸，就是一手粘稠的血液。唐宁很平静，她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左手，确信还能用大脑控制自己的行动。

她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不是什么古旧民宅，而正是自己的家里——厨房的地面上。而她肚子上插的正是自己平时常用的水果刀。唐宁没有拔刀，因为她知道，如果拔刀，血会流得更多，她会因失血过多而耽误治疗。

唐宁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脸还在，但是手在触碰脸的那一瞬，手和脸同时传来一阵刺痛，而且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仔细一瞧，那好像是一种晶体，而这种晶体就是让唐宁感觉脸在毁掉的罪魁祸首。她现在无法站起来，但也不能任由血液流淌直到她死在家里。如果她真的死在了这里，她打赌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

她一定要活着出去。

唐宁用前臂发力，拖着疼痛的身躯，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家庭私用电梯爬去，她想尽快赶到小区医务室，而不想打急救电话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唐宁此刻需要的是救治，幸运的是，每座楼都有一间高级医务室，以控制病人的病情恶化。

这里的每间住户在室内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庭私用电梯，用来应对紧急情况的发生。如今的高层多则数百层，少则五六十层。自从有了私用电梯，人们就不需要长时间等待。一旦发生意外，人们可以迅速进入电梯，选择想要通往的出口。

谈到这个电梯的运作结构，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巨型的电板电路或是一个密集的网格轨道。如果在同一时间内，有许多人都需要乘坐私用电梯，且到达同一个出口，那么程序总端就会分析出各个电梯互不干扰且最省时的路线，然后分别在各自的网格轨道上行驶，通往终点。

为了确保电梯安全私密，每个用户的电梯门外和门内都设有密码锁，所以不论是进电梯还是出电梯都需要验证密码。唐宁咬着牙把手伸向高处去触碰她的密码锁，果然没有白费力气，她终于爬进了电梯，然后顺利关上了门。就这样，唐宁来到了小区医务室。

医务室24小时全天工作。在里面值班的不是人，而是智能机器人。他们会初步判断人受了怎样的伤害，需要怎样的治疗，从而选择具体的降低风险的治疗方法。

他们给唐宁做了贴心的处理，让唐宁不再感到疼痛。可是守规矩的机器医生依旧建议唐宁去医院治疗。

“虽然我们给您做了修复，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断肠的您直接回家，那将是很危险的。所以，您还是去医院再做一次深层护理吧。”机器人缜密地分析。

“我真后悔学了语言学，还要天天为你们研究跟人交流的技巧，到底什么叫‘断肠的您’，请给我解释一下……”唐宁这时候倒开始跟机器人打趣，自嘲自己参与的智能语言程序没有做到位。

“‘断肠的您’就是指您刚刚处于断肠状态，我必须向您解释清楚您的病情。”机器医生一丝不苟地说。

“死倔。”唐宁手一摊，眼一翻，“你其实可以直接说‘受伤的您’。”

唐宁为了转移机器人的注意力，把手中的晶体给机器人看，希望他们能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机器人也无法判断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晶体。唐宁问机器人：“我的脸还好吗？有没有毁容？”

机器人手托着她的脸左右瞧着，然后说道：“好啊，您的脸非常好，没有受到伤害。那我们现在可以送您去医院了吗？”

唐宁此刻真是想扁死这帮机器人，她试图翻下床逃走，可是一个翻身就重重摔到了地上。机器人此时也分析到了病人的处境，突然焦急起来：“哎呀，您怎么这么淘气！”然后几个机器人就走过来把唐宁搬到了床上，把她绑了起来。

“你们放开我！我没事！”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反抗着。

“对不起，我们是出于好意。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机器人扬起语调，非常想证明自己是个像样儿的“人”。然后，只见床收缩成了担架，被机器人抬了出去。此刻的唐宁，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无奈，唐宁只能对医生各种解释，说自己有严重的梦游症，而这一次达到了用水果刀把自己捅伤的地步。医生又带她去看了精神科，留她在医院治疗了一天。如今这种刀伤已经很快就能恢复了，所以唐宁当天就回到了家里。

她一回到家就看见地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不由得蹲下去放空自己紧张的神经。“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很担心。

就在她清洗地面上的血迹时，眼前竟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段文字！把她吓得身体一抖，坐到了地上。

“我想你应该知道不完成任务的后果是什么了吧，这一次只是一点儿小教训，下一次我就不敢保证小文有什么差错了。”唐宁不论把头转到什么位置，都能看见这段文字。

“你不用威胁我，我不知道小文是谁。也许小文不过是你编造的谎言。”唐宁对着空气说道。

“是不是谎言，你心里应该清楚。”接着，又一段文字让唐宁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已经找到了小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唐宁一下子全明白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梦，而这个梦和受的伤不过是“渡口”的人一手造成的。她的眼里已被植入了一种微型投影设备，可以实时发送和接收消息。刚才的文字恰好投在了她的视网膜上，所以她能凭空看见“渡口”捎给她的消息。

可怕的是，从现在开始，“渡口”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