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春
焦小桥
望眼欲穿盼春,春天在哪里?阳春三月,辽东边陲小镇,人们依旧摆脱不掉薄棉袄、秋裤。深沉的山脉固守着冷与凉的记忆,融化的河尽情地渲泄被压抑的渴望。
树在悄悄返青,草萌萌地探头探脑,鸟儿在空谷里婉转歌唱,春色娇羞得朦朦胧胧。银杏叶咧开小小的嘴儿,梦幻般微笑。轻装出发,到山上寻找核桃树。它们在伸懒腰,打呵欠。
剥开浓厚的枯叶,任微风拂动头发,睡饱的种子睁开了眼睛,一股暖流拥抱心脾。挥动灵巧的小铲子,搬走松软的泥土,让春天的精灵住进家里,让室内的植物重新长成童话。
清心芳香的味道来了!满窗台,乃至有空闲的角落,摆满大盆、小盆、高盆、矮盆,绿色、紫色、杂色,尖叶、圆叶、心形叶……林林总总的吊兰。
爱它们,爱到泛滥,爱它们随意、潇洒,爱它们自由、舒展,爱它们不娇纵地张扬个性。“何年一掬草,婆娑在盆中。叶瘦轻拖绿,花小不飞红。根疏杯水浅,格高冷意浓。无关冬与雪,飘洒自得风。”这精美绝伦的千古诗句,已渗透到骨髓,滋长在心底。
吊兰是朴实的,只需微弱的光和稍多的水。只需用心守候,用真情等待。一串串淡雅洁净的小花,一片片挺立倔强的叶子,会不知不觉演绎出曲径通幽的故事,神秘莫测的惊喜。
“并济刚柔簇簇生,清风飘动颤空舞,雪朵洁资绽玉容。”当底部盘根错节,泥土被吃枯,吊兰就缓慢了舞姿,沉默了传奇。所以每年清明前后,要丟掉抑郁的吊兰,将花盆灌入新的土壤,并精选吊兰尖部的嫩叶,让生命开启崭新的旅程。
为生活奔跑,无暇观望春天,多少美丽都辗转在忙乱的脚步中,年复一年。周末,独自悠闲,斜躺沙发,一杯柠檬水,一缕温暖和煦的光。
所有的吊兰都脱胎换骨,满眼娇嫩的婴儿,伸张着乖乖小手。唯有那盆紫色吊兰含情脉脉地舞动,两米多高,袅袅婷婷如婀娜的杨柳,美到极致。根部却枯死羸弱,无力的爪失去了弹性,艰难吟呻着,痴痴支撑如花似玉的纤细腰身,像一个耗干了财产的富翁,留恋妖魅淫荡的小妻子。
枯老和青春在悬崖上缠绵纠结。
对面,好友的窗口,她的吊兰可好?曾经的对话隔空飘至。
“我的吊兰为何不长?”
“因为你没换土。”
“换土太麻烦。”
“那你用缸养吊兰。”
她眉头紧蹙半信半疑,她总是忧心忡忡爆发怒火。
那些年,孩子小,老人生病,工资低,大家都在火里烤,水里淹,油里煎。当她缸里的吊兰郁郁葱葱时,生命的门却永久关闭了,忧郁焦躁都抛给了通往阴间的路。
缸里的吊兰如海里的鱼儿尽情生长,在泥土里扎下了根,吊兰会长成参不了天的“树”。
心大,路宽,生命长久。
土壤、水分、光照、花盆的选择,是养吊兰的基本要素,如同天时、地利、人的心境,操纵一个人的命运,掌控一个人的生命。
春天匆匆,昙花一现,你抓不住春天,如同你抓不住生命。但你可品尝花、草的味道,让身儿穿越森林,把心交给田野,幸福迟早会像花儿绽放。
晚霞将至,夜拉开了被子,星星月亮诡秘地酝酿多彩的魔幻。起身,手舞剪刀,忍痛割下紫色吊兰的万缕风情,放生,让爱重新出发,让生命续写史话。
生命总会终止,容颜都会衰老,青春在尘埃下不曾精彩。更年期撑开成熟的花伞,任性地以心情做翅膀,在快乐的天空飞翔。
啜饮淡淡的柠檬水,不拘泥茶的清苦,不攀附咖啡的高雅,人生的格局随心则好。自由自在活成一株缸里的吊兰,在生命之春中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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