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闹鬼
王大水刚调到乡派出所没两天,就遇到一桩棘手的事。
啥事?
闹鬼!
第一天上班,因为要熟悉情况,王大水熬了点夜,第二天就略迟了一点进所长室。
可是他刚跨进门槛,电话铃就响了。
一接,里面一个老妇的声音未语先咽。
王大水赶紧安慰,让她有话慢慢说。
好不容易老妇才开始叙述。
从她那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王大水听明白了,他们断头崖子村闹鬼,昨晚上她老头儿被鬼害了。
还有这等事?
都什么年代了,还鬼不鬼的?
王大水不用琢磨,也知这不是在“闹鬼”,而是有人在“鬼闹”。
于是,立即带上警员小郑,坐上那辆“昌河”吉普车,立马就赶了过去。
来到断头崖子村,王大水让小郑一个人开车进村,他自己提前下了车。
小郑眨巴了半天眼睛,还是忍不住地问为什么?
王大水狡黠地笑了笑,说村民认小郑可不认他这个新来的所长呢。
小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名堂了,于是,他就独自鸣了一声笛,驶进了村。
小郑一进村,村民便将他围住了,叽叽喳喳地说起闹鬼的事。
听了半天,小郑总算才理清了一个头绪。
闹鬼的地点在断头崖上。
这崖上离崖下垂直距离有150米左右,平日里,人们很少上去,因为另一边的崖洼下,是埋死人的乱坟场。
前天晚上,村头的方顺子去接他回娘家的媳妇没接着,想绕段近路早些回家,因而就翻崖子抄过来。
走着走着,见前面崖上好像有个人影。
方顺子本来就年轻,再加上他胆子也不小,当时只是在心里动了一下,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往那儿去?
压根儿就没往那“鬼”字上想。
可等快要接近那个人影时,不禁“妈呀”一声,浑身汗毛“刷”的一下就竖了起来。
怎么了?
原来,那个人影竟是鬼,没脑袋,也没两脚,只那么一截身子,一跳一蹦的。
等跑到家,方顺子整个人快虚脱了,全身上下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父亲方大同一见就知他肯定受了惊吓,因为他靠打猎生活了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
近十年由于政府搞生态平衡,将一些动物保护了起来,他这才收了枪,罢了手。
于是,待儿子情绪稍稳后,就询问起来。
在听了事情经过后,这个老猎人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亏你还是我方大同的儿子,哪里有鬼呀,肯定是什么野物。
听父亲这么一说,方顺子心里也就一活络:是呀,这世上哪来的鬼呢?
于是,身子一热,也就气定心宁了。
第二天挨到晚上,方顺子媳妇还是没回来,于是,方顺子又不得不去接她。
但想到昨晚的事,方顺子多少还是心有余悸。
方大同看出了儿子的犹豫,于是,摘下挂在墙上已多年没用过的猎枪,一拍,说:“走,我陪你去。”
可是,等接到方顺子媳妇,他们一行三人往回走的时候,那鬼又出现了,吓得方顺子媳妇一把拉了方顺子没命地跑了起来。
而方大同呢,虽然没像他们那样吓得跑走,但心里也是不禁“咯噔”了一下,他可从没见过这样的“野物”呀。
于是,端起枪来“砰”的就是一枪。
可谁知,那鬼听到枪声,先是一愣,停在那儿不动,片刻之后,似乎是回过神来,“哇喇喇”地发出怪音,竟一蹦一跳地向他迫近……
等方顺子和媳妇快跑到山下时,才想起还有方大同。
回头看看,一片模糊,黑漆漆的,喊了几声,也无人应。
想回去找,可又没那个胆,于是便没命地呼救起来。
等大伙打着火把,亮着手电,拿着锹,握着叉寻上崖子时,却怎么也找不着方大同了。
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出来时,人们才在崖洼下的一个坎边找到了他的尸首,双眼恐怖地睁得老大,一副狰狞面孔,仿佛他才是鬼似的。
小郑将情况摸清时,一直混在人群里的王大水也出来了。
回到所里,两人将各自摸的情况一合计,基本上差不多。
王大水冲站起身要往外走的小郑说:“我们就在桌上趴一下吧,尽量睡着,晚上有任务。”
“啥任务?”
“捉鬼。”
崖下捉“鬼”
“走,捉鬼去。”
小郑迷糊中听到王大水的叫声,一骨碌跳将起来,边走边揉着眼,坐上车,打上火,直奔断头崖子村。
离村还有三四里,王大水便对小郑说:“关上车灯,不要鸣笛,慢一点不要紧。”
好在小郑对这一带路况熟悉,不开灯照样可以跑个四五十公里。
整个断头崖子村一片黑漆漆,除了方大同老婆偶尔在方大同灵棚里嚎上一两声外,整个村子连一声狗吠都听不见,似乎所有的动物都吓得躲了起来。
到了村头,王大水让小郑停车,看了看方大同灵棚里闪着的鬼火一般的灵灯,道:“你去看一下他们吧,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安慰。”
小郑犹豫了一下,王大水就玩笑地说:“莫不是你怕吧?”
小郑被他这一激,马上涨红了脸,说:“怕?怕能当警察?”
“那你还磨蹭什么?”
“我是在想,这鬼怎么竟将方大同吓死?他可是个老猎人呀,什么‘夜路’没走过,什么‘妖魔’没见过,能将他吓死,那是个什么鬼呢?”
“傻了吧你,等我们捉住了,不就知道了。”
于是,小郑也就不再吱声,将车熄了火,然后向方大同灵棚走去。
一会儿,小郑回来了,身后跑来一个人。
谁?
方顺子。
原来方顺子也在为父亲被吓死而纳闷,听小郑一说是来捉鬼的,立马扯了头上的麻孝,就和小郑一道来了,他也要去。
王大水想了想,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再说,他对周边环境不熟悉,有了方顺子岂不正好!
王大水抬腕看了一下表,已近夜里九点。
他让小郑在车上待命,然后带上方顺子,摸黑向崖上爬去。
有了方顺子做向导,王大水很轻松地便来到了昨夜“遇鬼”的地方。
选了一处窝风但迎着星光的地方,两人蹲了下来,开始警惕地搜寻起那黑成一团的崖下以及通向崖下的路段。
眼看三更过去奔四更了,王大水他们连根鬼毛也没见着,方顺子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轻声说:“王所长,你饿不?”
不提倒罢,一提,还真的感到肚子叽里咕噜了。
但他知道,这野外,哪来的食物,所以没吭声。
同时在心里想:今后,若遇晚上执行任务,可得要想得周到点。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感到方顺子的喘息重了起来,接着,便感到方顺子一只手哆嗦着拉他,另一只手指向那边崖下的洼坡。
王大水一看,还真出鬼了,只见一个黑黑的东西,正在缓缓地移动,走走停停,像是在辨别着从哪儿走似的。
王大水轻轻地拍了拍方顺子的背,让他别出声,并示意跟上他,然后掏出枪,顶上火,蹑手蹑脚地向那黑影靠过去。
走近了,王大水正准备大喝一声“是谁”时,不想,方顺子却兀自笑了起来。
原来,那黑影哪是什么鬼,竟是一头小毛驴。
这时,方顺子直了直刚才勾得有些酸了的腰,脱口骂了一声:“驴日的,谁家的没关紧,让它给跑出来装他娘的鬼!”
然后两人上前将那驴牵了,看看天也快亮了,估计这一折腾,就是有鬼,也不会再来了。
于是,他们牵上驴,回了村子。
小郑远远地见他们一行好几个身影,以为有了“战果”,忙发动车迎了上去。
谁知灯光一打,竟见王大水和方顺子牵着头小毛驴,不禁笑着跳下车,拍了拍驴屁股,打趣道:“你以为变成驴,我们王所长就抓不着你啦?”
说得方顺子也笑了起来。
王大水让方顺子将小毛驴牵回,等天亮后交还给失主,同时叮嘱他,他们来捉鬼的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王大水和小郑上了车,打道回府。
惊现尸骨
一日无事,转眼天就黑了。
王大水又悄悄地叫上小郑,向断头崖子村摸去。
他们仍将车停在村头,只是,今晚没再去叫方顺子,两人一道向那崖上爬去。
王大水和小郑刚找到昨晚他和方顺子蹲过的地方,就有情况出现了,只见前面洼地里出现了一个黑色剪影,正向崖上蠕动着。
有了昨晚那小毛驴的教训,王大水此时的心情比昨晚自然要平静许多,虽然同样掏出了枪,但没再顶上火了。
然后猫起腰,和小郑一左一右向那“剪影”拢去。
也许是他们的脚步声或者是他们的呼吸声惊动了“剪影”,那“剪影”竟一下立住不动了,好像是在聆听、观察、判断,接着,只一瞬,转头就逃!
王大水猛地大喝一声:“哪里逃?”
就与小郑直扑过去。
可到那里用手电一照,什么也没有,风依旧是风,草依然是草。
正当王大水与小郑莫明其妙地诧异着时,忽然,左边传来微弱的一声“咕咚”,像是有人跌倒似的。
两人忙望去,只见有个黑影一晃,隐到了崖下。
“追!”王大水果断地命令道。
于是,两人紧跟着那个黑影,向崖下追去。
刚才在崖上,迎着夜色,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个影子,可到了崖下,竟是黑咕隆咚一个洞,伸手不见五指。
王大水和小郑在这崖下转来转去,不仅连个鬼影也没碰着,反而还转不出去了。
起初两人倒没怎么在意,想两个大男人,还怕什么邪。
可当手电电池用完了,再加上时不时地从草丛里“呼”地蹿出一只野鸟或野猫什么的,想不心惊也不行了。
小郑完全泄气了,他一屁股坐了下去,说:“所长,怕是‘鬼下纱’了吧?”
“胡说什么呀,哪来的鬼?”
“那我们怎么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去?你没听老人们讲过,‘鬼下纱’,就是像歹徒下了迷幻药,让你瞎驴拉磨,转来转去,还是在老地方。”
小郑这一番“转”,却把个王大水给“转”乐了起来:“小郑呀小郑,你人不大鬼却不小,哪来的那么多老人话。”
小郑坐在地上说:“反正,我不走了,再走,也是白搭。”
王大水想想,也是,走到现在也没走出这崖洼,现在还真有些累了。
于是,他用手在地上摸了摸,寻了一块石头,和小郑一样,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走着倒还没觉着什么,可这一坐下来,瞌睡便如一条小虫般爬了上来。
王大水就对小郑说:“你也瞌睡了吧?”
小郑含糊地应了一声。
“来,咱俩靠着睡会儿吧。”小郑就挪了挪屁股移到王大水身边,也摸寻了一块石头垫在屁股下坐了。
两人就这么背靠着背地互相支撑着打起了盹。
这一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待睁开眼,已是四下光亮了。
小郑打了一个哈欠,举起双手刚要伸个懒腰,不想竟忽的一下跳出老远,大叫了一声:“鬼!”
将个王大水惊得眼没睁开也跟着跳了起来。
怎么了?
原来,他们昨夜垫坐在屁股底下的石头,竟是两个骷髅。
旁边,还散着尸骨。
王大水也不禁“啊哟”了一声,心想,还真的和鬼呆了一夜。
他们拨弄了一阵子尸骨,然后打量起这儿的地势,找起昨夜走不出去的原因来。
原来,这崖洼子呈一椭圆形,但这椭圆又与平面椭圆不同,它是中间凸出来,四周凹下去。
昨夜王大水和小郑呢,正是围着这个凸起来的部分,爬上去又转下来,转下来又绕过去。
所以,任他们怎么翻呀爬呀,都在这崖洼下。
王大水对小郑说:“走,去断头崖子村摸摸情况再说。”
在村头,他们碰到了方顺子。
王大水问他:“你想想看,近两年,有没有谁家将死人抛在崖下?”
方顺子立即答道:“不可能,谁家死人也不会就这么囫囵着扔在荒野上,怎么着也得买副棺木给葬了呀!”
“该不会是哪座坟没砌严实,被野狗野猫呀给拖了出来吧?”
方顺子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也不会。每年清明、七月半、冬至,一年中的这三天,每家至少还得要选一天上次坟呢,要是被狗拖了,还能不发觉?”
“那——”小郑眨巴眨巴了眼,问道:“近两年,村上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过,譬如有人失踪了,自尽了,被杀了?”
“没有。”
“没有?你再细想想,有没有其他不寻常的现象?”
“噢,想起来了,前年村前的吉子叔家二丫头跟吉子叔大吵一通后,进城打工去了。后来,吉子叔也去了,也留在了那儿。听说看了大门,一月挣好几百呢。”
“哦——这不就是情况吗,再想想,还有没有了?”
“没了。”
王大水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讲听说吉子叔在外看大门一个月挣好几百,你是听谁说的?”
“强子。”
“强子是谁?”
方顺子愣了一下,心想:“强子就是强子呗,强子还能是谁?”
但嘴上却说:“强子是吉子叔的邻居。”
“你能领我们去看看吗?”
“看谁?”
“强子。”
“行。”于是,方顺子就脱下孝麻,领了王大水和小郑向村前走去。
畸情孽缘
强子正在挑水,见方顺子领着两个警察前来找他,肩膀上的扁担就滑了下来,随着两只水桶掉在地上“砰”的一声响,他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拔腿就跑。
王大水和小郑一见有情况,立即甩开膀子扑了上去。
强子只跑出几十步,便被追赶上来的小郑一下扑倒在地,待他再要挣扎,手已被戴上了铐子。
王大水谢过方顺子,然后和小郑一起押着强子向停在村头的车子走去。
直到车子“呜呜”地开出村子没了影,方顺子这才摇了摇头,摸了摸脑袋,想:“强子怕是真有事吧,要不,怎么会被王所长他们抓着?”
强子当然有事。在派出所,几乎没怎么较量,他便坦白了。
原来,强子在他老婆嫌他赌得就差没将她押上而离婚后,不知什么时候,他那双贼眼竟盯上了邻居吉子叔家的二丫头。
二丫头呢,那年有十七八岁了,长得虽不耐看,但发育得却很成熟,强子每看一下,都要咽口水,但碍于吉子叔一天到晚将个二丫头看得铁紧,他一直没有机会粘乎。
那天也是该着老天成全,强子干了一会儿活,懒筋上来了,就倒在地头睡觉。
而二丫头呢,正好从这儿经过,也许是走得乏了,也许是脚底被什么硌了,反正是走到这儿坐了下来,脱下鞋揉脚,根本就没想到她背后不远处还躺着个大男人。
等她感觉到有人时,已被强子一下从后扳倒,仰躺在了地上。
“强子哥,你……”二丫头一边挣扎着, 一边喊出了强子的名字。
可能是强子的力量过大,挣了几下后,二丫头两眼一闭就不动了,任由着强子得了手。
事毕,强子虽然感到有点后怕,但凭他的已婚经验,断定二丫头绝对不是第一次,心情也就放松了些。
这毕竟是强子离婚后第一次尝女人,因而也就没问什么,只是哄着二丫头,说他要娶她。
二丫头本来还满脸潮红地躺在那儿,听强子说要娶她,忙一个激灵翻身穿上衣物,白了强子一眼,小跑着离去了。
这种轻易得手的好事,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此后,只要一有机会,强子总是缠上二丫头,兴回风作回雨。
一次云雨之后,强子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问她在他之前是不是已经有过男人了。
谁知,二丫头一听,竟哭了起来。
从二丫头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强子弄明白了,早在二丫头十五岁那年,吉子叔就糟蹋了她,这几年他之所以将二丫头看得紧,就是怕二丫头在外搭上别个男人。
二丫头是吉子叔抱养的,至今二丫头也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这个事,强子知道,那时他还小,吉子叔一天赶集时,手里拎回一个竹篮,篮子里盛着一个婴儿,为了这个婴儿,当时正准备结婚的吉子叔的对象拂袖离去了。
从此,吉子叔也就没再结过婚娶过妻,拖着个二丫头,又是当爹又是当妈,着实不易。
二丫头一天天长大懂事,听了这档子事后,确实非常感动。
在她十五岁那年,吉子叔一次酒后,望着日渐丰满的二丫头大脑一热,做出了有悖于伦常的事来。
不过,二丫头倒也没怎么怨,想:吉子叔为了她一辈子没成亲,又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了,就该弥补给他。
倒是吉子叔越来越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心理中,难以自拔。
一方面,他知道就这样和二丫头过一辈子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况且他们还是父女;另一方面,他又极力希望二丫头能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做他的女人。
在这种古怪心理的作用下,他变得越来越多疑易怒,见到二丫头与别个男人说笑,他便十二分地冒着醋意,回来就要将二丫头非打即骂一通。
久而久之,二丫头就有了反感,恰巧这时,强子在占有了她后说要娶她,于是,她的心动摇了,曾试着说给吉子叔听,但她刚开了个头,吉子叔便暴跳如雷,吓得她没敢再说出嫁的事。
强子一听这个原委,气得就跳了起来,骂着“畜生”就要去找吉子叔。
二丫头死死地拖住了他,说:“你要去找他,我就死给你看。”
这样,强子好歹才算没再发作。
但此后不久,二丫头竟不声不响地失踪了。
据吉子叔说,她到外地打工去了。
这几年,村上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一年比一年多,因而,吉子叔说二丫头打工去了,那二丫头就是打工去了。
只有强子不信,二丫头要是真的去打工,一定会告诉他,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的。
于是,这个疑问就一直郁积在他心头,他知道,这个疑问只有吉子叔才能解开。
终于,他有了一个机会。
那天天擦黑时,吉子叔到崖上找驴,强子也跟着上了崖。
等到吉子叔发现强子时,强子已到了近前。
强子厉声问吉子叔将二丫头弄哪去了,吉子叔一口咬定她打工去了。
强子就一古脑地将吉子叔与二丫头的事抖了出来,说你吉子叔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强子。
见被强子揭了老底,吉子叔一下子呆住了,接着就如疯狗般地猛扑上来,死死地掐住了强子的脖子。
两人就这样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从坡上滚到洼地,又从洼地滚到崖下。
最终,强子毕竟年轻,占了上风,顺手抓了一块石头,只一下便将吉子叔砸得没了气。
杀了吉子叔,开始两天强子还非常害怕,但两天后见仍无动静,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随后,他便有意无意地散布说二丫头将吉子叔接走了,在她单位看大门,一月好几百块呢。
因而,村上就有了吉子叔被二丫头接进城看大门一说。
谁知道,这背后竟还掩藏着这么一桩人命案呢。
那么,二丫头到底去了哪儿?
转机初现
既然吉子叔是被强子所害,二丫头又是在吉子叔死前失踪,而强子又死活不相信二丫头是外出打工,那么,二丫头究竟是死是活呢?
这个问题,让王大水费尽了心思,想破了脑壳,仍然毫无头绪。
王大水和小郑在村子里一连蹲了三四天,仍是一点线索也没摸到。
回到所里,一筹莫展的王大水将手头工作处理了一下后,到“百姓浴池”里洗了个澡,然后想美美地睡上一觉,这些天他确实是太乏了。
可是,一躺下,脑子却又转开了。
他将接到断头崖子村“闹鬼”的报案,到半夜捉鬼,再到抓住强子的过程,一一在大脑中过了一遍,可还是没找着可疑之处。
去他的,先睡一觉再说。
他下意识地挥挥手,想把烦恼赶走,却将刚才在“百姓浴池”里洗澡的一幕一下给“挥”到了眼前。
刚才王大水脱得一丝不挂走进浴池,由于蒸汽太大,他挥手想赶一下,不想竟挥到了一个人的下身。
那个人“啊哟”一声开玩笑地说:“你打哪不行,咋就看中了这地方?”
旁边一人打趣道:“江老八,你那东西不要说打,就是捶,也动不了喽。”
“李老四,叫你婆娘来试试,看到底能动不能动。”
“好你个江老八——”
接着,两个老头就像孩子一般在浴池里干起了水仗。
玩笑了一阵后,那个叫江老八的又开了口:“李老四呀,不许说谎,你就不想老驴吃回嫩草?”
李老四笑着骂道:“江老八呀江老八,你个骚老八!”
“男人不骚,胡子不焦。看你那黄不拉叽的胡子,你李老四能好到哪去。”
“净你个瞎扯蛋,那方大同的胡子倒没焦,不照样……”
“啊,呸呸,”江老八却突然“呸呸”了两声,说:“人死了,就不要再提了,伤德。”
李老四也自觉失了言,讪讪地答道:“还不是你引起来的。”
又说了几句,两人就拧着浴巾出去了。
一丝不挂地在浴池里开上个把荤玩笑,这在澡堂里不算什么新鲜事,所以王大水当时根本就没在意。
现在回头想起李老四提到方大同时,那个江老八“呸呸”的情景,王大水不禁心念陡地一闪:“有门!”
王大水一骨碌坐了起来,叫过小郑,两人马不停蹄地向断头崖子村赶去。
他俩没费什么劲,就将洗过澡在镇上排档里又喝了二两烧酒,刚晃晃悠悠地回到村里的江老八和李老四找到了。
两个老头一见警察找他们,还高兴着呢,为何?
因为他们一没犯法,二没触律,心中没鬼,自然一切坦然,反倒觉得警察找他们,那是看得起他们——往后在晚辈们面前吹起牛来,还多份“吹资”,就说咱在派出所也有认识的人呢。
可是得知王大水找他们是想了解一下有关方大同的情况时,两人都缄默了。
他们不愿对一个死去了的人评头论足。
但在王大水的一再追问下,他们总算藏头露尾地透了那么一点儿。
方大同在村上是位德高望重的老猎人,平日里不苟言笑,曾经做过无数好事,尤其是在早些年食不果腹的年代,他靠一杆猎枪,接济过不少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村民。
可是,近两年来,他那老眼里竟时常闪着淫光,有一天,有人无意中在崖上撞见了他抱着二丫头的一幕。
一次,几个老哥在一起闲聊嘴巴说荤段子时,有人就拿这事来开方大同的玩笑。
谁知,方大同立时变了脸,愤愤地警告说:“谁他妈要是活够了,老子一枪崩了他个驴日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谁还好意思再说。
从那之后,方大同就很少与他们这一帮老哥聚;几个老哥呢,说他开不起玩笑,也懒得去找他。
方大同和二丫头,一个已死,一个失踪,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难以查实了。
谢过江老八和李老四,王大水回到所里时,已是掌灯时分,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在食堂象征性地扒拉了几口米饭,准备回去。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伸手一接,是方顺子,说鬼又在闹了,要他赶紧去。
王大水一听,精神猛地一振,立即跳了起来,叫过小郑,说:“走,捉鬼去。”
雾散云开
“鬼在哪?”王大水和小郑在村头见了方顺子,问道。
方顺子哆嗦着身子,用手指着崖上说:“还在那崖上的洼坡下。”
王大水顺着方顺子指的方向一望,果然,逆着光,看到一个“剪影”正在来回地蠕动着,侧耳细听,隐隐可以听到“呜呜”的怪叫声,似哭又似嚎。
方顺子结结巴巴地告诉王大水,上次他和他爹碰上的就是这鬼,只不过上次他们没听到这怪叫声。
王大水安慰了一下方顺子,与小郑拔出枪,向崖上摸去。
两人悄悄靠近,那声音越来越瘆人。
王大水和小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了起来。
那鬼附在石头上,就像一幅画贴在那儿,等到王大水和小郑两束手电光同时照向它时,它竟“呜”一声惊叫,一下跳了起来。
这一跳,那影子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将个小郑吓得一愣。
王大水迅速出击,猛扑过去就是一脚。
不想,这一脚没有踹实,自己反而差点儿摔倒。
好个王大水,一个鹞子翻身,又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小郑也扑了上来。
这下,任你是什么鬼也逃不脱了。
两人将那鬼搂头盖脸地一扯,再用手电一照,竟吓得同时跳了开去:妈呀,这虽不是鬼,可比鬼还“鬼”呀!
一头乱发裹在一张脏得在这黑夜里都显得黑的脸上,身上穿的是一些乱草和碎布拼织成的片片,一条腿好像断了还发着臭味地拖在地上,一双脏兮兮的手护着被两束手电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的眼,张着嘴怪叫着。
这时,方顺子和一帮胆大的年轻人,手持着棍棒、刀叉也跑了上来,细一辨认,愣了:这哪是什么鬼,分明是二丫头嘛!
二丫头没外出找工?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原来,二丫头与强子的事被吉子叔知道了,吉子叔便关起门来折磨她。
而强子呢,一得空,总是来不及地要和二丫头亲热,根本就没心思听二丫头诉说。
于是,二丫头只好常常一个人躲到这人迹罕至的崖上来,偷偷地哭,向天说,向地诉。
那日正哭着,不想却撞上了方大同。
经不住方大同一番连哄带抚,二丫头竹筒倒豆子,将整个遭遇向方大同和盘托出了。
方大同起初确实也给了二丫头不少的安慰,可后来他对二丫头竟也动起了邪念——当二丫头又一次向他哭诉时,他一边安慰她,一边竟扯了她的衣服……
自那以后,二丫头便被方大同一次次地带到这崖上的坡地来偷情。
二丫头感到方大同给她的,是和吉子叔的那种蛮横和强子的那种粗野截然不同的,他给了她那两个男人所不曾给过她的爱抚和安慰。
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吉子叔便发觉了二丫头的不寻常。
当二丫头又一次与方大同在崖上苟合时,吉子叔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于是,一场“战争”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二丫头不知劝谁好拉谁好,急得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
恰在这时,吉子叔踢向方大同的一脚,却不想踢中了二丫头,二丫头猝不及防,被踢得一个后翻滚下了崖。
待方大同和吉子叔惊醒过来跑到崖下时,看见二丫头已是浑身是血地死去了。
出了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方大同嘴上恶狠狠地嚷着要去告吉子叔,心下却想,这要是真去告发,势必将他与二丫头的丑事抖出来,那样一来,吉子叔臭了,自己也香不到哪去。
于是,当吉子叔跪在面前苦苦哀求给想个法子时,他便借驴下坡,编出了一个二丫头外出找工的弥天大谎。
当时两人计议停当,用乱草将二丫头一掩,就离开了。
他们想,在这鬼不生蛋的洼下,不出半夜,就会有野物给拖了啃了。
没想到,二丫头并没有死,当时只是摔晕休克了,折了一条腿而已。
醒来后,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想想这世上是没有她的活路了。
在她摔落下来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座新坟,于是,她就用手当脚,一步一步地爬过去,硬是用双手扒开了一个豁口,掏出了棺木中的尸首,然后,自己“鸠占鹊巢”钻了进去,算是安下了身。
饿了,爬出来找些野果或青蛙之类的动物吃;渴了,就趴在涧边掬捧水喝,过起了几乎是原始人的生活。
但她白天不敢出去,她怕被方大同和吉子叔他们看见,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她就真的没命了。
直到那天她听到声响,爬出来看见强子用石头砸死了吉子叔,一时不知是惊吓还是悲抑,再加上与世隔绝的怨闷,情郁于衷,不得不发,于是,她疯了一般在这崖上来来回回地叫着。
由于折了一条腿,只好又是跳又是爬,在夜色中,看上去就像是鬼。
至于方大同的死,那纯属是他“命当该绝”。
自从二丫头“摔死”后,他基本上就不来这崖上了,但那晚听方顺子说崖上有鬼,他就想:那鬼莫不是二丫头的冤魂?要真是的话,岂不迟早要找上门?
他曾听说,鬼魂散了,鬼也就死了。
于是,第二天他便带了猎枪,要先下手为强,将那“冤魂”打散。
可他没想到,由于心发慌,手发抖,子弹打偏了,而且那枪一响,让二丫头知道他是谁了,于是,便向他跟前跑来。
二丫头本想告知他吉子叔被强子砸死一事,却不料让方大同误认为是鬼,而且这“鬼”不是别人,正是二丫头,于是,心肌一缩,就这样一命归了西。
真相终于大白了,断头崖子村的人无不为二丫头的遭遇而唏嘘。
王大水和小郑呢,由于“捉鬼”有功,都得了嘉奖。
至于二丫头,据断头崖子村的人说,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哑巴,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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