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碧游剑指
碧雪峰上一剑扬，兵甲十万唱流光！
三月二十四日，谷雨，北方魔潮突起，很快就冲破了无量剑幕。
其势，不下当年烛阴之乱。
侠门驻守的三万战士，陷入了血战泥沼，不到两个月就折损半数。
一时间，生灵涂炭。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傲风云身上。面对此般滔天魔劫，这位侠门新主到底会怎么办？
化瑞纪第六百六十六转壬戌年五月初五端午节，侠门新主傲风云发布侠客令，号召三界侠士集结云霞。
三日后，各方侠道中人纷纷赶来，齐聚万剑坡上。一时间，竟有十数万众。这其中，不少都是归隐多年的侠道名宿。
万剑坡，又称碧雪峰、黛岳，位于岫云侠境。四大道根之一的翠岫竹，就在此峰之巅。相传历代侠门名家归隐之时，都会插剑于此，久而久之，宝剑成林，故而被世人称之万剑坡、剑峦、剑冢。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侠门胜地。非是归隐江湖或闭关问剑，很少有人能踏足此处。今日，傲风云选择在此誓师北上，想必也是希望那些归隐或闭关的侠者能够热血再现。
辰时初至，一道白影掠下湛蓝天际，落在了巍峨参天的翠岫竹下。侠门新主傲风云踏在一抹碧绿剑影上，手持碧游剑凌虚而立。
碧游剑，侠门第一信物，据说乃是神侠杨小墨临摹碧血剑所造。剑上的一字铭文，更是承载着侠道的最高奥义。此剑一出，当如神侠亲临。侠门之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那就是：“侠客令出，万剑归宗；碧游剑指，众志成城！”
“魔潮叠起，乱兆乍现，若坐望之，则三次浩劫临世不远！我辈侠者，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傲风云剑指苍穹，当空高呼，“诸位门中兄弟可愿随我北上，舍七尺之躯，仗三尺之剑，除魔卫道，一劳永逸！”
此言一出，十万剑客无不热血沸腾，口中齐唱《流光曲》：“侠客归来去，青丝霜雪冷。路人一滴泪，意气素霓生。十步斩一魔，九霄风雷动。啸傲冲斗牛，回眸鬼神惊。一剑浩然碧，流光照太清。纵死人不悔，铁骨铮铮鸣。”
“好！”傲风云一声长笑，手中碧游剑一个倒掷，正钉在了那翠岫竹之上，“魔孽不尽，风云不归！”
剑影分光，他人已杳然北上。
刹那间，无数剑光腾起，宛若碧霞万道，紧随傲风云而去。
凌烟阁中，两位中年男子正在临窗眺望。看着远处那飞速流逝的剑光，两人几乎同时会心一笑。
其中一人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正为当今碧霞一脉的领袖徐霞客徐弘祖；另一人须发怒张、豪气干云，乃是当今碧云一脉的领袖楚云客楚襄。
“青妹她，难道又不在山中？”徐弘祖一声叹息。
“是呀！前些年是你终日逍遥在外，现在却是她了！连侠客令都没召来她，想必是又进入了什么秘境！”楚襄无奈一笑。
两人口中的“青妹”，便是那没有露面的碧月领袖青萍。这三人，乃是云霞三剑的嫡系弟子。事实上，云霞三剑早已隐居天外，这些年来，侠门中事一直都是有他们来主持的。
三剑定主，呼声最高的自然也是这三位，却没想到这碧游剑最终给了傲风云。
“大哥，这次北上，你不打算去吗？”一旁的楚襄笑问。
“不去了！现在的天下已不再属于我们，而是这些年轻人的了！”徐弘祖叹道。直接被隔代淘汰，他这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当然，傲风云坐这侠门之主，他是举双手支持的。毕竟傲风云的师傅项籍就是他的大弟子，自己的徒孙如此卓著，他也万分自豪。
“你就不怕你那徒孙栽跟头！”楚襄道：“北域魔国，岂是易于之地！”
“是呀，魔孽不灭，风云不归，这小子的口气是大了些！”徐弘祖微微一笑。
“何止是大了些，简直是天大！”楚襄道：“我看把那些魔物赶回剑幕以北就算了吧，铲平魔域根本就不可能！”
“古人做不了的事不一定今人就做不了！”徐弘祖并不赞同他的话，“不说风云的实力，单是你那徒儿盖聂、青妹的徒儿红拂，那个不是青出于蓝。这一代年轻人个个天纵奇才，说不定还真会创造奇迹。”
“哈哈，这话说的倒是！”楚襄一脸骄傲，“我那徒儿盖聂，的确是青出于蓝！”
“既然当今天下已是少年派的天下，那么我们这些老古董岂不是只有摆在架子上的份了！”楚襄自嘲。
“呵呵，为兄明日便上天界闭关悟道！”徐弘祖笑道：“至于贤弟，若是不服老，也可以北上凑凑热闹！”
“罢了！既然大哥都闭关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去天界呗！”楚襄作无奈状。
云霞山脉北麓，魔息龙蛇乱窜。曾经的世外桃源，此时却是满目疮痍。
“娘，大侠们会打败这些妖怪吗？”山崖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怯生生问道。
“孩子，会的！”年轻少妇搂着孩童，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片剑光。每有一道剑光寂灭，她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向悬崖靠近一些。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正此时，天际突然涌出万道碧霞。
霞光所到之处，黑烟顿时大乱，鬼哭神嚎一片。
“孩子！看，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少妇喜极而泣，“傲门主果然没有遗弃我们！”
十万飞剑势如破竹，只用了一日就将流窜在云霞山脉的魔物斩杀殆尽。
西天上，晚霞如血。
白山黑水边缘，漫天缤纷的剑光渐渐停息下来。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目光汇集之处，正是那背负九璧的傲风云。
“诸位侠门兄弟，日没之后，此地便是一片死域！你们将面临的，是比恐怖更为恐怖的存在！”傲风云朗声道：“如果你们现在有人想退出，我傲风云绝不阻拦！不过，如果你们选择和我傲风云一起继续前进，我希望你们能够视死如归、不胜不回！”
“视死如归！不胜不回！”一时间，万剑齐鸣，声震天地。
“好！”望着那一双双炙热如火的眼眸，傲风云知道时机已到，当即下令道：“盖聂听令，你带碧云弟子兵发西路！”
“是！门主！”人群中走出了一位魁梧男子，乌发披洒，面如刀刻，气势如龙似虎。
“红拂听令，你带碧月弟子兵发东路！”
“是！门主！”一位年轻女子仗剑而出，紫衣裹体，青纱罩面，只露出一双能杀人的双眸。
“项楚听令，你带碧霞弟子兵发中路！”
“是！门主！”一位负剑少年拔地而起，落在傲风云面前。风撩开他的长发，留海下竟是一张风流倜傥的脸庞。此人非是别人，正是项籍之子、傲风云之徒项楚。
傲风云继任侠门之主后，他接手了碧霞军团，与盖聂、红拂同为三大万夫丈。
有的人天生就是为侠而生，这一个多月的连番血战，非但没能磨灭他的意志，反让他锋芒毕露。
三大军团中，碧霞军团歼魔最多而且折损最少。这也为他赢得了少帅的名头。
“三军听令，锋镝所指，只进不退！白山黑水，寸魔不留！”傲风云高呼，“我，傲风云，将在万魔窟与你们胜利会师！”
“师傅，您要独闯万魔窟！”项楚大惊。
“不错！”傲风云点了点头，道：“所谓擒贼先擒王，我要去万魔窟亲手诛杀四大魔尊！”
“让弟子跟您一起去吧！”项楚决然请命。
“不，这里离不开你！记住，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犹豫、不要退缩！”傲风云言罢，人影一动，便消失在天际！
“开拔！”随着项楚一声令下，五万碧霞弟子，全部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入了魔域，并无一人回头退缩。
大军刚一踏入，白山黑水之中立即荡起了一片浩瀚魔息。
碧光与黑烟交织在一起，杀伐之声不绝于耳。
边陲之地，多是些小魔孽，虽然数量众多、面目狰狞，战斗力却很有限。在侠门五万精锐的剑锋之下，它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就被消灭一空了。
这一战，碧霞军团几乎未损一卒，可谓大获全胜。大胜带来的是士气高涨，所有人都像一支上了弦的箭，只待项楚下一步的指令了。
“所有兄弟听着，立即开启剑目，仔细搜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绝不能漏过一个魔孽！”项楚高呼。
“是！少帅！”
这一刻，所有人的眉心都浮现出一枚小巧玲珑的剑形图腾。那图腾耀眼夺目，碧光照处，似乎直透幽明。
这一看不打紧，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十丈之下，尽是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眼睛、头颅、触手。
项楚长剑出鞘，向着地下就是一剑。这一剑，碧染白沙。
一串惨叫过后，山崩地裂，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魔物接连冒出。一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多的数不胜数。
“杀！”项楚第一个冲了上去。
长剑荡起一道碧绿光柱，直接剿杀了一只九头狮魔。
在魔域，能借的天力十分有限，战斗消耗的就是自身灵力，所以一击必杀很有必要。也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在施展同一神通，那就是侠门第一绝技一剑隔世。
这种将灵域压缩成一道光柱的大神通，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杀伤力。
一道道光柱，捅破了天，刺破了地，也湮灭了群魔。
此刻，凌霄宝殿之上，千里眼高明正在紧张奏报。
“报，陛下，下面已经打起来了！”
“怎么样？”
“魔息重重辨不太清，只能隐隐看到碧光四射！”
“去，再探！”
一夜间，碧霞军团的锋线向前推进了八百里，九战九胜，势不可挡。
破晓之时，项楚停下了脚步。
“项兄弟，好像有些不对劲！我搜索过了，这里连半个魔影都没有！难道它们听到了动静，都躲到里面去了？”说话的是一位青衣中年，虎目龙眉，豪气冲天，正是碧霞一脉的老侠客风行。
侠门收徒，讲究机缘与天资，与入门时间的长短无关。所以这位老剑客风行，论及师承，还要唤项楚一声师叔！不过，侠门之内不重礼数，所以多以兄弟相称！
“风老剑客有所不知，魔孽一族，无情无义，弱肉强食！这些边缘小孽，根本不敢进入腹地。否则，它们只有被吞噬的份！”项楚摇了摇头，“即便它们不进去，里面的大孽也会时而不时地出来猎杀它们！”
“如此说来，那魔域应该早就剩下一个超级巨孽了！”风行当下一愣，大惑不解。
虽然年龄上，风行要比项楚大得多，但他从来没有进过魔域。相比起来，项楚这两年一直都在魔域厮杀，所以经验上要比风行多得多。
“风老剑客，这些魔孽可是近乎不死不灭！哪怕只剩下一丝残躯，它们也能再次续生！死亡对于它们来言，就是一种奢望！”项楚叹道。
“我倒忘了滴血再生这茬！”风行恍然大悟。魔物之可怕，很重要的一点就在这。
“看，那是什么？莲花！竟然是莲花！”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下来的一幕，震憾了整个碧霞军团。
月光下，一条河流横卧白沙，果然扬起了绰绰莲影。
“会不会是幻像？”风行微微一惊。
“不会！”项楚十分肯定，“那绝不是幻像！我们去看看！”
剑光一动，他人已到了河流旁。
河流十分扭曲，连着一串小湖泊，最大的数亩方圆，最小的只有径丈大小。让人吃惊的是，里面的水竟然不是黑水，而是一泊澄碧。碧水中，又有一株株莲摇曳生辉，如梦如幻。
“是莲花，真的是莲花！怪不得这里没有一丝魔息！难道有人想……”虽然不知道这莲是谁种的，但对于种莲人，项楚只有佩服。
然而，当他的手触摸到一枝莲花时，它竟然随风飘走了。
一朵朵莲，飞舞在半空中，像是孩童放飞的竹蜻蜓。
显然，有人不久前来到过这里，还破坏了所有莲株。莲与其它草木不同，一旦藕、花分离，就会慢慢枯萎，无法再生。
一池残荷前，项楚默然不语。
“是不是那些魔孽干的？”风行也十分惋惜。
“应该不会！”项楚摇了摇头，“这种断口十分整齐，应该是极其强大的剑气所致。难道是师傅在这斩过魔？”
“项兄弟说的有道理！”风行点头称是，“我看这里八成是被门主清理过了！”
“风老剑客说的是！师傅踏足的地方，还没有什么魔能活着！”项楚果断传令，“所有兄弟，放心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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