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室内密议
岳管家倒在地上,不断哼哼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浑身上下更是动弹不得。张大了嘴巴吱吱呀呀,连唾沫星子也喷不出来,想来是被点住了穴道。
这时,他身后那人绕到前面蹲了下来,对着满面惊慌的岳管家笑道:“岳大管家,你不用害怕,我并不是来找你的。你在外面设的那几个放哨的现在也都和你一样了,都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地上。你想不想扣他们的工钱呢?哈哈。”笑声并不大,看来是并不想被屋内几人发现。
岳管家瞪大了双眼,闪过一丝憎恶的眼神,随即便开始求饶了,双眸中竟泛出了几滴晶莹的泪花。然而“犯人”却已经走远,也不会知道这作威作福的岳大管家竟然也流泪了。
那人来到内院,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堂内之人倒是俱未发现。他悄悄地趴下,附耳其上。只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正说着:“旬月之前兄弟我在福州逛庙会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你们猜是谁?”此人正是蔡枯丘。
崔道人便笑道:“你小子还有闲情去逛庙会,看来这些年来你是越来越会活了。你也不用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蔡枯丘嘿嘿一笑:“我自然是不能真的在那闲逛,当然是有事要做。想来你也猜不到,那天我和一个兄弟交接的时候,瞥了瞥远处,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心里极为惊讶,于是我立马拿上了东西在后面悄悄跟了上去。起初我还并不相信,但当我跟着他好一段以后,终于确定了是他。”说到这停了一停,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接着道,“众位请看。”
众人顺着蔡枯丘的手中望去,只见他托着一支小笔,此笔暗黑乌沉,想来是金属所铸。其他几人尚未说话,那“四海阎君”龙惠安龙老爷子一声大喝:“这不是侯应文的东西吗?难道你看到的人是侯老鬼?他不是已经死了?”他这一嗓子吼完,厅上众人也都满目神疑地看着蔡枯丘,尤其是公孙夫人,刚准备喝一口下人送来的茶,一见这笔,左手就紧紧握住了茶盏,表情亦是极为严肃,只是看着蔡枯丘望他说个清楚。但是那个神君仍旧是紧闭双眼微笑而坐,仿佛发生的一切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蔡枯丘嘿嘿一笑,说道:“老爷子猜的很近了,这确实是当初侯应文的成名暗器,但蔡某当日看见的却是另一人,乃是那侯应文的昔日好友孙文恭。”
他这一说完,本来沉默的众人更加安静了,直至半晌也无人说话,每个人都只是盯着蔡枯丘手中的那一支精钢小笔,似是在发呆一般。屋顶上的年青人听到了“孙文恭”之名,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耳朵也贴得更加紧了。
只听公孙夫人冷冷的道:“孙文恭吗,侯应文死后不久,他不是也跟着死了?难不成他还会死而复生?”
“就是啊,当初咱们可是看的真真的,姓孙的中的可是公孙兄独门研制的奇毒,断然不会有错。”那道士名为崔意诚,将手中拂尘一摆,捻须而道。
蔡枯丘嘿嘿笑道:“诸位莫急,听我说完。那日我跟了一路,眼见这姓孙的进了一处宅院,我也就顺带着摸了进去,至于如何得进实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余人一听这话,都微显笑意,谁也都知道这“千面魔伶”的易容变化之术举世无双,想来也知道他定是抓住一人打晕然后变作了他的样子。这不禁让人回想起昔日共事之时众人的一番经历。
那蔡枯丘接着说道:“我进去之后,找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人,也不知道他藏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等我摸到了后院,见到里边除了一间偏房有点光亮之外都是黑不隆冬的,就轻轻走了过去。我到了门口就听见里边有人在小声的说话。一个人正说的什么‘清风明月,何以聊表此心’,就又有一个人接道:‘今次庙会,实在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再等上一个时辰,事情一成,接下来的就简单的多了。’等他一说完又有一个人说话了:‘正是,颜兄,孙兄说的没错。今天这事一完,等到中元鬼节去了那天堂杭州,待到一切事成,你我几人便可无憾了。’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竟然被发现了。最先听见说话的那个人喊了一声:‘谁!’紧接着隔着门就朝我一爪抓了过来,我急忙跳开就想要逃走。当我越上高墙的时候后边‘嗖’一声响,我一听就知道有人发出了暗器。可是暗器太快我实在不好躲开,只能偏了偏身子让它不打中自己的要害,现如今我背上的伤疤还在那儿,嘿嘿。”
他这一说完,众人面面相觑。要知蔡枯丘的易容之术精妙之极,学人说话抑或行为自也是惟妙惟肖极其相像,否则又哪来的这“千面魔伶”的外号?众人从他说话当中已经听出,那第二个说话的“孙兄”,正是孙文恭,这下看来是他多半是错不了了。
公孙夫人本来脸色就不好看,这蔡枯丘的话让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中的杯子也是越捏越紧。终于,蔡枯丘一说完不久,只听一声碎裂之音,茶杯竟被她生生的捏碎了。
蔡枯丘又说话了:“然而这支铁笔明明是侯应文的独门暗器,但为什么会由他发出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公孙夫人低沉着嗓子问道:“诸位听完了,可有什么看法吗?”
最先说话的是那“鬼面岩佛”朱藩朱老佛爷,只听得他“哼”了一声,说道:“孙某不值一哂,十年前不如我,现在必然还是不如我。他既然没死,下次见到便让他再死一回。鬼节离得并不远了,咱们今天来不就是为了商议此事?”说完,他就用他那瘦削的手指端起茶杯,轻轻一捏,拇指竟穿进了杯子,“叮当”一声,一片小瓷片落进了杯中。众人见如此坚硬的瓷杯竟被他的手指穿了进去,杯身并无一丝裂纹,这手功夫不禁令人暗暗叫好。
他这一说完,他身边的女菩萨抖动着一身的肥肉,慢条斯理地说道:“老朱说的不错,那什么姓孙的姓侯的当初可是好好地坑了咱们一把,老娘还嫌当初没好好地报仇呢。这回那孙文恭没死是正好,最好侯应文也还活着,让他们好好尝尝我这‘鬼手’的滋味。”她边说边笑,只是这笑声尖尖细细,听起来令人不禁想打几个寒颤。
那道士崔意诚身边的那个看着财主一般的人便说道:“简菩萨的话我没什么意见。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那侯应文,要不是他只怕现在我那万贯家业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这回要真是能看见这几个人,我一定得再好好地敲他门一笔。你说是吧,老崔。”
崔意诚笑了一笑:“宗和啊宗和,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赚钱啊。当年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不过那姓侯的被你坑的也够惨了,好好地家产硬是被你给洗劫了一空。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还是不够解气。老蔡既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些人想必行动会更加隐蔽,咱们若是想把他们给揪出来可得费一番功夫了。”
蔡枯丘说道:“诸位不必如此心急,那些人不是说了吗,等到鬼节的时候去趟杭州,咱们或许便能和这些个冤大头会个照面。等到那个时候,他们是想跑也跑不了了。神君,您看如何?”
那“神君”仍旧是一动不动地闭着双眼,听得蔡枯丘问他,便微微一笑:“你们既然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何必再来问我。你若是真想找找意见,问问龙老爷子,阎君若是发话,那些人的命数便已经定了下来。”
龙惠安笑了一笑:“神君,你这话可是在捧我了。既然大家都想着去找那孙子报仇,老朽自也不能落于人后,这就算老朽一份。”他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听了“神君”这话,亦是极为高兴。只因他知道这“神眼魔君”莫桓卿本领极高,在江湖上身份地位亦是不凡,而自己又是极爱面子之人,听得他这一番话,自是极为高兴。
公孙夫人默默听完了这些人的观点,静默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地说道:“好了,关于这些人就先这样吧。请几位来此,并不光是为了这点小事烦心劳神。刚才已经说到了,今年中元,上面已经发下话来,希望我能去一趟杭州。这几年烬天城的那些家伙越来越嚣张,上面有些看不过去,想要打压一下他们的气焰。这几个月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了,以灵隐寺为首的江南寺院即要召开的盂兰盆会早已轰动了今下武林,怕到时与会之人亦是不在少数。烬天城不可能不凑这个热闹,他们既然意有所指,上面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这次的盂兰盆会只怕是近年来江湖上最大的一次盛会了,请诸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几位怎么看,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说完又拿起身边的一个包裹,一边打开一边说道:“这是我托老蔡给我取了来的,为的就是请诸位能够见上一面这件东西。”
众人朝公孙夫人那里看去,只见包裹中包了一个锦盒,再将锦盒打开,里面呈放的是一颗明珠。不看还好,只一眼望去,只见其如鸡子大小,晶莹剔透,光华隐隐,通体青云闪现竟有奔腾之势,令人不忍亵玩。
宗和首先便是一惊:“这颗珠子,莫非便是三心门的镇门三宝之一的寄心丹?”
蔡枯丘应道:“宗老弟,你的眼力当真不错,这可是兄弟我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物。”
宗和道:“自三心门灭门距今已有十六年。那三件宝物很久前不是就找不到了吗?”
蔡枯丘回道:“这可多亏了公孙夫人,要不是她给我提供的线索,我现在也不知道此物又重现于世了。十六年前的三心灭门,你可知道竟然有人在那场灾祸之中逃生了?”
宗和惊讶说道:“难道还有活着的人吗?三心门不是都应该死绝了?”
蔡枯丘刚要说话,公孙夫人就说道:“世人以为三心门满门尽绝,其实不然。十几年前我便怀疑有人逃脱。后来调查了很久,让我发现了,掌门古旬原来还有一个孙女,那小女孩当初才出生不久,就在那灭门的灾祸之中被人给救走了,同时还带走了那三件镇门的宝物。然而竟然没有任何一人发现此事。”
她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当我查到一些眉目之后,慢慢地抽丝剥茧,终于在半年以前得知了这枚寄心丹的线索。于是我拜托了老蔡,让他给我取来了这件东西。”
众人听到这里,还是不知道她说到现在又和杭州的盂兰盆会有什么关系。
突然,崔意诚大声说道:“老蔡,难道这颗珠子你是在……在……”
蔡枯丘满脸笑容的说道:“你猜的不错,这个三心门的宝贝正是在杭州发现的。”
这一下众人全都明白了为什么公孙夫人会把他们一起找来了。这时,公孙夫人又说到:“在场的诸位,除了桓卿,恐怕与三心灭门都脱不了干系。这枚寄心丹既然是在杭州被发现的,那么,你们认为这次杭州的盂兰盆会会不会和十六年前的那场灾难联系起来呢?”
她这话一说完,在座众人都闷不吭声,心知自己与当年之事难脱干系。而且自己中元本就也要去一趟杭州,再加上孙文恭之事,心想既然如此,就只好帮了公孙夫人这个忙。
龙惠安首先说道:“夫人不用担心,刚才咱们已经说过了,鬼节要去杭州找孙文恭和侯老鬼,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一起办了又有何妨?老朽年逾古稀,难道还怕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娃不成?”龙惠安在这些人里辈分最高,他既然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就随声附和。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这再好不过。桓卿是外子的至交,是我特意请来相助力的,再有了你们同心合力,天大的事情想来也不足挂齿。马上也要到中午了,几位请稍待,我喊老岳准备午饭。”
公孙夫人这话刚一说完,就听得屋顶上一阵轻微响动,众人面色都是一变,龙惠安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什么人!”
那年青人本来准备更仔细地听堂内之人相言,突然听到这公孙夫人要喊岳管家来,暗叫不好,那岳管家已被自己点倒在地,这一下要是没人回应只怕众人当即便会发现自己。于是一个翻身就要跃进别院逃走,谁知还是发出了声响被堂内之人给发现了。他身子刚一腾空,就感觉身旁黑影一闪,落地之后,即看见面前一人背对着他,身着黑衫,负手而立。只听那人笑道:“这位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说话的正是那莫桓卿。
待他说完了这句话,其他人也都跟着冲进了别院,将年青人围了起来。公孙夫人走上前一看,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这么胆大,原来是你小子。陆心川,你长胆子了啊,敢到我府上我偷听了。”
那年轻人陆心川一边往后退,一边硬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当作是没看见我成不成?我也就是一时兴起才想着来您府上看看,本来想探望一下您老人家的,是知道你有要事在身。啊,您看您这的花花草草长得真不错,那我就先走了啊!”说着,一个箭步就要飞出院外。
这时,老佛爷朱藩“哼”了一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话未说完,袈裟抖动,身形便向陆心川飘去。陆心川感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回头一看,那鬼脸和尚伸出了一爪就要向自己抓来,他身在空中无法借力,于是腰间用力一扭,闪开了这一抓,但身子也落了下来。朱藩紧跟着变爪为掌就向陆心川拍去,陆心川嘿嘿一笑:“大和尚,您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让我走吧。”说话间又躲开了这一掌。
朱藩接连打出几招,谁知都被陆心川以及巧妙的身法躲了开去,心下越来越怒,出招也是越来越重。陆心川看着这个大和尚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自己已经把他惹生气了,不过他也并不担心,仍然是笑嘻嘻的躲开了朱藩的一招一式。
余人望着二人相斗,心下暗暗吃惊。他们都知道这个鬼面岩佛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本领高强,今日居然被一个不见经传的小辈给耍弄的团团转。尤其是公孙夫人心中想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朱和尚这么久竟然一招未中。”
朱藩心下大怒:“今日要是连这样一个小子都收拾不了,那佛爷以后在人面前还能抬得起头来吗?”想到这里,手上已经使出八九分力,用开了自己的成名绝学翻龙掌。只见他身似龙形,足踏虎步,掌风慢慢就要将陆心川笼罩起来,所及之处衣衫顿时碎裂。陆心川望着自己被震裂的衣服,心下暗道:“这大和尚本事真不赖,这要是被他打到了那还得了?”于是脚下轻点,“倏”地一下,转到了一颗大树的后边,朱藩收掌不及,一掌拍了上去。这一掌他用足了劲力,只听“砰”地一声,紧接着“咔嚓”一下,这合抱之粗的大树竟被他拦腰震断了。
只见这株大树倒下来靠在了一堵墙上,陆心川一跃而上,正欲逃走,背后又是一声大喝:“留下吧,小子!”旋即回头一看,龙惠安的拳力已逼至了自己跟前,陆心川看拳风急劲难以化解,双掌一并朝前推出,身子借着龙惠安的这一股巨力向后疾速飞出,还一边喊道:“众位,再会了,日后有缘再见!”只听他声音越来越小,径自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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