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一百零九）游子归乡

  一百一十、往事如烟

同学们多年不见，各有变化。

贾士强应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冷月清的身影，有点怅然若失，刚想躲到角落里让思绪平静平静。

突然，一个刺耳的女高音穿透了贾士强的耳膜，“贾士强，你不认识我了？”

一个胖大的女人冲了过来搂着贾士强就是个熊抱，如果贾士强不是拼命挣脱，估计会被连亲几下，着实吓了贾士强一跳。

仔细一看，原来是当年那个被开除的女同学。

贾士强笑着与她握手，连忙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真是不敢认了。”

“当然了，那时是无知少女，现在是无知少女她妈。哈哈。我都认不出来我自己了。别说你了。”她肆无忌惮地开着自己玩笑，那豪爽义气的样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

聊了一会贾士强才知道，如今她在家乡开了家规模很大的美容院，明显发福的身体衬托着整容成的娃娃脸，确实有点不协调，精美的时装也掩饰不住一身的肥膘，不免一起感叹起时间的无情。

酒宴已经开始了，还没有冷月清的身影，也没有人提起她，似乎她不存在于所有人的记忆里，似乎班级里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班长致辞，很是煽情：

尽管这里已不是曾经熟悉的那间教室，但这里却有曾经熟悉的那些同学。

当年我们从这里起步飞翔出去，现在我们重新相聚在这里。

时光飞逝，苍老了你我的容颜，但带不走当年的欢笑；沧桑过后，成熟了你我的心智，但改变不了旧日的感情。

那曾经一起走过的青春岁月，那曾经一起领略过的人生风景，永远珍藏在记忆中。

今天的相聚，让我们梳理一下彼此心灵的羽毛，把手握得更紧、心贴得更近，准备下一程的飞翔吧！

天，还是那么高远；地，还是那么宽阔，再次启程，一定会有新的，更高，更远，更宽，更美好的未来......

一时间，台下掌声雷动，受着感染，同学们纷纷走上前来，发表着各自的感想。贾士强也在大家的哄笑声中，被班长拉了上去。

贾士强端起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拿起一根筷子，敲击着酒杯打着节奏，连说带唱起来：

当年，我要学文考北大，他偏要我学数理化，说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如今天下没走遍，却去哪儿见谁都他妈害怕。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他。

当年，我想当个科学家，他却逼我去跑步吧，说德智不如体美劳，要做共产主义接班人。如今我成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心等着接班的傻瓜。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他。

当年，我的世界是课堂，他却勾引我看录像，说要了解外面花花世界什么样。如今社会早已变了样，满眼残花败柳众生相。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他。

当年，我要发奋学习了，她却送我块巧克力，说是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扔掉书本胡幻想。如今处处巧克力，偏偏没了她踪迹。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她。

当年，我要为她弹吉他，她说更爱邻班的他，笑我是个土老帽儿，不懂爱情是什么啦。如今我娶了别的她，她也不知嫁给了哪个他。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她。

当年，学校到处是学渣，班级也没半枝校花。如今身边还是你我他，学渣依旧是学渣，校花早已成了半拉老大妈。

我只想告诉大家，能活着相聚已经不易，学渣再吹牛，校花再煽情，也是全都白费啦。

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他、她、它。

贾士强用手指点着在场的同学，嘴里不停地喊着“他、她、它”，全场的气氛被调动起来，有鼓掌大喊的，有敲击着桌子大叫的，有举杯大喝的，有男女同学相拥乱跳的，只搞得杯盘狼藉，意乱情迷。

最后，所有人都和贾士强一起反复高喊着：“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一定弄死他......哈哈哈。”

大家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酒至半酣，被开除的女同学已喝得半醉，喊着要和贾士强喝，几个男女同学在旁边跟着起哄。

当她举着大杯的啤酒晃到贾士强面前，突然质问道：“贾士强，你说，‘马列主义老太太’当年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贾士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连问：“怎么对我好了？”

“你还装糊涂。当年你在学校搞对象，搞得满城风雨，却一点儿事都没有，我呢，就去看了场电影，嘴都没亲一个，就他妈的被‘马列主义老太太’给开除了！”

“啊？！是吗？”贾士强敷衍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班长在旁边哈哈大笑，指着被开除的女同学说：“你看电影呢，是和校外的小混混，人家搞对象呢，是和校花冷月清，这性质能一样吗？！你啊，被开除一点都不冤！哈哈哈……”

同学们一阵哄笑，不由分说，连灌了贾士强好几杯。

贾士强突然问道：“老师没邀请吗？”

班长伤感地说：“邀请了，但‘老太太’前年已经去世了。”

“ 哦，是吗？！”贾士强突然很伤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冷月清怎么没来？”刚才热烈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班长看着贾士强，有些迷惑地问道：“你不知道吗？”贾士强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冷月清疯了……”

班长的话音未落，贾士强大吃一惊，只觉得心尖疼得一揪，手中的酒杯差点掉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他追问道。

班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冷月清毕业后就失去联系了。为组织这次聚会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冷月清的家人，本想通知她参加聚会，可没想到啊，唉……”

“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

“没有。没有。”贾士强喃喃地说。

贾士强的心里一直很困惑，对年少时的这段感情始终存在着一个无解的心结。

他总在不停地问自己：“这就是我的初恋吗？她那时爱我吗？”

贾士强固执地认为，所谓恋爱，一定是男女之间互相爱慕的行动表现，恋爱必须是相互的，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其实，人生的缘起缘落，缘散缘聚，都是由于会错了意而造成的自作多情，自寻烦恼。

何尝不是呢？当回忆青春，一直自认为曾经深深爱恋着的那个女孩，仔细想想，只不过是在那春心萌动时，恰巧遇到了罢了，其实喜欢的并不是那个特定的人或事，而是从“她”身上映射出来的青春影像而已。

冷月清就像一只青苹果，散发着青春的味道，时常在不经意间跳出来拨动一下心弦，掀起一点点小小的涟漪。

贾士强隐隐地觉得，或许在冷月清那里，他也只是青春时期的一片浮光掠影，始终没有在她的内心深处驻足过。

每一个看似曾经在你生命里无比重要的人，也都只不过是在那个特定的人生时段，偶然路过那里，恰巧相遇罢了。

一想到这些，贾士强不禁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