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吴萱宜会借机睡个大懒觉,没想到她比我醒的还早。
韩珂来敲我门的时候,我裹着被单给他开门。
他问我:“吴萱宜好点没?”
我才发现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在枕头底下翻了半天找到手机给她打过去,那边是和面机搅动的声音,她像没事儿人一样说:“有事儿?”
我问她:“你在店里?”
她说:“不然能在哪里?”
我“哦”了一声说,“行,我知道了。”
她没再说话把电话挂了。
韩珂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坐在沙发上:“人家都去上班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下去吃饭。”
我翻了个白眼儿往洗手间去了,隐约间听见他接了个电话,水声太大没听清楚说的什么,出来的时候他说:“你手机一直震动,号码显示未知,我也没敢接,应该是诈骗电话吧。”
我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锁上屏幕,那是刘忻阳的电话,我专门给调的特别的铃声——没完没了的震动。
那天我靠在柜台上睡觉的时候,他就打过了,我当时没接,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把他备注改成了“未知号码”。
韩珂其实挺忙的,之前他帮我们弄设备的时候的,人都没过来,都是安排人送的,他说一天到晚都是会议,实在是没有时间。所以我们大部分交流都通过电话,昨天他突然那么闲的跟我待了一天,我倒挺惊讶的。问他工作的事情,他说无关紧要能推就推。
我挺不好意思的,跟他说等他闲了请他吃饭。
他特别嫌弃的说:“我家开酒店的,差你那一顿饭?”
之后半个月,大家相安无事的过着,我也没再听吴萱宜提起于逸飞,她像之前一样,每天在操作间里忙碌着,做着各式各样的甜点。
我常常在想,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除了自己的父母,你遇见谁那都是随机的事情,我爸他惜才如命,手底下走出去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我偏偏遇上冯敬尧,还特别心甘情愿的躺在他手掌心儿里,任他对我说一不二。
我曾经义愤填膺的跟吴萱宜的一个变态追随者说过:一厢情愿的那不叫爱,叫犯贱。
现在想想我和吴萱宜不就在犯贱吗?
我正吃着她做的小蛋糕,突然听见她叫我:“知了。”
我回头,看见她带着手套靠在操作间的窗口,问她道:“怎么了?”
她把手套取下来,从里面走出来说:“你上次说你爸弄那项目,现在还有吗?”
我点头:“有啊?你要去吗?”
她静了静,说:“如果我想这两天就去,你爸爸能办成吗?”
我心里一凌,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开口道:“我帮你问问,他上回跟我说那边西点专业好像挺……”
“我不学西点了。”她没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你先帮我问问你爸吧。”
我点头说:“好。”
给我爸打电话,问他那个留学的事情,他给了我一个电话,说我有事儿直接问就行了。我把那电话给了吴萱宜,跟她说有问题就报我的名字。她说行,知道了。
说完这些,我又顺手给冯敬尧打了个,他好像很忙,问我:“怎么了?”
我说:“你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有事儿求你。”
他说:“行,我下班去接你。”
我“嗯”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本来白天里太阳挺大的,我觉得千年求冯敬尧一回,得吃点儿好的,既然要吃好的,我穿着上肯定不能跌面儿。于是处心积虑换上了我沉睡在柜子里多年的裙子。
可是没想到晚上气温低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我站在店门口等冯敬尧,尽管外面披着一个长大衣,还是冻得龇牙咧嘴。
路边的车滴滴了两声,我看见冯敬尧在车里向我招手,我一拐一瘸的向车跑过去。
拉开车门的时候,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我把车门关上,没说话。
他侧过身子给我系上安全带,难得在我面前笑的开怀:“你穿成这样是要表演节目吗?”
我恨恨的瞪着他:“不好看吗!?”
他颇具玩味的笑出声:“不冷吗?”
“不冷!!”我真的被他笑的很恼火,倚在车座上,愤愤道。
“去哪儿吃?”他好似没看见我发怒一样,问我。
“随便。”我已经气的不想吃了。
谁知道他竟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说了句:“好。”
然后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往外看了一眼,竟然是他明令禁止我去的那个会所。
下车的时候,他扔给我一个加棉的长外套,说:“穿上。”
我“哦”了一声,把肩膀上那件好看没屁用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穿上他的。他自己则是穿着那前面不变的一身西装,看起来挺薄的,但肯定没我的薄。
之前从这儿过了千百回,幻想了八百次我多么多么优雅的穿着长裙挽着冯敬尧的胳膊走进去,可是没想到,真实情况是在这个大风凛冽的天气,我狼狈的站在“老兰”门口数台阶。我以前真没觉得,老兰门口的台阶有这么多。
我穿着高跟鞋走在上面,脚下如履薄冰,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载到下面去。
冯敬尧在一边笑着看着我,也不帮忙,就我上一个台阶,他上一个台阶,我不动,他也不动。真是没有一点儿绅士风度。
我走的满头大汗,也才走了一半的台阶。心想再这么下去饭就吃不到嘴了,但是又实在是张不开嘴求他,索性蹲下来把高跟鞋脱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上跑。穿着薄薄的袜子一下一下的踩在台阶上,整个人凉的要抽筋过去了。死挺着冲到大厅里的沙发上。
冯敬尧跟在后边,推门进来,我觉得要不是她们前台还有人在,他不定会怎么嘲笑我呢。
他走过来笑着问我:“你都这样了,不然就坐这儿吃?”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两手插在口袋里问我:“订的房间在209,我帮你拿着高跟鞋,你先跑过去?”
我瞪了他一眼,拦住一辆从我旁边过的餐车,然后起身毫不犹豫的坐在了餐车上跟那个推车的阿姨说:“阿姨,麻烦你把我送到209吧?”
阿姨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前台那个刚才在打电话的小姑娘从吧台里跑了出来,语气是哀求:“不好意思啊小姐,这餐车上不能坐人的。”说罢可怜兮兮的看着冯敬尧。
冯敬尧一边解西装的扣子,一边俯身过来,我吓得缩成一团觉得他怎么说也是体面人,再对我不满意也不能在这么个公众场合东粗吧?
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命令一样口气说:“过来。”
我双手死死的抓着餐车的把手,摇摇头。
他看了我一眼,弯下腰竟然直接打横把我抱了起来,然后站直了身子跟旁边那个阿姨还有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啊。”
俩人纷纷目瞪口呆的说:“没事没事。”
我还不如她俩,我目瞪口呆的都说不出来话了。
他抱着我直接进了电梯,我大喊着:“我高跟鞋!”
他没搭理我,就那么关上了电梯的门。
电梯里没有人,所以很安静,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时间都停止了,就那一小会儿,我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我靠在他身上,尽管隔着衬衣,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温度,跟我想象的是一样的温暖。
他是一个太过自律的人,从我住到他家里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一尘不染的床单,整洁明亮的卫生间,更或者是茶几上没有一丝烟灰的烟灰缸。
当初是我拉着冯敬尧说能不能带我走,是我求着他跟我爸说他外调的城市高中很好,有利于我学习,是我求着他带我离开那个让我曾经很幸福后来很孤独的家。
那时候他之于我,不过是逃避思念的一个驿站,我以为我这么健忘的人,出去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就能雨过天晴。可是后来才发现我错的那么离谱。
驿站之所以是驿站,是因为它之于过客只是漫漫长路上的一个小小的停靠点,而冯敬尧之于我却是倾尽半生才寻来的依靠。那个我紧紧抓着,死都不愿意放手的依靠。
“冯敬尧。”我一边揪着着他衬衣上的扣子,一边问他:“你后悔过把我接到你家住吗?”
因为包间在二楼,电梯门很快就开了,他抱着我在长廊上走着,心不在焉的回答我:“早就后悔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去?”我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还没有说话,一个服务员凑过来问到:“请问两位有预定吗?”
他点点头,说:“有的,冯。”
服务员点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平板电脑,然后伸手指向一边:“两位这边请。”
冯敬尧抱着我跟在她后面,可能是怕我掉下去,拦在我腰间的手加大了些力道。
我把耳朵贴在他胸口,一言不发的听着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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