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每个人都对乔珊的感情一无所知,一度猜测她是工作狂,也有可能是不婚主义。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访。
那一天,A城依旧是燥热,乔珊接过同事手里的冰赤豆大声叫嚷着味道正点正点。胖子老潘满脸油腻,提着公文包,一屁股坐在座椅上,随即发出椅子快报废的声音。
“老潘,你昨天弄那个数据分析,就成了今天这个样?”
“不是,我车钥匙找不着,挤公交过来的,尼玛,我觉得现在被一堆油包着。”
乔珊差点吐了,对老潘的比喻能力暗自咆哮,随即坏笑说,“你不是一直被油水包着吗?”
老潘正背对着空调,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里,回击道,“乔珊,你丫的。”
“哈哈...”乔珊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主任,外面有人找。”同事莉莉进来,通知乔珊。
“好,哈哈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是女孩!”老潘做出掐指一算的动作。
“是个女孩,潘主任挺厉害啊哈哈。”莉莉笑道。
“切,女孩子正好,那才高兴嘞。”乔珊傲娇地对老潘抛了一个媚眼,惹得对方捂着眼睛嚎叫着说自己的眼睛快要瞎了。
不过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三年了,自己也搬到了另外的城市,这里除了这些同事,几乎再没有更熟悉的人。
所有的过往早就一把火烧成灰烬了,当初信誓旦旦的决心到现在都还没去完成。只有毁掉的承诺伴随着记忆里的狼狈在某个夜晚会悄然袭击她的睡眠。
一夜醒来无数次,抽烟喝酒,看电影,最后睡了三个小时就来上班。每天如此反复,每天的早上又是充满活力的,车水马龙。乔珊已经习惯了。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有人等在那里,乔珊愤然转身准备离开。
“这群人,一大早就坑我。”
“大珊?”
也许是这个音调太过熟悉,乔珊紧张地不敢回头去确定到底是不是她,杵在原地,听身后的人再说一句。
“是你吗?”
“诶,乔主任,你朋友啊?”来上班的同事一个个给乔珊打招呼,她只能苦笑地点点头,然后一直背对着访客。
也许转身并不难,原谅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
终于面对面的时候,必然是无法控制地回忆着过去,乔珊抿着嘴还是收回了愤懑。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了之前租房那里,新房客把你的信给了我。”
“呵呵,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到那里。”
乔珊说罢内心翻涌,看着面前依旧是瘦弱的安安,她在想如果拥抱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自己输了?
没想到安安突然走过来,紧紧抱住了浑身僵硬的乔珊。
出来送文件的老潘被惊呆了,跑回办公室说着乔珊和好姐妹重逢了,那场面直逼电影《唐山大地震》,太感动了。
所以,胖子其实有一颗细腻而感性的心。
这个城市不会有人知道乔珊和安安的故事,不说就会被粉碎在风里,毫无痕迹。
乔珊和安安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本以为一个拥抱可以缓解很多尴尬,久别重逢应是说不尽的欢笑。可是她们坐在彼此的对面,竟不知道说什么话。而窗户外艳阳早已不见踪影,阴天的风越刮越大。
“呵呵,好像要下雨。”乔珊说完,端起一杯曼特宁。
“挺好的。你不是在信里说A城的夏天很燥热吗?”
提起信,乔珊心就疼,已经三年了,自己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到最后都绝望了,却等来了安安。
“烧了吧,或者直接扔了也行。”
安安泪水涟涟,强忍住声音,说道,“你不是说,三年后,我们终会牵起对方的手吗?你在信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安安,等以后我们会在一起的吧。所以,你现在是说谎吗?”
“服务员,这里可以吸烟吗?”乔珊喊着服务员。
“不好意思,这里禁止吸烟。”
“那给我拿瓶酒。”
“我们这里有冰纯,伏特加,日本清酒,果酒...”
“随意吧。”
安安不敢相信三年后的乔珊会是这么冷漠,她们是爱过的,不是吗?
“对,爱过的啊,只是在你匆忙离开我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乔珊说完,一杯酒下肚,冷漠地看着安安。
三年,不过是三个圣诞节,三个生日,36封信。
“安安,你知道吗?和你分开后,我反思很多,也觉得自己是太幼稚了。那就努力,直到有一天,可以真的和你在一起。其实,其实,哪里来的他妈的以后啊,人的感情终会被时间给消磨光的,这里..”乔珊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并没有愈合,时间根本带不走过去的回忆,都堵在这里,一到晚上就疼死。”
“不要再说了。”安安哭着,早已泣不成声。
“我要是知道这样的爱情是带毒的,伤害了我周围的很多人,我根本不会给自己设置三年的期限。赵语安,你真是够狠心。从现在起,那36封信就不存在了。”
“怎么可能?大珊,你看看这些信...”安安在包里乱翻,一沓天蓝色的信封握在手里,像极了忧郁的妖姬。
3-160HGG548.png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一封信。乔珊不抱希望,却仍然拜托新房客把来信替她放好。
我想告诉你,我来到了A城。这里的租金很贵,我进入了这里最好的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几乎每天都是一顿饭,每天画图,找稿子,补稿子到深夜......
没有你的日子,我总感觉如同行尸走肉,但是一想到你,我又浑身充满能量。
安安,你知道吗?我不想成为你妈妈口中说的怪物,我不相信我能给你的爱情没有明天。
安安,又到了冬天,当初分手时,你扔在雪地的围巾我还戴着。你也知道女生,都比较感性,我有一段时间真是天天期待着你能来找我,三年能很快过去......
安安,我是不是不能说爱你?我是很想让你开心的。
原以为离开你一天,我就会难过得死去活来,结果我竟然习惯了三年没有你消息的生活。
.......
咖啡厅窗外大雨滂沱,整个城市倒影在积水里,匆忙的脚步走过,轻易击碎了一座大厦。
望着安安离开的方向,雾蒙蒙,不见旧人在。乔珊终于抑制不住眼泪,雨水打湿了她的衬衫。安安回过头,她没有看到后视镜里送她离开的乔珊,便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这三年到底做错了什么。
害怕当时不被接受,所以总觉得来日方长,定能在一起。其实呢,现在已经痛不欲生了,那些无能为力哪里减少了一分一毫。
无论你多么悲伤欲绝,第二天来临依旧是雨过天晴,人海里来来往往。
刚踏进公司大门,乔珊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情绪几乎都要从身体里抽走,仿佛只剩下那点骨肉在支持着生活。
“老潘?干什么去,丫的,就知道到处溜达啊。”乔珊装作像以前一样。
“呵呵,没事。对了,那天那个女的,在,在你座位上等你。”
“你丫,装什么深沉?”,一想不对劲,乔珊猛然惊觉,“她在做什么?”
“就是,她说她是你的,你的那位。”
乔珊待在原地,苦涩地看着老潘那张和三年前那些人的表情一样的脸。
“我靠,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啊,珊珊,你搞什么?同性恋?我靠,真是让我...哎”
“对不起,老潘。有机会再跟你解释。”说完,乔珊跑去了办公室。
看到安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桌子上堆满了那些蓝色的信,周围的同事窃窃私语,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们两个。
安安,你看吧,时过境迁,迁移的只不过是咱们自己。那些面孔和话语依旧没改变。
“你出来。”
在众多的眼神中,乔珊拉着安安,跑出了办公室。
那天,谁也不知道她们在天台谈了什么,谈了多久,只是从那天起,安安再没有来过公司。
而乔珊照常上班,只是再也离不开烟,每天循坏在公司,天台,车里,家里…
A城的冬天来了,又到了寄信的时候,乔珊却已踏上了回去的路,夜车行驶在空冷的高速路。
2838723-a9d1faaec5df0502.jpg燃烧的烟,弥漫着乔珊的手指,她喃喃道,“这三年怎么这么快就过了?”,然后噗嗤笑了,摁灭手里的烟。
C城,我又回来了,你还记得吗?
在这里,我参加了校园吃货大赛,一个女生挑战了超辣咖喱饭,那些男选手也喊我汉子;
在这里,我毕业,开始第一份工作;
在这里,我的女孩走进我的生命里;
在这里,我像怪物似的奔跑在路上,抽泣得浑身力气耗尽,被路人认为是遭男朋友劈腿;
在这里,我一生最美好的事发生在这里,也埋葬在这里
......
沿着湖山北路向前走,向右转一个弯,到了种着这座城市最古老梧桐的路,右手边是一座教堂,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世界很小,信仰很大。左手边才是当初的租房,也是三年里那些信到达的目的地。
6楼,603,乔珊沿着熟悉的路找到了那个门牌号。门还是刷着蓝色的油漆,窗户的绿萝却不见了。
“大珊,这些绿萝,是不是死了?呜呜。”
“不会啦,我下午再买点养料。”
“最好是这样,不然,你给我关禁闭哦。”
……
乔珊坠落在甜腻的回忆里,盯着空荡荡的窗台发呆。
夕阳做着抛物线的运动,从乔珊的额头转移开,时间好像是散在空气里的雪花,稍微一呼吸,回忆就进入到五脏肺腑。
只是时间永远不会倒流。
*安安:
这已经是第三年最后一封信了,不知道房主有没有把信交给你,这些蓝色的信,即使你收不到,我也想写出来。因为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方式,我该如何去记住你,记住我生命中最美的相遇......
我在这里爱过你......
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安安,这就当做最后一封信吧,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现在我好不希望你能收到这些信,因为我知道,过期的爱情不能再为此难过了。
我要好好的生活,也许很快我的伤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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