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故事084
宋襄公本想当霸主，反被楚国人捉弄了一番，受了奇耻大辱，痛彻心扉，恨之入骨，一直思量要报仇。又怪郑文公倡议中原诸侯拥戴楚成王为盟主，怒不可遏，便要与郑国作对。这时正是周襄王十四年春三月，郑文公到楚国朝觐拜会，宋襄公听说后勃然大怒，于是倾尽宋国之力调集士兵粮草征讨郑国之罪，派上卿公子目夷镇守国都，辅佐世子王臣。
目夷劝谏道：“楚国、郑国关系和睦，宋国如果攻打郑国，楚国一定会去救援。这样做恐怕不能取胜，不如施行德政，先观望等待，再相机而动。”大司马公孙固也同样劝阻襄公。
襄公怒气冲冲地说：“司马不愿出征，我一个人独去！”公孙固便不敢再说话了，于是宋国出兵伐郑。襄公亲自率领中军，公孙固为副将，大夫乐仆伊、华秀老、公子荡、向訾守等人都随同出征。
探子向郑文公报告，郑文公大惊失色，火速派人向楚国告急。楚成王说：“郑国像对待父亲一样事奉我们，应当赶快去救郑国。”
成得臣进言道：“救郑国不如攻打宋国。”
楚成王问：“这是为什么？”
成得臣答道：“宋公被我们生擒，宋国人已经吓破了胆。现在又自不量力大军伐郑，国内必然空虚。我们乘虚攻打宋国，宋国一定害怕，不用开战就知道胜负了。如果宋军从郑国撤兵，回去自救，他们就来回奔波劳顿。我们以逸待劳，怎么可能不打胜仗呢？”楚王认为很有道理，便任命成得臣为大将，斗勃为副将，起兵攻打宋国。
宋襄公正与郑国对峙，收到楚军前来攻打宋国的消息，十分惊慌，日夜兼程赶回宋国，在泓水的北面安下营寨，迎战楚国。成得臣派人来下战书。
公孙固对襄公说：“楚军到来，是为救郑国。我们从郑国撤军，向楚国谢罪，楚国一定会退兵。不可与楚国交战。”
襄公说：“过去齐桓公出兵攻打楚国，现在楚国来攻打宋国，我们却不敢交战，怎么能继承桓公的霸业呢？”
公孙固又说：“我听说一个姓氏不能多次兴旺发达。我们是商汤的后代，但上天抛弃殷商已经很久了，您要复兴商汤的功业，怎么可能呢？况且，我们的盔甲不如楚国坚实，武器不如楚国锋利，士兵不如楚国强悍。宋国人害怕楚国如同害怕蛇蝎，您还能凭借什么胜过楚国？”
襄公说：“楚国兵力强盛，但仁义不足。我们兵力不足，但多的是仁义。当年周武王凭三千虎贲勇士，胜过了殷商亿万兵将，靠的就是仁义。如果让我这样的有道之君去躲避无道的臣子，那我真是生不如死。”于是在战书末尾签署了日期，约定十一月初一，两军在泓水北岸开战。
襄公命人制作了一面大旗，竖在战车上，旗子上写着大大的“仁义”两个字。公孙固暗暗叫苦，偷偷对乐仆伊说：“打仗取胜靠的是杀戮，主公却跟我们谈仁义，真不知道他的仁义在哪里？离死不远了，我都为他担心！我们一定要谨慎从事，宋国不亡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开战的那一天，还没鸡叫，公孙固就早早起来了，向襄公请示，严阵以待。
楚国大将成得臣在泓水的南面驻军，斗勃向他请示说：“五鼓时我军渡河，要防止宋军先布阵来遏制我们。”
成得臣笑着说：“宋公这人不切实际，迂腐可笑，完全不懂军事。我早渡河就早开战，晚渡河就晚开战，有什么好怕的？”
天亮了，士兵和战车开始陆续渡河。公孙固向襄公请示说：“楚军天亮才开始渡河，说明他们对这次战斗十分轻慢。趁他们现在正在渡河，突然上前发动攻击，我们就能用全体士兵来对付楚国的一半士兵。如果让他们都过了河，楚国兵多，我们兵少，恐怕就打不过他们了，那怎么办呢？”
襄公指着大旗说：“你看见‘仁义’两个字了吗？我们作战要堂堂正正，不乘人之危，哪有敌军还没渡完河就攻打他们的道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
不一会儿，楚国士兵全部渡过了泓水。成得臣头戴美玉装饰的帽子，系着玉缨，身穿绣袍，外披软甲，腰挂雕弓，手持长鞭，气宇轩昂，旁若无人，在阵中指挥将士，东西布阵。
公孙固又请示襄公说：“楚国正在布阵，还没有排好行列，我们立刻击鼓进军，他们阵法就一定会乱。”
襄公气得朝公孙固的脸上唾了一口，说道：“呸！你贪图这一战的胜利，不顾千秋万代的仁义了吗？我堂堂正正开战，哪有对方还没布完阵就击鼓进军的道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
楚军布阵完毕，只见他们兵强马壮，漫山遍野都是战士，宋军个个都心中发怵。襄公令军中击鼓，楚军也同时击鼓进军。襄公手持长戈，带着公子荡、向訾守两员大将及一帮亲兵，驾战车直冲向楚阵。
成得臣见来势凶猛，暗中传下号令，开了阵门，只放襄公一队车骑进来。公孙固随后赶上护驾，襄公已经杀进楚军的阵里去了。这时，一员大将挡住阵门，口口声声叫道：“有本事的快来决战！”那员大将原来是斗勃。公孙固大怒，持戟直刺斗勃，斗勃立刻举刀相迎。两人交战不到二十个回合，宋将乐仆伊率军赶到，斗勃以一敌二，有点慌乱。恰好阵中又冲出一员大将氏吕臣，迎住乐仆伊就来缠斗厮杀。公孙固趁对方忙乱，瞅准机会拨开刀头，闯入楚军阵中。斗勃提着刀追过来，宋将华秀老又到了，牵制住了斗勃，两边在阵前打得难解难分。
公孙固在楚军阵中左冲右突好一会儿，突然望见东北角上武士林立，包围得十分严密，便飞速奔了过去。正巧遇上宋将向訾守，他血流满面，着急地大喊：“司马快来救主公！”
公孙固随着訾守杀入重围，只见襄公随行的亲兵个个身负重伤，仍然在与楚军拼死作战，不肯后退。原来襄公对待手下人很有恩德，所以他们作战时都出了死力。楚军见公孙固英勇，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公孙固上前去看，发现公子荡被伤到要害，躺在战车下面，“仁义”大旗已经被楚军夺去了。襄公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右边大腿中了一箭，膝盖的筋骨被射断，站都站不起来了。公子荡见公孙固来了，睁开眼睛说：“司马保护好主公，我要死在这里了！”话音未落就气绝身亡了。公孙固感伤不已，扶襄公坐到自己车上，用身体遮蔽着他，在前面奋勇杀出去。向訾守在后面保护，亲兵们也一路簇拥护卫，边战边逃。等到杀出楚阵，襄公的这一队亲兵已经无一幸存了。宋国的铁甲战车毁损了十分之八九。乐仆伊、华秀老见宋襄公已经逃离虎穴，也各自设法逃回去了。
成得臣乘胜追击，宋军大败，粮草和武器一路上丢得干干净净。公孙固和襄公连夜奔回宋都。死去的宋兵不计其数，他们的父母妻子都站在朝堂外面辱骂讥讽，埋怨襄公不听司马的话，以至于一败涂地。襄公听后，叹息说：“有德之人是不忍心伤害已经受了伤的敌人的，不捉拿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古人行军打仗，不凭险要地方来求得胜利。我虽是殷商亡国的后代，也不进攻还没摆好阵势的敌人。带兵作战要讲究仁义，怎么能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举动呢？”宋国人听到这番言论后，没有一个不讥笑襄公的。后世相传，都说宋襄公推行仁义，反而丧失民心而亡，指的正是泓水之战的事。
改编自《东周列国志》、《左传》等，原创作品，持续推出，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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