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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关蓝雪
01
小胡是个生物学硕士，毕业后在上海一家生物医药公司工作了6年。税后年薪13万左右，不算多但也还过得下去，他一直觉得还挺不错的。但陈主管的离职，给小胡的触动很大。
以前大大咧咧的小胡，也开始觉得在公司很有危机感。他注意到，公司的人员流动真的是太大了，每年都招很多刚毕业的新人，像他这样的老人越来越少了。那些刚招来的应届生，工作个半年，就对这个岗位很熟练了，但是工资却比他低不少。
小胡工作的第三年，公司有过一次大换血，好几个工作了快十年的博士在半年内都离职了，后来公司招了一批硕士接替那些职位。当时小胡也没在意，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因为私交比较好，陈主管走之前告诉了小胡一些内幕，让小胡十分震惊。陈主管说，其实自己是被逼走的，公司已经两年没给涨过工资了，都只是象征性的涨个两三百，其实他现在的工资比小胡多不了多少。这就是公司逼走员工的手段，陈主管说自己见得多了，包括之前那次大换血。要么不涨工资，要么被孤立，要么被调到不重要的岗位，总有办法把那些成本比较高又不在核心岗位上的老员工挤兑走。
私企就是这样，不稳定没保障，小胡心想。小胡觉得陈主管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不得不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职业规划了。
02
有一次回老家参加同学婚礼，看到留在老家的很多同学，家庭事业都稳定了，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小胡没想到，这种曾经他很鄙视很不屑的稳定生活，如今他竟如此的羡慕。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每天一睁眼发现自己还在魔都漂泊，就有些不可言状的恐惧感。房子买不起，对象也没有，年龄也不小了，越想越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回老家找个稳定的工作呢。”那段时间，小胡就萌生了要回去的念头。
父母年纪大了，听说小胡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赶紧托关系给他在老家一个不错的药企找了一份工作。是一家国企，很稳定，但是工资不高，税后3000块。小胡去面试的时候，还被嫌弃学历高，因为那个岗位他们原本是想招个大专的。
“你都硕士毕业六年了，好意思去拿三千块的工资吗？初中毕业的好好干也不止这个待遇吧！你这个岗位又是简单机械的重复劳动，未必真能拼得过专科毕业的小年轻。你在上海随便跳一跳，都比这个好。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去的。”陈主管听说小胡要走，赶紧去劝他。
“我也知道待遇不高，也跟他们谈过，可是他们说我专业和工作经历都不对口，只能给到这么多。我怕回去晚了错过了时机，都30多了还没房没车的，待在魔都，心里急啊！所以就答应了。”小胡无奈的说。
陈主管一再劝说没有效果，最后都跟小胡急眼了。“你糊涂啊！就算是再急也不急于这一两个月吧！你好歹多面几家看看，也比较一下。国企是稳定，但稳定的结果就是穷！因为工资也很稳定，有一天你会稳定得想哭！”
但是小胡就是看中了国企的稳定，他觉得那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一个月后，小胡真的回去了，回到了那个没有高铁，晚上七点之后连公交都没有的四五线小城。
03
回去没多久，在父母的帮衬下，小胡买了房，相亲认识了在小学做老师的夏琳。夏琳很喜欢他，喜欢他的视野，喜欢他的思维模式，喜欢他的踏实沉稳。婚后的日子，很平静，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小胡似乎很享受这种惬意。
直到有一天，部门主管老刘说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打破了小胡的平静生活。小胡觉得自己终于熬出来了！
小胡是部门里学历最高的，工作能力也还不错，他觉得这个位置肯定是他的了。那段时间，小胡工作更努力了，老刘也看在眼里，对他很是赞赏，慢慢把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他处理。这样一来，小胡更觉领导是想提拔他，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老刘走的那天，小胡一直送他到厂门口。老刘拍了拍小胡的肩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随即又咽了回去。老刘叹了口气，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摇摇头走了。小胡以为老刘这是退休后的落寞，没有多想。
那几天，他一直期待着人事或者领导找他，期待着早点拿到职位任命书。但是左等也没有，右等也没消息，反而等来了一个新主管。这个新主管学历没小胡高，比小胡还小两岁，是经理推荐的，据说很有来头，是单位一个大领导亲戚家的儿子。
那天，小胡就跟霜打得茄子一样，没了精气神儿。他真的明白了陈主管说的，“有一天你会稳定的想哭！”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哭。三年了，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熬到头了…
之前媳妇夏琳跟小胡讲学校里的事情，说学校里那么多副校长，老校长偏把位置留给了资历最浅的那个，因为那是他女婿。小胡就当一八卦听了，没当回事。现在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终于体会到，小城市就是熟人社会，越是小城市，人情越重要。生活在这样的城市，最可怕的不是工资低，而是凭关系人缘和父辈资源常常可以轻松夺走普通人想靠努力得到的大部分东西。
04
小胡觉得有些绝望，有些后悔回来，他又开始怀念那些年在上海的日子了。一个人住在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出租房里，骑一辆破单车，迎着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穿梭在上班的路上，像风一样自由。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有那个奋斗的真实的自我。
小胡终于明白，他所谓的稳定不过是暂时的，只不过是对压力的一种逃避。他以为回去就会摆脱纠结，过上轻松无忧的生活，结果却是更加痛苦。
小胡想要再一次南下，试着跟夏琳沟通，但是夏琳坚决不同意。一是舍不得父母，二是舍不得工作，要知道在这个城市找一份可心的工作太难了。小胡的父母也来打亲情牌，声泪俱下，“娃子，你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别去瞎折腾了。你都在外边晃了6年了，也没搞出什么名堂，该收收心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啊？我们不图你别的，就希望能早点抱上孙子。”
小胡磨破了嘴皮子，家里就是不松口。就在这个时候，夏琳怀孕了。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身上的责任让小胡再也没有任性的资本，不能像刚毕业时那样背起行囊就走，也不能贪图这个3000块的稳定了。
纠结过后，小胡开始静下心来，分析自己的优劣势，试图在这个城市寻找突破。小胡觉得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善言辞，于是每天下班后小胡就在家里练习一个小时的演讲。他的直觉告诉他，扬长补短，总会派上用场的。以前不怎么跟同学朋友联系的他，在同学群里也活跃起来，还主动的找同学聊天，维系自己的人脉。
有一天，在网上浏览招聘信息的时候，小胡发现一家在南方小有名气的生物科技公司在这个城市招聘产品经理，但是需要去广州总部培训半年，小胡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想挑战一下自己。刚好有同学也是做这方面工作的，在同学的指点下，小胡顺利的拿到了这个职位。
在广州培训的时候，一有时间小胡就去向总部的大咖们请教，再加上自己的勤奋努力，很快就掌握了产品知识。虽说是产品经理，其实就是他一个人，销售也是他自己跑。好在他不怕吃苦，一年时间几乎跑遍了他们省大大小小的生物医药公司和科研单位，再加上朋友介绍的客户，业绩很不错。总部也觉得小胡挺有能力，又给小胡招了两个帮手，小胡算是有了自己的团队。作为团队负责人，工资自然也提升了一个大台阶。相比之前3000块的稳定工作，累是累了点儿，但他觉得心里很轻松，因为有奔头，仿佛又找到了刚毕业时的激情与动力。
这一次，小胡终于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不是这个城市选择你，而是你选择了这个城市。成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大城市小城市，都有各自的烦恼和局限。从来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你只能在做出选择之后，凭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的把当初的选择变得正确而已。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我们总要在选择中不断成长。
（2018.05.28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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