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他的国家是个无名小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无波澜,每天的工作大部分在路上,不停的走,仿佛要走到时间的边缘。没有爱好,没有惊喜,没有期待,狂风从耳边飞速经过时,他才感觉自己活着。他想逃离,可是,能逃到哪去呢,哪里才是容身之所,没有硝烟,没有猜忌,桃花在空气中弥漫,鱼儿在天空中翱翔。这样一年又一年,青春慢慢没了它的模样,他的头发越来越长。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孤独,寂静,恐慌,虚度,幻想。
那天,他背着箩筐走了很远很远,太阳毒辣的炙烤着他,渐渐地眼睛迷离了。他靠在了一棵树旁睡着了。梦里,他来到了那个漫天桃花飞鱼的国度,空气是甜的,云朵是棉的,远处走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麋鹿,高傲倔强。走吧,她说,剩下的路我陪你。
一滴雨水将他打醒,又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转头,他惊奇的看到了那只麋鹿,仿佛在对他笑,这一笑,他彻底迷醉了,仿佛这是他清洗忧伤的源泉。
他和她回家了。
她日日夜夜陪着他,他分分秒秒的想着她。
一年,两年,五年,八年。
他们彼此融入了对方的生命里。不容许任何人践踏他们的感情,哪怕是一个眼神。
日子像行云流水,冲刷着山,洗礼着树,也侵蚀着她对他的那一抹笑。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想她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讨厌自己。
他可怜她。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春华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她还是他最爱的。他对自己说。
一个夜晚,他在山间等日出,想为她采摘第一滴露水。突然,一种奇异的味道侵入他的心肺。是迷幻,是毒药,是他从未闻过的,属于异国他乡的。但却深深的吸引了他。
之后,每天夜里,他都会来到这个山间。这里没有人,他要独享这上瘾的痴狂。这是他的秘密。
他说,这是我的异遇。
放弃,逃避,面对,坚守。他选择了埋藏。
这种味道,缥缈,空虚,轻薄。却给更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每逢临近边缘时,他就拿出救命稻草,那一抹甜甜的笑。真怕,会终究忘了。
她是个异族,不属于这个国度,途径这里看到了孤独的他。她清冷的眼睛里看到的他是夕阳的颜色,很暖。她惧怕寒冷,惧怕同族的接触,白天躲起来,晚上出来呼吸。
她说,你是我第一个不怕的,也是第一眼让我看到温暖的。
温暖能看到吗,他问。
我能,她说。
神秘,又占据了他内心仅存不多的一块地方。
她只是一个味道,无影无踪,你甚至看不清她的模样,还妄谈什么灵魂。他对自己说。回家吧,去你该去的地方。身体走了,心却在撕扯。
疼。
他还是每天夜间都去那个山间,可是那个异族却不见了踪影。
今晚,明晚,每晚。
她终于来了。
不要迷失自我,我随时会走,虽然你是我取暖的地方,可你不属于我。她说。我爱你。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煎熬,颓废,自责,虚度。
身边的麋鹿啊,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如果我再有一丝不爱你,我就走了,走到一个未知的地方,那里一定没有你那甜甜的微笑,没有露水,没有阳光。不能,我不能,等她醒了,她一定会哭的,不能让她哭 ,因为,她对他说过,剩下的路我陪你走完。
如果,那天,这只通体雪白的麋鹿没有对他说那句话,他打算从那颗树旁跳下去。
那颗树长在悬崖峭壁上。
这样过了很多年,不知是在煎熬还是平淡中度过,他日思夜想着那种味道,曾试图在其他地方寻找,哪怕有一点相似。树上,水里,空气中,没有,一点都没有。他无法呼吸。他只有拼命的奔跑,让汗水和泪水一起洒在脚下的泥土里,他想这样也许能带走身体里的那股邪气 。他越跑越远,远到太阳下山,远到两鬓斑白,直至奄奄一息,他再也没有看到她,也许,她早已飘散,可她不知道,那些日子里,他是最幸福的。
他睡着了,沉沉的,安静的,再也没有醒来,不在家乡,不在麋鹿身边,还是在那个山间,他觉得这是最后纪念这段异遇的方式。
再见,你,再也见不到你。
在没风的日子找太阳,
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蔚泪卿
2018.6.17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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