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半夏的个人频道 | 来源:发表于2018-12-01 10:08 被阅读227次

  1

  近段时间高副局长的心情像极了三春天的阳光,敞亮、灿烂。尽管他一再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低调,要沉得住气,毕竟组织部门还没有发文,还没有来局里宣布,但眉眼间还是时时地流露出那抑制不住的喜气,就连那眼角的皱纹也好像舒展不少。

    高副局长在这个局里呆了快十年了,那年调来的时候就任副局长,到现在还是个副的。虽说这两年分管财务、人事等实权部门,但头上毕竟还有“一重天”,行起事来总不是那么游刃有余。况且“小高”已经成了“老高”了,再不做一任“一把手”,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而且看胡副局长的势头好像也越来越猛了,并且比自己年纪轻,学历高。时间上他耗不过胡,如果公开招考竞争局长,他觉得自己也未必是胡的对手。老局长今年到了退二线的年龄。如果外调一名局长那还好些,大不了就在这副职上干到退休,如果是胡副局长扶正,那自己的脸面可就真没地方放了。想想这些,高副局长常常会生出一些难以言表的无奈与沮丧。

    好在他是个有心人,这些年没少在老局长身上下功夫。每天下班必定要陪老局长练一个小时的乒乓球,节假日常常张罗着找些科室里的主任、副主任陪老局长斗斗地主、掼掼蛋,与局长的关系自然而然地近了起来。前些日子,老局长终于向他露了底,说已经向县委主要领导人举荐过他,基本获得通过,只等三两月后自己退下来,组织部门来考察一下,走个过场,就可上任。这段时间,让他代理一下全面工作,既锻炼一下主持大局的能力,也看一下群众的反响如何。高副局长听了这样的话激动得心怦怦地跳,口里自是感激栽培,定然不负希望等等的话。高副局长是知道老局长和主要领导人非同一般的关系的,况且他也从任县委办秘书的同学嘴里对这一消息进行了证实。无奈与沮丧的心情从此一扫而空,人也像变得年轻似的,走路脚下生风,时不时地还会轻轻地哼唱那首自己最喜欢的《两只蝴蝶》。

    机关里的人鼻子总是异常灵敏的。他们似乎嗅到了一些新的气味,小范围内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猜测和交流,也会跟着这样的气味调整着自己的言行。那些问好时微微弯下的腰、更加真诚的微笑,那些请示工作时谦恭的表情、更加小心的措辞……像一个个痒痒挠一样让高副局长感受到恰到好处的舒服。就连胡副局长也一改往日“老高老高”的称呼,人前背后都改叫他“高局”了。这一称呼的改变很有点风向标的意思。“高局”自然也是很乐于接受的,并且每听一次都觉得像温度适宜的熨斗,心里的那一点褶皱早已被它熨得平平整整了。

    对于这些变化,高局并不感到意外,机关里呆久了人,这点眼色谁没有呢,自己只要很配合地更加谦和、低调,便可以演一出和谐大戏。而办公室主任赵琳的表现却让他的心有点乱了起来。

                              2

  赵琳算不上是绝色的美女,但五官与身材都可用精致来形容。虽三十露头的年纪了,但小姑娘的清纯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尽,一笑起来,银铃样的声音一串一串的,似乎不含一点杂质,再加上长睫毛下的一双清澈的眸子忽闪忽闪,整个人就像刚出水的芙蓉,初见她时你除了联想到洁净,很难与机关里惯有的心机等等的东西发生联系。特别是那些自诩成熟的男人,见到她常常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保护的欲望,觉得她像一位邻家妹妹一样需要呵护,只要赵琳开口,事情通常都会化繁为简,化难为易。

    所以,赵琳经常真诚而歉疚地对“哥哥”们说:“真的太感谢你们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繁杂而琐碎的事了。”

    这话,“哥哥”们信。机关里的小办事员,就是一个小当差的,每个科室的小头头都能把他们使唤得团团转,还不能诉苦、抱怨。因此,赵琳也经常买些水果、零食,各个科室跑一跑,送一送,一律是拱拱手,微笑着脆生生地说:“辛苦了!辛苦了!感谢!感谢!”这样一个乖巧又识礼的“妹妹”讨得“哥哥”们的喜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发现赵琳不仅乖巧识礼,酒桌上还有不俗的能耐并且极力向老局长推荐的是胡副局长。说赵琳酒桌上如何拿得起,放得下,酒量也好,说她生孩子破腹产打麻药愣是一点作用没有,说办公室正缺这样的人才。

    老局长笑了笑,狐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胡副局长,说:“你了解得很清楚嘛!”

 胡副局长赶紧陪着笑,解释道:“您老让我分管办公室,可您看看,真上了‘战场’,我那些手下,有哪个能当个将使啊?上次和XX局联谊,败得那个惨相,您不也见到了。我还不得寻访寻访高人啊?”

    “果真如你讲的?”老局长仍然将信将疑。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见分晓了。”“遛遛”的机会自然是很多的。赵琳果然表现非凡。小杯对酌,她浅浅地笑着奉陪,遇到有些男人挑战,非得大杯一口闷,她仍然能够浅浅地笑着,不着任何的附加条件,一仰勃,连点声响都听不见,就那么喝个底儿朝天,然后将倒扣着的酒杯高高地举着,依然浅浅地笑着,问,继续吗?这一幕,常常让男人们瞠目结舌,不知她这“水”到底有多深,再不敢轻举妄动。特别是遇到那些自恃位高权重,又借着三分酒劲,将猥琐而迷离的目光探照灯般地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扫来扫去时,她也不像一般的小姑娘那样,或者厌恶地皱着眉,或者羞涩地低下头,依然淡定而从容地笑着,只把自己当作一件艺术品,管那些看的人内心是欣赏还是猥琐呢。仅此一点,就让老局长十分赏识,说有大将风度,没有小家子气,再放在办事员的位置上实在是埋没人才,然后顺理成章地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

    胡副局长有此一员猛将,再有饭局,不管是公的,私的,都将她带着,喝酒的底气从此像上足了劲的发条猛着呢。

  就是这样的一个赵琳,现在让高局长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自打他主持全面工作以来,他觉得赵琳请示、汇报的次数越来越多,就像是一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新手,凡是都要向老师傅们请教。

    他曾直言不讳地对赵琳说:“办公室的事务是胡局长分管,你应该先向他请示。”

  “可是胡局长说,一会还要来向您请示,不如一步到位。”赵琳解释。

    虽说有分工,但谁还不是看着一把手的脸色行事。高局长想想自己原来也是事事都要请示,觉得这样的解释也很合理,何况这样一个非常时期,争着表态,似乎有争权的嫌疑,即便是自己在胡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但是现在他所在的位置是将要成为局长,那么就要表现出一个局长的大度,不能——至少面上不能——给人感觉还没有当上局长,就把权力像情人一样搂得那么紧。尤其是胡副局长,原来两人都是副手,能力不相上下,只是分工不同,关系不冷不热,现在虽说他这样做表示着对自己的尊重,也未尝没有试探的意思。

    正当高局长为这事生出那么一点小纠结的时候,胡局长的适时来访不仅打消了他的顾虑,还兀自生出一点“小人之心”的歉意。

                          3

  那天傍晚,高局长正待下班。一阵敲门声想起,随着他的一声“请进”胡副局长推门进来。

  “哟,高局,准备下班啊?"

    “噢,还没呢。来来来,坐坐!”高局长说着赶紧离开办公桌把胡局长让到沙发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一次性水杯到饮水机那儿接了水递给胡局长。笑着说,“你看,我正有事要跟你商量,你就来了,可真巧。”

      “是吗?什么事您说,没准我们要说的是一件事呢。”胡局长哈哈着,没等高局长回答又接着说:“城北新开了家咖啡屋,环境还不错,要不我们去那儿坐坐?”

    “算了吧。那东西,苦了吧唧的,我也不大喝得惯,就在这聊聊吧。”高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苏烟,递给胡局长一支,自己也拿出一支夹在手上,走到胡局长斜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胡局长赶紧掏出火机,打着火,欠身为高局长点着,然后又将自己的烟点着,重新坐回沙发上,等着高局长说话。

    “赵琳这几天,被我批评了。办公室的事务你比我熟,而且本来也是你分管的,可她总是来问我,好像是越来越不晓事了。”

 “高局,您还真是错怪她了。我说咱俩没准说的是一件事吧,还真是的。我也正是为这事来的。”胡局长正了正身,望着高局长继续说道:“咱弟兄共事这么多年,您也知道,我这人说话直,不喜欢绕弯子。您看,老局长即将退了,让您主持全局,就是让您熟悉全局业务,条条块块,方方面面。要是我和其他副局长或者各个科室的人都还各自把持一块,您还怎么熟悉业务、树立自己的威望啊?呵呵,您向来谦和,我就斗胆以兄弟相称了啊。”

    “老胡啊,可不能这么说哦。老局长要退了是不假。这段时间,老局长可能有些事情要处理,让我代理,也就是那么一说,工作其实还是大家在干。况且,人事调整,县委、县政府的事,哪一回不是方方面面地权衡、综合。这个位子空出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哈哈,我啊,没有那个能耐,也就不做那样的美梦。”虽然这件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高局长并不希望被说破,所以极力否认。

    紧接着,又真的像一个老大哥似的满含真诚地说:“说真话啊,我是真没什么想法的。我倒觉得你可以努努力的。你不是有个同学在省里吗?关键时刻,该用就要用啊。我们总不希望外来一位局长吧?”高局长知道胡局长的那位同学级别是个副厅,但已是个闲职,真到县里说话,未必有用,便落得说个顺风话。

    胡局长本来是来示好的,被这样旁敲侧击,心里有点不快,但面上丝毫不见破绽,哈哈哈地笑着:“哎哟,我那位同学,本来我们关系就不紧,走动也不多,据说他自己现在也正郁闷着呢。”说着话,看看高局长与自己杯子里的水都所剩无几,便站起来,伸手去拿高局长的杯子,高局长懂得意思,赶紧说“我来我来”,但没有坚持过胡局长。

    胡局长将两只杯子都续满水,重又坐下来,真诚地看着高局长说:“我今天来,其实就想开诚布公地跟您谈谈。您说自己没有能耐,那是太谦虚。几个副局当中,数您德高望重。正像您刚才讲的,我们都不希望外来一个局长,毕竟我们共事这么多年,脾气、性格、工作作风都清楚,配合起来也默契一些。”顿了一顿,胡局长又咳了两声,很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可是指望着您继续将我朝前带一带呢。”

  “那里?那里?老胡你言重了。”高局长看着胡局长一脸的真诚,觉得再矜持显得有点不够厚道,但也不能得意忘形地允诺,只得拿话含糊着。

  “您放心,高局,我老胡能耐没有多少,但只要是局长吩咐的事,那一定会不折不扣地完成。这点忠心还是有的。最近之所以许多事让赵琳直接请示您,确实是觉得这个时候,您有必要不声不响地造一造势,也表现一下您掌控全局的能力。”

  高局长一直哈哈着反对:没影的事,没影的事,没有必要。但送走胡局长后仔细想一想,觉得也似乎有点道理。只是这胡副局长这么快就来示好,还事事替自己作想,令他始料未及。但是官场上的人谁不都跟猎犬似的,早点找准目标,早点站好队,就可以早点开步走了呢。这样一想,他认为胡不愧是个聪明人。

  那以后,胡真的很配合支持高局长的工作。遇到局务会上对高局长决策的表态,胡总是第一个发言,总能将高的决策作一番合情合理的禅释,认为确有必要坚决地支持通过。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一人站出来拥护,便很少听到反对的声音,有一人站出来反对,即便有些支持的也常常表示着沉默。就像听一场报告,胡局长通常都是那带动一片掌声的第一个鼓掌的人。

    高局长对此非常满意,心想,权力真他妈的是男人的伟哥,没有它一时威风怕是都逞不起来,现在自己这局长还没真正上任,下属中已显现出“良禽择木而栖”的趋势。“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啊!

    高局长感动于胡的支持,也就采纳了他要不声不响造势的建议。没事的时候,会各个科室转一转,很具亲和力地与同事们打打招呼,说说话,自然而然也顺带着了解一下工作。

    赵琳还是那样事无巨细地请示汇报。因为有了与胡的那一番谈话,高局长也就不再多想。

                      4

  赵琳每次来都是先礼貌地敲门,然后优雅地走到高局长的办公桌前,甜甜地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用征询的语调慢言细语地说,高局长,您看,这个,是不是这样安排?……其实所有的问题,她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案,而且在高局长看来解决得也都很合理,他只需点点头或者简单地答应个“嗯“、“行”、“可以”就行了。所以,也并不觉得厌烦。

    有时候,有文件需要高局长签阅,时间长一些,赵琳就顺手将高局长桌上烟缸里的灰倒了,或者将水杯续满,或者将吊兰、水竹等盆栽的腐叶除去,既不打扰,也不会木桩样地杵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其他人的时候,也会自然大方却又充满关心地说,局长,您应该少抽点烟了,我经常听到您咳嗽,您可得注意身体啊!说这类话的时候,有时微笑着看着高局长,像是专门的提醒,有时又像是顺口一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高局长的心里还是生出一种被关心、呵护的感觉。特别是这种感觉来自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高局长的心里不经意间就会有一种像触碰婴儿肌肤一样的柔嫩的感触轻轻地滑过。

      真是奇怪,老婆也常常这样提醒自己,怎么感觉到的就是唠叨呢,看来话是真要分从谁的口里出来的了。这样的想法一产生,高局长自己也禁不住笑了一下,又把自己的头像拨浪鼓一样地摇了两摇,以示对这话作了否定。

    时间一长,高局长似乎已经习惯了赵琳的请示汇报,哪天要是没来,倒觉得不正常。

  那天,赵琳进来,材料刚拿出来,高局长还没说话就觉得嗓子起燥、发痒,咽了口吐沫,喝了口水,都无济于事,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地咳嗽,脸被震得通红,眼泪、鼻涕也起哄般地一起出来。

    赵琳充满关切地说:“怎么了,高局长,感冒了吗?”说着赶紧从自己手包里,拿出几张纸巾,递给高局长。

  “谢谢!”高局长伸手接过,仔细地擦干净了眼泪鼻涕,才清了清嗓子,有点狼狈,又有点解嘲似的解释:“哎呀,这鬼天气,忽冷忽热,一不留神,感冒竟然这么重。”

    “春捂秋冻,您穿的这么少,空调间里不要紧,出去了,一冷一热,自然就会感冒的。应该多穿点才是!”赵琳的语调里满是嗔怪,目光里似乎也包含着疼惜。

  高局长赶紧将自己的目光移向眼前的材料,不让它与赵琳的目光对视,但分明感觉到心在咚咚地震颤,连赵琳什么时候出去也不知道。

    一会儿,就见赵琳一手推门进来,一手端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褐色的液体随着她的步伐微微地晃着,袅娜着的热气里散发着一股小柴胡的气味。

  高局长正讶异着,赵琳已经近前,弯下腰,将杯子轻轻地放在高局长的面前,说:“感冒要早治,不能拖!这是治感冒的冲剂,您先乘热喝了。材料我一会来拿。”说完,没等高局长答话,就几乎是小跑样的出了门。

    如果说,之前,赵琳的满含关切的话让高局长的心里上泛起一点涟漪,那么此举就恰像是一枚石子投进了高局长的心湖里,一股柔软却又温暖的情愫在他的心里慢慢地荡漾开来。

    特别是赵琳小跑样地出门,似乎是一种遮掩,一种内心的秘密不经意间被泄露后的羞涩的遮掩。那么她的秘密是什么?是珍惜与我单独相处的时光?是对我身体的关心?是她的心里有我?……高局长陶醉在自己的猜测带来的喜悦与甜蜜中。

    但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钟情于我?高局长还算清醒,还没有幼稚到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少妇们的“杀手”。难道就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局长职位?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一点甜蜜便慢慢地被沮丧替代。投机、利用、交易等一些词也飞快地在他脑中闪过,沮丧也随之变得更加灰色。

    但很快,他就又释然了。这世道,不就是由交易构成的吗?自己这些年赔了那么多的金钱与时间,不也就是想换老局长的几句美言,以及美言带来的效应吗!为什么对别人的“利用”就抱鄙夷的态度呢!

    高局长最大的优点就是将心比心,以己度人。至于人家是否如他所“度”,他考证不了,也就不去考证。

  有时,他想,“考证”清楚了又能怎样,凡事都弄个水落石出,如果那“石”还有几分玲珑,看得清晰,也还不枉一番心事,如果丑陋不堪,不如就让它在“水中”隐着,半明不明,尚有一点朦胧的美可堪探索。

                        5

  但是,对于赵琳的举动,他又不得不多思量一番: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要是弄点什么绯闻出来,影响到自己的升职,那这么些年来的苦心孤诣岂不白费了?

  要是组织部门发文任命了以后再……多好!高局长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然后就又习惯性地把头摇了两摇,无限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于这样一棵突然冒出来“幼芽”,高局长是欢喜并忧虑着:既不想让它即刻就疯长出一片繁茂,也不想让它因缺少阳光雨露的滋润慢慢地死去。最好是处于休眠状态,适当的时候一“激”便“活”。但这实在是一件难度系数极大的事。

      就在高局长“噼里啪啦”划拉小算盘的时候,一回神却发现赵琳好像变回去了。不再有那么多的请示汇报,不再有温柔的叮咛,也不再有能让他的心泡软的目光飘过来。

      高局长先是不在意,渐渐的就有点心烦气躁,常常觉得心里有一团乱丝缠绕着:难道之前是我自作多情?不对,她温柔的眼神、她关切的语气、包括她的举手投足都充满着“爱”的味道。难道因为我没有明显的回应,她的心冷了?对,一定是,女人大多都是矜持的,主动地向一个男人示好,这已经是多大的勇气了啊,我又没有明确的态度,她还怎么好意思继续呢!高局长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但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在工作之余任由想象插上翅膀作自由的飞翔,一些美好的画面便像电影的胶片一样闪过,背景一会儿是柳丝轻拂的湖边,一会儿是皎皎的月色之下,一会儿是江南烟雨蒙蒙的小巷,一会儿又是塞北白雪皑皑的田野……人物却始终只有两个:他和赵琳。画面上人物在追逐、嬉笑、漫步、轻语或者就是静默……当然,高局长也会想到那小嘴与长臂的温柔或者其它。这些想象让他觉得时光仿佛倒了回去,自己不再是快五十的半拉老头,而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小伙子。

      可是现在,这样的想象就要缺少女主角了,那还有个什么劲呢!

  高局长想想都觉得丧气。他决定改变一下自己。

    赵琳再来汇报事情的时候,他会主动找一些话与她交流,比如,孩子几岁了啊,读那个幼儿园啊,家里的老人身体如何啊等等,尽量地表现出是一个领导对下属的关心。有时也会问一问赵琳身上衣服的品牌,适当地夸赞一下。当然,过程中是不忘研究赵琳的眼神的,他要从眼神中读出一些新的希望。

    可是,这一读,他反而更迷糊了。赵琳有时真的如他所愿,含情脉脉地与他对视一下,就羞涩地低下头,像是有无尽的话语尽在不言中,有时对他的注视又好像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有时对他表现得极为关心,有时又像是极其冷淡。

    他觉得赵琳就像一只猫一样,总是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面前,等他注视她,想要接近她的时候,又倏地逃开了。

  但男人似乎都很迷恋这样一种追逐的游戏,朦胧与神秘更能激起他们探究的欲望,就像答案的多元和不可知总比一目了然更让人有解题的兴趣一样。

    于是,日子就在高局长这样的遐想、猜测、兴奋、失落等等行动与情绪的交替中如水一样滑过去了。

  当然这中间,他并没有忘记与老局长的联络,老局长也没忘记与主要领导人的联络。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高局长踌躇满志地等待着“扶正”的那一天。

  也许那一天以后,一切就都云开雾散了,高局长想。

                           6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阳光哗啦啦地流泻出一地的明媚,软软的风在桃红柳绿间穿行,一路上,唱着欢快的曲儿,惹得花儿笑、蜂儿醉、蝴蝶儿舞翩跹。

  高局长回想着昨晚与老局长的一席谈,心情便像是这四月天里的豌豆荚,胀鼓鼓的,全是喜悦。

      老局长语重心长的话犹在耳边:这段时间,我人虽然没在局里,但是眼睛在,耳朵也在。大家的反响不错,连小胡也说你的好话,不容易呢!人事调整估计就在这几天了,要沉得住气!高局长心中暗自庆幸与赵琳的事云里雾里,谁也没说开,倒是一件好事。

      快下班的时候,胡局长推门进来,挠着头问:“高局长,中午没有安排吧?”

  高局长明白这“没有安排”是指饭局,便笑着说:“没有。怎么,你想请我啊?”

      “呵呵,还真是呢,来了几个同学,大家聚一聚,你是我领导,想请你给我加加势。”说完又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看,又见外了吧,什么领导,大家都是弟兄。你请我吃饭,好事啊,还有不参加的?”高局长赶紧笑着应承。

      “那说好了,凯悦酒店,十一点半,下了班我们一起过去。”

  …………

  下午,上班的时候,胡局长与高局长一起进入办公大楼。只见高局长满面红光,像泼了血似的,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酒气,脚步虽还不至于踉跄,但嘴里不停地说着话,见谁都热情地招呼,明显的是喝高了。

      胡局长将高局长送到办公室,又扶他到沙发上坐下,为他倒了杯开水后说:“高局长,您先歇着,我过我那边了。”说完,出得门来,又径直来到赵琳的办公室,对赵琳说:“高局长可能喝多了,一会你去帮着倒点水什么的。”赵琳看了一眼胡局长,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一会儿,赵琳就来到了高局长的办公室,推开虚掩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熏人的酒气。高局长正眯着眼斜靠在沙发上抽烟,看到赵琳进来,他稍稍正了正身子,吐了口烟圈,才咳咳两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哎哟,这老胡的一帮同学……把我喝的……”说着用那只没拿烟的手从额头直抹到下巴,又重重地吐了口气,好像这样能缓解一些酒劲似的。

      赵琳走到高局长的身边,弯下腰,一边伸过手把那支夹在手上的烟拿过来,在烟缸里摁灭了,一边嗔怪道:“喝这么多酒,还抽烟!”她的长发直挂下来,轻轻地拂着高局长的脸。高局长只觉得脸上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把那一缕长发拂开。他眯缝着的眼睛在撩开长发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接住了赵琳的目光——幽邃如深潭,清澈如碧波,不用顾盼流转,只轻轻的一瞥,高局长就已经感到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直击心底,让他的心不由得战栗,浑身燥热难当,连气也喘不匀了。

    赵琳羞涩地移开目光,轻轻地说:“我去给你倒点蜂蜜水吧,解酒。”那翕动着红唇此刻在高局长的眼里像一颗熟透了樱桃一样,闪着润泽的光芒,充满了诱惑难以抵挡。他一边喘着粗气,喃喃着“不”,一边伸出手,想要揽住赵琳的腰。他觉得他并没有用力,但赵琳却像一尾无骨的鱼滑进了他的怀里。

    “高局长,您喝多了!不要这样!”赵琳在他的怀里挣扎着。

 “赵主任,胡局长找你——”就在高局长凑过去他的嘴的时候,办事员小王冒冒失失地推门进来,也就在小王推门的时候,高局长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脸颊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你干什么?耍流氓!”赵琳厉声地骂着,同时猛地推开高局长,哭着跑出去了。小王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也赶紧跑出去了。

    这一切,像闪电一样来得太快了,高局长的酒被吓得醒了大半,颓然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

                             7

  之后的那几天,“局长酒后调戏女下属”的花边新闻便在小城人的口耳中反复地倒腾,像这个季节里的柳絮,先是满大街地飘飞,刺激着人们的感官,进而落入地面,被踩得面目全非。

  再之后的一天傍晚,华灯初上,街道上依然喧嚣,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正从县政府办公大楼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只见他步履轻快,神采飞扬,刚出了门,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按了一组号码后把手机放到了耳边,边走边等待接听。

      “喂,是我,说话方便吗?”他颇为神秘地极力压低嗓子,但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兴奋。

  “定下来了!书记刚找我谈过话。明天组织部来局里宣布上任。”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中年男人紧接着又用极低的声音回答着。

        这一回,大概对方是说些祝贺的话,中年男人微微地笑了起来,说:“这还不是你的功劳!”顿了一顿,又说:“我想你了!咱们老地方见,好吗?”温柔的声音淹没在了夜色里。

  …………

  是夜,小城公园的一个最阴暗的角落,一对情侣正相依相偎。月亮隐藏了形迹,星星也躲到了树梢的后面。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他们的喁喁私语在暗夜里流转。

      “什么都像你想的那样,你真是神了!”女人崇拜地说。

  “那是,专家开方子,还有不灵的吗?”男人也颇为得意。

  “你省里的那个同学不是赋闲了吗?”女人问。

      “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这就叫。在省城混了这么些年,还没有几个到小县城能说上话的人吗?”

  “关键是,谁让他经不住你的温柔加美貌来着!你才是这剂方子的灵魂呢!"男人坏笑着用手捏住女人的鼻子,轻轻地摇着。

    “那你怎么谢我?”女人娇俏地问。

  “怎么谢?你讲怎么谢?我看这样谢!”男人说完淫笑着低下头去……

  浓浓的雾气慢慢地起来了,夜色,变得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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