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孤军

作者: 卉青 | 来源:发表于2019-03-22 20:18 被阅读28次

    原著作者  当年明月  缩写  卉青

    诀别

    唐伯虎的离开丝毫没有影响朱宸濠的心情,他正鼓足精神,全力以赴地准备着自己的造反事业。

    王守仁和孙遂的暧昧关系,没有逃朱宸濠的眼睛。对这两个人,他很是头疼,想私下派人黑了他们,又怕闹出乱子,毕竟是两个巡抚。最后,他决定和他们见上一面,摸摸二人的底细,然后再相机而动。

    王守仁和孙遂可谓是难兄难弟,面对没兵、没将、没人管的“绝地”境地,王守仁很肯定地岁前景做出了科学预测——死路一条。

    周围都是朱宸濠的人,天罗地网,无所遁形。向朝廷上书?没用。自从朱宸濠招兵买马以来,告他的人无数,可没一个能告倒他。因为除了宠臣钱宁,内阁中那个关键的人和朱宸濠也有牵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王守仁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忽然,他眼睛一亮,有了一个想法。

    “还是写一封信送到朝廷吧!”

    他看一眼满脸疑惑的孙遂,狡黠一笑说:“这封信不是给内阁的,是送给朝廷中的另一个人!”

    正德十四年四五月间,朱宸濠设宴邀请孙遂、王守仁。双方将在这场宴会上展开撕破脸前的最后一次交锋。

    开始的气氛是融洽友好的,但好戏终究要开场。朱宸濠首先发难:

    “哎,皇上总是出巡,不理国事,如此下去如何得了!”(这是很犯忌讳的一句话)

    侍郎李士实站起来厉声说到:“世上难道没有汤武吗?”(难道没人敢造反吗?)

    王守仁平静地接上一句:“汤武在世,也需要伊吕!”(造反也得有好帮手啊!潜台词:你李士实能力太差!)

    朱宸濠:“汤武在世,必定有伊吕!”(有人敢造反,就一定会有好帮手!)

    王守仁:“有伊吕,还怕没有伯夷、叔齐吗?”(即便有好帮手,国家也会有忠臣!)

    言尽于此,气氛很尴尬。双方陷入沉默。

    孙遂突然站起身,对朱宸濠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大家都如释重负,王守仁趁机提出道别,这场鸿门宴就此结束。

    此后,王守仁和孙遂所处的环境更为恶劣,他们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带着浓浓杀意的反叛刀锋,正向他们不断逼近。

    值得高兴的是,王守仁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原来,不久前的那封神秘的书信,他是写给兵部尚书王琼的。在信中,王守仁向他的老上级要了一样东西——“棋牌”,棋牌的作用就是调兵。王琼收到王守仁的信后,知道宁王势在必反,所以破例给了王守仁棋牌。

    兴奋的王守仁,拿着棋牌去找孙遂。孙遂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淡淡地说:“你还是离开这里吧。”面对呆愣住的王守仁,孙遂接着说:“那样东西现在还没用。”

    王守仁看着孙遂无奈坚定的眼神,很快明白,他说的是对的。这个棋牌只有当宁王造反的时候才会有用,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不肯屈服的孙遂一定第一个被害。他死去的那一天,才是棋牌可以用的时候。

    孙遂已经抱定了必死的信念,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王守仁,因为他相信王守仁一定能够完成平叛的重任。

    他所要做的只是从容赴死。

    王守仁没有多说什么,他理解尊重孙遂的选择。

    王守仁整好衣冠,郑重地向孙遂作揖行礼,然后大步离去。

    对着王守仁渐行渐远的背影,孙遂喊出了最后的祝愿:“伯安(王守仁字伯安),珍重!”

    惊变

    宁王朱宸濠一度很自信,因为他买通了钱宁、杨廷和等位高权重的人,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番动作却得罪了另一个更为强势的人——江彬。

    江彬是武将出身,不仅能陪皇帝玩,还会陪皇帝打仗,比钱宁的纯拍马屁多了一门技术,所以很受朱厚照的信任,红得发紫。这下子,钱宁不高兴了,为了争宠,一来二去两个人成了冤家,不断互相找对方破绽,欲置对方于死地。

    江彬打算在宁王身上做文章,搞倒钱宁。很多平日里对钱宁不满的人,听说江彬下手了,也纷纷趁机落井下石。在众人的合力之下,朱厚照决定派人警告一下宁王,让他老实点。

    一向敏锐的杨廷和感觉到事情不妙,如果宁王出了问题,自己也跑不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杨廷和四处周旋,打算大事化小。他还特意交代使者,只要意思传达到就行了,不必把事情搞大。可惜,杨大人高估了朱宸濠的智力和心理素质。

    皇帝使者要来南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朱宸濠正在举办生日宴。他一听到这件事,立刻停止了宴会,找来刘养正商量对策。

    经过刘养正一番自以为是的分析,朱宸濠和刘养正一致认为:朝廷中的关系都已经打通了,却一直无人通报此事,现在突然有使者前来,一定是发生了重大变故。必须立刻行动,否则性命不保。

    朱宸濠决心造反了。

    他选定的日子是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这一天孙遂和巡抚衙门的官员们将到王府祝贺他的寿辰。

    生日当天,孙遂带着他的巡抚班子来到了宁王府。他在祝寿会场没有感觉到喜气,感觉到的是浓浓的杀气。因为除了来宾,还有几百个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的士兵。

    寿星出场了,宁王的脸上没有生日的喜悦,他哭丧着脸地告诉大家:

    “孝宗皇帝(朱佑樘)抱错了儿子啊!太后下诏了,让我讨伐朱厚照呢!”

    啧啧,这样的八卦猛料也想得出,真是难为造反的朱宸濠了。

    大家都被镇住了。

    孙遂最先反应过来,他向朱宸濠伸出手:

    “太后的诏书呢?!”

    朱宸濠恼羞成怒,眼一横,风度也不要了:

    “少废话,我现在要去南京,你识相就跟我一起走!”

    孙遂终于爆发了:

    “你还想让我和你一起造反,白日做梦!”

    朱宸濠被激怒了,他用冷笑表达了他的愤怒:

    “好吧,我成全你!”

    在随同的官员中,只有按察副使许逵挺身而出,大骂朱宸濠。其余的人都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态度——沉默。

    在暴力和死亡面前,沉默的永远是大多数。

    孙遂和许逵被拉到惠民门外,斩首示众。

    杀掉孙遂和许逵,朱宸濠接管了南昌所有防务,并对巡抚衙门的官员进行了登记,愿意 一起造反的封赏,拒绝合作的一律关进牢房。

    解决完这些人,朱宸濠下令追杀王守仁!

    孤军

    告别孙遂,王守仁带着两个随从,刚沿水路走到丰城,就听到了宁王叛乱的消息。

    想到自己的好友,王守仁悲从中来,他知道再也见不到这位同乡好友了。

    王守仁没有时间悲伤。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王守仁下令立刻停船上岸!

    随从以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紧跟着他上了岸。可是他们跟着这位仁兄在岸上转了好几个弯子后,却又绕回了江边,另找了一艘小船,继续沿水路进发。

    这是王守仁的调虎离山之计。王守仁知道宁王一定不会放过她,肯定已经派人沿江追过来了。可是如果走陆路,实在又太危险,所以他绕了一圈,目的是引开追兵,再换成小船自然安全得多了。

    王守仁并没能高兴多久,因为他面临的是真正的绝境。宁王反了,孙遂死了,整个江西已经是宁王的天下。王守仁虽然有巡抚头衔,有棋牌在手,但目前这个情况,也只能坐着小船四处晃悠。

    还能指望谁呢?

    兵部?老上级王琼应该会派兵来,不过等到地方上报到兵部,宁王恐怕早就在南京登基了;

    内阁?且不说那个和宁王又猫腻的人如何反应,按他们的办事效率,赶来也就能帮着收个尸;

    朱厚照?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简直是开玩笑!

    没有指望,没有援兵,没有希望,除了一条破船,王守仁一无所有。

    这样的情境,不禁让人想起北京保卫战时的于谦。

    英雄总是孤独的,同时也是强大的。

    黑暗笼罩了整个江面,王守仁站立穿透,直视着这一片阴森的黑暗。

    那一夜,王守仁没有睡觉,他满怀悲愤,奋笔疾书,在一张又一张纸上写下“誓死报国”四个大字!

    第二天清晨,王守仁解散了随从,决定一个人去临江府,他要去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临江府距洪都二百余里,随时可能被宁王攻陷,是极为凶险的地方。

    他的随从们不是白痴,他们知道王守仁要做的事情叫做平叛,他们发出了最后的忠告:

    “王大人,你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王守仁严肃地看着他们道:

    “我一个人就够了!”

    预备

    王守仁到达临江府的时候,临江已经混乱不堪,临江知府戴德孺也正夹着包袱准备逃走。

    赣南巡抚王守仁的到来,留住了戴德孺的脚步,但当他知道王大人是光杆一人后,大失所望。

    但王守仁坚定的态度和平叛的决心,最终还是让包括戴德孺在内的大多数人留了下来。因为他们从王守仁身上看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

    正当大家跃跃欲试准备迎战的时候,王守仁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全军集结,马上撤离!”

    面对一头雾水的戴德孺,王守仁告诉他:“我们兵力不够,这里不是平叛的地点,必须马上撤离!”

    哪里才是平叛的地点呢?

    “吉安。在那里,我们将拥有战胜叛军的实力!”

    王守仁是一个很绝的人,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提出奇怪的一件,做出奇怪的事,但最后却都被证实是正确的。

    他痛恨杀害孙遂、发动战争的宁王,却从未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十分清楚,凭借目前的兵力,绝对无法战胜对手,眼下只能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到来。

    有着平叛的志向,也有切合实际的平叛策略,这就是“知行合一”,这就是王守仁无往不胜的哲学和智慧。

    延伸阅读

    三人好做事:弘治五年,二十一岁的王守仁参加浙江乡试。据说,监考员半夜巡场的时候,突然撞见两个巨人,一个穿红衣裳,一个穿绿衣裳。两个巨人东西相对而立,大声说:“三人好做事。”说完就消失了。发榜时,王守仁、孙遂、胡世宁三人同时中举。其后,宁王朱宸濠之乱中,胡世宁发其奸,孙遂死其难,王守仁平其乱,巨人的话应验了。这件事记载在《王阳明年谱》中,这很可能是后人附会的“名人神化”的传说,权当是一个有趣的掌故吧!

    他是他妈生的吗?朱佑樘是个标准的好男人,虽然贵为皇帝,却只有张皇后这一个老婆。令他郁闷的是,结婚四年,张皇后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然而到了弘治四年九月,宫中却突然宣布张皇后的皇子诞生!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惊雷,因为之前,从来没有人听说张皇后怀孕过!于是就有了一种说法,说朱厚照是张皇后从外面抱来的。很快就有一个叫郑旺的人跳出来,声称自己是孩子的亲姥爷,并俨然以皇亲自居。虽然朝廷对此事进行了严肃处理,但流言却越穿越广,这也难怪宁王造反时,会拿这事大做文章了!

    让你拒载!宁王发动叛乱时,王守仁正在北上的官船上。船到丰城的时候,王守仁接到消息:宁王已经派人追杀而来。王守仁决定立即返回吉安调集兵马,再与叛军周旋。但很快,船夫们知道了消息,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为了避难,以逆流无风为由不肯开船。这可把王守仁急坏了。后来,北风骤起,船夫依然不肯开船,眼看要误大事,王守仁交涉无果后,手起剑落,削掉了领头船夫的一只耳朵。船夫们无奈,只好调转船头,向吉安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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