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到李碧华的第一部小说,叫《青蛇》.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她的热爱,在我心底由下而上肆无忌惮的蔓延着。
她的小说,总结起来两字即可概括——忧郁.
所以很多人告诉我:你太悲观,还是别看了吧!
没错,李碧华的小说文学色彩浓重,文笔晦暗低沉,大多以悲剧告终.
犹是一部《霸王别姬》, 看完之后内心惆怅许久,五味杂陈,觉得生无可恋,觉得自己看尽世态炎凉,觉得我将在如烟丝般忽明忽暗的人生里,迷茫而不知何举.
《霸王别姬》,小说封面很美,但很薄,和我最讨厌的数学教科书仅相差分毫.
这样一本页数次于教科书的小说,却写尽了这人间的千姿万态,两个戏子与一个妓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和“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袅袅诺诺、风貌楚楚的“虞姬”之间绚漫凄切的故事。
此篇为读后感观后感之和.
主角有三个——程蝶衣,段小楼,菊仙.
程蝶衣的一生,都是一个不断被抛弃的过程,他第一次被人所负,是在孩提时代.
他九岁被“头牌”母亲送入梨园行,生生割去了手上多长出的小枝桠,带着肉体上的疼痛与心灵上的
悲伤,无主,失魂,落魄,惶惑,在陌生之地过活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与母亲分别,便是最后一次相见。在以后多舛的岁月里,他与母亲,各安天命,在那个旧时代里,最亲的人,也迫于生活,不得不相向而行.
忽的想起了前不久爷爷卖出的小牛犊 。
在小牛走后的日子里,牛妈妈总是在夜里不停的走来走去 ,有时想要挣脱铁链,像是丧志的兽,本来默默无闻的她,更加郁郁寡欢,食量减半,眼睛周围总是湿润。
我目睹了小牛的出生,那么辛苦,六道轮回,呱呱落地,难道只为等候这必然来到的分别之日?
有些时候,我们面对命运,似乎只能低头,分离是必然,人的一生,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对于这些,我从来都看的很轻,因为我从来都相信命运,相信如若有缘 ,相见,只是早晚。
母亲作为他最爱的人,却恨下心来抛弃了自己,失去了母亲,还有什么是可以让他开心的呢?是盆儿糕么?
他从头至尾都不愿看清现实,不愿接受母亲已经离他而去了,还会经常给自己写信,会在信中说上一句:您放心,我这儿什么都好.
他是程蝶衣,不疯魔不成活。
他是一个极端的人,要么活的现实,要么活的
虚幻。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因为他身段好,眉清目秀,所以在梨园行里,只他是旦角。他的第一部戏,叫《思凡》,其中有一句话: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就这样简单而被人们口口相传的一句话,他总是唱错。在电影里,更能体现出程蝶衣的极端。
他在被师傅打到嘴唇颤抖之时,仍是不承认这简单而陈旧的戏词。
但对于师哥,对于他最依赖的人,他什么都愿意,因为师哥在戏园中,是唯一温暖自己的人,为了他,他承认自己是女娇娥。
自他被师哥用烟锅将嘴捣出血后,他说出: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时,他的人生,便进入了一种男女混淆的状态,人戏不分。
段小楼则是与程蝶衣截然不同,他明白自己的力拔山兮气盖世只能是在戏中。
对于段小楼这个角色,我认为是很懦弱的。他说话从不考虑后果,他咒骂日本兵,被逮捕.
唯有程蝶衣,唯有他的师弟,动一动嘴,便可救他.救自己的师哥,程蝶衣毫不犹豫,不管自己将会背负骂名,担上汉奸的号,他也愿意,因为段小楼,是他的师哥呀,他最依赖最爱的师哥.
他用他所学所知所有,来保住他.
段小楼可以踌躇满志的夸下海口,却从来不能承担.
师弟程蝶衣对自己的感情,他不会觉察不到,但懦弱的他,不敢接受,没有拒绝.他看到袁世卿的下场,便联想到自己,贪生怕死的他,在揭发场上,懦弱的供出多年来同游共息的师弟,抛弃自己的多年同甘苦,共患难的妻儿。
菊仙是整部作品中我最钦佩的人物。她精通世故,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因为段小楼的一句话,她
内心充满希望,以为得到了自己属于自己的爱。倾尽所有,将自己赎回。那一刻,她孤注一掷,把自己托付在段小楼身上。
菊仙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看过的小说《茶花女》中的主人公玛格丽特。生为妓女,他们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风姿秀逸,珠光宝气,让人看到他们,就会想到一个字:俗.
但对于爱情,对于自己想要的的东西,可以付诸一切去得到,这一点,我想就已然脱离俗这个字眼儿。
妾本丝萝,愿托乔木.
她对于程蝶衣,更多的是可怜,程蝶衣在戒大烟的过程中,因为痛苦而昏到,凄凄迷迷中,说出了娘这个多年未说出口的字。他说“娘,我冷,水都冻冰了.”
这与他之前母亲和分别时说的话是相呼应的,他无依无靠,唯一信任的人师哥还被菊仙了去,有时候,爱是自私的,菊仙善良,程蝶衣对他爱的男人泥足深陷的爱情,她满是警戒,不能放手.
她为爱而生,决定放弃一切,和段小楼好好过日子.她为爱而死,因为段小楼的一句:我和他撇清关系.而上吊,那一刻,她万念俱灰.光线中漫起尘土,太穿着大婚时的婚装,身体在半空中悠悠晃荡着,“听奶奶,讲革命...”唱起,场面凄态炎凉.
唯一懂他的人,他唯一的知己,便是袁世卿,袁四爷是最懂他的人。
程蝶衣始终是可怜的,大千世界,茫茫人海,知己难求。虽是最懂他的人,但四爷只把他当做宠儿,
喜欢之后,也便弃他而去.
待到最后,连自己苦心栽培的小四,也和他分道扬镳。小四只是太痴迷于戏,他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成角儿.
做事的时候,都要考虑后果。程蝶衣被张老公猥亵后,他感到自己是是一无所有,被人生生舍弃的,他看到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小四,便同情心泛滥。没有听师傅的话:人,各有各的命.
世间一切,都各有定数,都会得已或不得已的,各安天命.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在舞台上不断演绎
着.
《霸王别姬》的戏码,依然是高朋满座.
程蝶衣的一生,就是呀出戏,他把他自己当虞姬,他也只想当虞姬.
但段小楼,始终不是他的
霸王.他们第一次出演《霸王别姬》,是在张公公(书中的倪老公公)的堂会上,张公公,他来自上一个时代,他仍是烟雾里的他,怀念着前朝,那是满人坐了三百多年的王朝.多年以后,当程蝶衣与段小楼重遇张公公,他那么落魄,那么固执,一如当初.
他们第一次演出,段小楼看到那把威风凛凛的剑,想起了战场上的战马嘶鸣,金戈交击,尘土飞扬.便说:谁要是得到这把剑,谁就成真霸王了.
多年以后,程蝶衣将这把剑赠与段小楼,独自奔赴前程.
人生真是难以预测,程蝶衣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将会用这把霸王的剑自刎.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他们最后一次同台演出,在电影中,程蝶衣与段小楼,是生死离别,在书中,程蝶衣只是在幻想中死去,他说:我这辈子,只想当虞姬.
这说明他他只愿活在戏中,不敢接受事实.
只有戏中,可以得到残酷的生活中没有的温暖.
对于这样入戏太深的人,可悲,可叹.
他最后一次来到孩提时代练功喊嗓的陶然亭,这里依然不改当年,配厢回廊,布局森严.我恍惚间觉得,陶然亭很像一片世外桃源,在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的时候,唯有这里,依然如旧.
童稚的喊嗓声咿呀咿呀的在在蝶衣耳畔想起.
南风熏暖,于霞光倚云中,在他生命中的某一天,他曾在这故地咿呀着.
只是岁月不饶人,童年一去不复返.
当他们出科后第一次来看望师傅,那个当初的粗条大汉,在流转的岁月里,已经变成一个小老头,但威武的气质不减当年,坐在木椅上,神情肃穆.
每一位师傅都是爱自己的徒儿的,即使把徒弟打的跪地求饶.
在徒弟们第一次分角儿的时候,他一一认真介绍,希望徒儿们可以分到一个好角,没选上的孩子,个个神情莫落,黯然失色.
他也安慰徒弟:没事啊,你们都很好呀!.
这让我想起了上一次朗读比赛.在xx(我们班)班表演完后,在鞠躬之时,我看到了台下站着的十几位老师,单那一瞬间,只有张老师,为我们拍摄视频,为我们鼓掌,那一刻,心中是满满的感动..
是的,只有关师傅看到了自己徒儿付出了多少努力,挨了多少打才换来这难得的表演的机会,只有张老师看到我们那么多天的努力,她为我们喝彩,为我们鼓掌,让我们下一次的比赛,全力以赴.
荣仔饰演的程蝶衣,他举手投足之间韵味,都完美无缺,后人若是效仿,都只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南山以南,仍是南山.
荣仔以外,再无虞姬.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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