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死亡。

我近日频繁地忆起他的死去。我的回忆被翻到那一夜，我看到自己在和妹妹笑语，而他在和死神做着艰难的拉扯。我看见他的魂魄离开身体，独自挣扎。我看见第一滴雨渗进大地，从中心开始润湿，严丝合缝时，钟在最后一刻停止摆动。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

那一刻我无比希望世上有转生。希望人生是一场又一场的重逢。我希望众人一片悲嚎的哭声之外，遥远的另一边，新生的啼哭倏然坠地。而我迟早会遇见他，给他送上春日开得最盛的一朵花。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起笔，我亦不能理解所谓的思念是从何而起，又将去往何地。

我的回忆空空泛泛，吉光片羽的几个片段时而闪现，蒙太奇一般在脑中炸开，蹦出《叶》一般的小说。

森林的深处一无所有，连灵魂都望而却步。我远眺了很久，最终还是坐在路边，风吹过竹林，耳边充斥着沙沙的回响。

没有人会回来。所有人都从这条近年来修好的路洪流一样卷席而出，只有蚂蚁来回迁徙，从上古时期，一片荒芜之时起。

吃饱了啊？

嗯嗯，我不耐烦的点头。嘴角堆着应付性的笑，我的面色透出邪恶的黑气。望着对方混沌的眼，我一无所动，厌厌地拿起手机。

众人都在笑，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尊严。

他有好几个兄弟，早就先他而去，只留下他一个在病榻苟活。

什么可以被称作活着的尊严？

溪流汩汩，竹篮里是穿了好多年的衣服。衬衫被洗得发白，显出不甘。

他的脚有些颤栗，石头被水流冲刷，光滑得好像是它本来模样。

他站起来，裤脚被水溅湿，行走时留下明显的水渍。彼时蜥蜴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在刹那间游入层层叠叠的藤蔓之中。

不能自己控制的身体被别人拽着洗澡。露出年迈的身躯，苍白的皮肤起了皱，烂人参果一般。发出尸体的臭味。

尖叫，辱骂，震耳欲聋的怒吼。

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切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