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十一月中旬进的超大厂,而十二月中旬就出了厂。这是因为体检的时候查出了大三阳,在超大厂只做了二十三天的时间就结束了这份工作。原本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就结束了,因为以前进的厂都跟黑厂差不多,就拿特康玩具厂来说我的加班费才一元三一个小时,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够好的了。而超大电子厂是台资企业,有八九百人的规模,是我进过的最大的工厂。那里的工资是二十块一天,加班费是两块五一个钟,中午的一个小时休息也算是加班,而每个月还有两百块的职务补助,如果平均每晚加班到十点钟,这样算起来每个月有一千四五百元,可是因为查出了大三阳而不得不离厂。
在查出这一病情之前我就已经有许多不正常的状况了。进厂没多久喝水的次数越来越多,超大厂喝的是桶装纯净水,放在去洗手间过道外的阳台上,每次我去喝够水后还要带回满满的一大杯,可是过不了十分钟他就又要去了,似乎喝的不是淡水而是咸水,一点都不解渴,反而越喝越想喝,上洗手间的次数更是越来越多,害得手持金属探测器的车间保安以为我在闹肚子,金属探测器都照得不耐烦了。这是一间封闭式的工厂,每个出车间的人必需经过金属探测器扫描,进来的时候还要求每个员工换鞋,无尘车间还要求穿静电服,戴上帽子。我被查出有病之前身体就有很大的变化,开始食欲不振,每次只能免强吃几口饭,就一点放了辣椒的菜。而晚上冲完凉就感到浑身没力,因为我一直有冲冷水澡的习惯,所以虽然有热水器我还是坚持冲冷水,但是冲完后就头很沉走路都有困难。就算每天爬宿舍的那三层楼梯在我看来也是很累,两条腿几乎无法支撑,我还是没察觉出身体是出了毛病,一直都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工作太累的原因。
我只在这家厂上了十几天班的时候叔叔就走了,听说跳了一下槽工资就翻了倍了。就算有小叔罩着,也是没有办法,被查出了有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厂里不可能留下我,我没得选择,只有离开!
和我同样做维修的还有小叔的小舅子,我们之间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除了工作并没有其它的共同语言。所以最后要走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话别,由于工资第二个月发的不是现金,要用卡到招商银行去取,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招商银行在哪里,只好把那张还有三百多元的银行卡交给小叔的小舅子,请他帮领,以后叫小叔帮他带过来。而我只拿了上个月做事的三百多元钱走,虽然体检的钱已经交过了三十块钱,但是拿化验单时又被收了十五元,我给了有点后悔,反正都要出厂了,还要那单有什么用。
确定出厂那天晚上我吃不下饭了,根本没有一点胃口,并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吃不下饭,只想喝稀饭,于是一个人去大街上找稀饭吃,回来进在路上就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在地上了,最终我仿佛八九十岁的人一样缓缓地挪着脚步花了正常人数倍的时间才得以回来。
第二天小叔打来电话,很着急地对我说:“你去医院再查一下是不是真的大三阳?也许只是误诊,也许是下面的人看我不在这里做了故意搞的鬼!如果查出没问题,那我还可以找熟人把你留下来,毕竟大厂都不容易进!你一定要再去做检查!”电话中的声音很激动。
我已经被这病吓得惶恐不安了,听了小叔这样说,侥幸地想也许还有一线希望,然后对小叔说道:“我一定会去!”
我向别人打听过了一个人去医院做两对半要两百元钱检查费。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碰见一个人对着我张开西装,给我看挂在膘间的手机问我是不是要。我原本没打算要,但是看到那手机很漂亮,是三星二八八,跟大姑夫的那个一模一样,心想看一下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后来看着看着,在那个中年人的唆使下,竟然鬼使神差地花了一百五十块钱买下了。那手机屏幕上一直在显示电量不足,那人说:“因为是偷来的,所以没有充电器,要你自己去买!”然后把手机卡取下收了钱就走了。
我看了一会儿手机,没多久就去找地方买充电器,后来找到一家店,插上电试了好几下,发现手机竟然一直都充不了电,店主在一旁说道:“你买来的肯定是假手机!”
我还不相信,说:“有信号啊!而且我还看到那人取下手机卡走的。当时还当面试给我看,用那手机不知拨了什么号码,然后听见里面的一个女声录音在说你的电话余额不足,我正是因为这样才相信那是个真手机的!”
店主收回充电器没有和我争辩!
我出了店门再看了一下手机,觉得真的不对劲,没想到又被人骗了,难怪那卖手机的神情怪怪的。我只好一路郁闷地回到家里,回去后越想越气,花了一百五十块钱竟然买了一个玩具手机,一气之下把那手机拧掉了,发现充当电池的部分竟然是一小块铁板,所以整体重量才和真手机差不多。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拆下来大概看一下呢?难怪那骗子说不要在大街上看,怕被被警察发现,原来是里面有鬼,只能怪自己蠢!
既然钱被骗了,就不想再去做检查,因为确实觉得自己得了病,而且还病得不轻,所以晚上小叔再打电话来时我也是这样说的,而且还把症状说给小叔听,小叔也不得不相信了。
第二天上午我收拾东西,中午的时候把行李扛到路边去等公交车。从厂里到有公交车的地方还有两里来路,我扛着行李感觉几乎是在扛一座山,但还是舍不得三块钱去打摩托车。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公交站台,在路边没喘几口气就等到了去松岗的公交车,因为公明没有去家里的汽车,最近的地方也只有松岗才有。花了两块钱到了松岗汽车站,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回老家的车每天只有一班,早上九点多才有,下午已经没车,只好等到第二天。我觉得身上很累,于是就在候车室睡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这个行李怎么没人要,我没在意,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在迷糊中想想不对劲,还不到一分钟睁开眼来一看,我那一大袋行李已经不见了。我赶紧跑出去找,但是哪里还找得到人影,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行李靠在身边呢,而要隔那么一段距离。
晚上我想在候车室睡觉,但是候车室却要锁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睡觉,又不想花钱去住店,八点多的时候爬上一辆停在车站没上锁的客车上去睡,没多久就被过来巡视的车站保安人员发现了,把我轰下了车,然后等保安走远了他又上另一辆车去睡,但后来又被保安赶了下来。最后只好在车站大门口的墙角蹲着睡,但是蚊子又多又凶,只好用人才市场放在外面的招工广告牌来挡,但哪里挡得住,我不得不整个晚上在那个角落里赶蚊子。
我把一大袋行李全丢了,包括衣服和书籍,还有初中的毕业证书。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惜的还是我在外面这么多年读过的书作的笔记。我的记性不好,笔记丢了,读的那些书一点印象都没有,等于是白读了。还有那些衣服,小偷偷去根本没什么用,而要去买身上早已没多少钱。
坐了十一个小时左右的长途车,然后空着手进了祖母的家门,第二天住在县城的两个姑妈都过来看我。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个姑妈和祖母带我去县医院检查,除了大三阳,还在尿检时查出我还患有肾炎,当场开了两百多块钱治肾的药,医生说我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肾病治好,才好去治肝炎。临走前还叫我去打一针,没想到那一针就要了九十多块,这让我心痛不已!
打完针我问那主治医生:“打了这一针自己的肾病是不是会好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这一针只是增加你的抵抗力,保证你这星期内不容易感冒!如果要治好肾病,关键还要吃药,不要吃辛辣食物,还有一些易上火的东西,酱油也不要吃了……”
我非常气愤,想这个医生实在是不顾病人的死活,打那么贵的一针,只是为了让人不感冒。要不感冒,只要多穿一点衣服,不要冻着完全没事,这个冤枉钱本来可以不花的。那是针已经打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人生了病进了医院还不是像案板上的猪肉,任由屠夫一样的医生摆布!
我吃了那些药,一个星期内大便困难,而且还肛裂,每次解手都痛苦不堪,大便的外面还包有一层血。还好一个星期后去医院复查时医生说我的肾炎是已经好了,因为我这个病还好发现得早,现在只是早期,要是久了就不好治了,以后就可以专心来治我的大三阳。祖母听了对那个医生自然又是千恩万谢,我则对这个只会乱打针的医生没有一丝好感!
因为这个病我在祖母家里住了几乎一个月。那一年冬天这个县城下了罕见的大雪,屋外的大雪厚的地方竟然有一尺来深,往年则很少有超过十公分的,天气也非常冷,这一年的大雪据说下到了广东的河源梅州等地。
继爷看到我在他家里住得时间这么长了,就经常发脾气不高兴,老是对我说:“你有大小便要到河堤那边去解决,用家里的卫生间会臭死人,而且又要用水,浪费钱,我自己都是去那边解决的!我这么老都走过去,你年轻人走不动吗?”
从家里去河堤边有差不多半里路,而且河堤本来就是一条大路,路车来人往,我觉得这样去河边解决除非脸上没皮的人才做得出来的。
虽然天天吃药,过了一个月后我再去做乙肝两对半时查出的还是大三阳,这时候我几乎要崩溃,身上的钱快要全部花光了,而病却不知何时才能好!而且这病听说有极强的传染性,虽然自己另外用了一副碗筷,但难保就不会传染给自己的亲人,所以我住在祖母家里每天寝食难安,恨不得找个地方一个人单独过!
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老家,这个年是他和父亲两个人一起过。一过完年,初五时我就到县城里去了,因为我不想在家里待下去了,心想既然病一时治不好,还是先出去打工挣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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